第239章 我進來了,我出來了,我又進來了,我又出來了
削劍走上那些四通八達的吊橋後。
身邊開始飄起霧氣。
周圍景象逐漸扭曲,失去色彩,走入了一個隻有黑與白的世界……
這個飄著霧氣的黑白世界便是陰間了。
人越往吊橋深處走。
河面上漂浮起的霧氣就越濃。
到了後來,已經有些影響視野,可視度不足三米。
而且這吊橋四通八達,覆蓋範圍很大,稍不留神,很容易在迷霧裡失去方向感,走錯岔路,怎麽繞都繞不出去。
騰國國主充分利用了這裡的地形優勢,把死人經跟這些複雜吊橋結合一起,利用死人經的邪性和奇門遁甲之術,打造出一個陰間迷宮。
也正是因為此。
削劍在吊橋上花了些時間才走到對岸,又重新走回來,準備帶老道士和哭喪人兄弟倆過河到對岸去,然後就碰到了下來找他們的晉安。
或許是因為削劍屬於活人死相體質的關系,削劍在陰間裡倒是沒碰到什麽危險,但他們這些活人貿然踏入陰間,會碰到什麽事情,則是沒人能知道了。
“一切平靜?
”
“什麽都沒發生嗎?
”
大家面面相覷一眼,這還真是不好的消息呢。
往往越是平靜的海面,越是醞釀著狂風暴雨,未知,才是最兇險的。
“現在也隻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總不能再原路回去,準備準備下,我們馬上上吊橋過河。
”都尉準備即刻動身。
“當然了,我們也要做好幾手準備……”
“陳道長的屍油暫時掩蓋活人氣息,蒙騙過陰間那些陰祟。
還有削劍小兄弟負責在前面帶路,為我們找到正確的吊橋,平安抵達河的對岸。
”
“阿彌陀佛,貧僧三人就不用屍油暫時遮蓋三把火了,我們三人所修的佛門法門,可以暫時封閉六識,蒙蔽活人的肉體凡胎氣息擴散。
”
身著袈裟的白龍寺住持,雙手合十道。
佛門六識,分別是指眼、耳、鼻、舌、身、意識。
大夥聽到白龍寺三位高僧的話,先是不解,但隨後都露出理解的目光。
屍油好用是好用,就是味有點衝,他們這些民間人士倒是對屍油並沒有抱有太大偏見。
佛門清淨。
這屍油終歸是屬於陰物,穢物,與佛門相衝。
白龍寺住持三人主動玷汙了佛門,恐怕會有不詳降臨。
大家對白龍寺三位高僧的實力,並不存疑,相信三位高僧肯定是有把握,才會這麽做,不會好端端跑去送死。
接下來,老道士從他的太極八卦褡褳裡掏出一瓶屍油,開始一一給大家的雙肩和頭頂沾一滴屍油,借此暫時遮蓋人的三把陽火,然後,一行人手舉火把,終於踏上吊橋。
既然有削劍帶路,這次大家索性也不另外派人探路了,直接所有人一起上橋。
嘶呼!
“哥,好冷!
”
“陰間本就是陰氣聚集的地方,我們現在等於是陽間肉身下入陰間,算是顛倒陰陽秩序,這些陰氣在快速消磨我們的肉身和我們身在陽間的福源。
陰陽有別,這就好比是活人常與死人待一起,最終會折光陽壽和福德,暴斃而亡一樣,我們必須要速戰速決,盡快走出陰間,免得真被影響到了陽間的福壽!
”
或許是因為死人經的來頭太大,讓這對哭喪人兄弟倆認真起來。
而就在他們說話之間。
體表皮膚、耳朵輪廓、頭髮上、眉毛上、鼻尖上…居然快速凝結出一層淺淺寒霜。
這是活人陽氣在抵擋陰氣侵襲入體的跡象。
晉安一踏上吊橋,也馬上體會到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滋味,體內陽火如烘爐,旺盛燃燒,血氣方剛,體表皮膚卻傳出森森寒意,那股寒意,帶著凜凜陰風,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哭喪人兄弟倆還在繼續說話,走在最前頭的神色木然削劍,目光木然的看一眼哭喪人兄弟倆,這對兄弟馬上閉上嘴。
走陰第一禁忌:禁聲!
不要發出聲響!
雖然這次並不是走陰。
但小心無大錯。
接下來,一行人繼續往深處走去。
其實這些吊橋已經腐朽嚴重。
腳下許多木闆都已經爛得千瘡百孔,走路的時候,需要多加留意,免得一腳踩空掉進河裡。
甚至有時候腳踩得重了些,本就腐朽嚴重的木闆直接斷成幾截,噗通,噗通,幾片碎木闆掉進腳下的河面裡,連點水花都沒濺起,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好在這次下陰邑江除龍王的人裡,都是身手敏捷的人,這偶爾的突發狀況,並沒有打斷大家的前進步伐。
驀然。
吊橋上的霧氣,開始更加濃鬱起來,視野開始變小。
死人經,打破陰陽兩界的模糊界線。
然後用吊橋,連接陰陽兩岸。
使陰間映照進陽間。
陽間的活人能行走在陰間。
這裡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陽間,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陰間,而是一片錯亂的域。
逐漸的。
耳畔開始響起陣陣摩挲之音。
一開始還零星,散碎。
可隨著越來越深入吊橋,周圍霧氣越來越多起來,耳邊那像是有許多人的耳語聲,開始多起來。
起初是隱隱約約一兩聲。
到了後來有男人的憤怒罵聲,有妻子的抽泣聲,有小孩的呼喚聲,它們像是在囈語著什麽,想要努力去聽清卻怎麽都聽不清楚,反倒是當你努力去聽時,受到聲音中的情緒汙染,逐步被引誘墮入,或憤怒,或悲傷,或絕望……
悉悉索索——
那些聲音還在繼續。
吊橋上,幾支幽幽火光的火把,如一條蜿蜒長蛇,零星點綴在吊橋上,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削劍。
嗯?
晉安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裡的火把,猛的一滅,又猛的一亮,當火把再次亮起時,那火把的顏色不再是橘紅色了。
而是變成了黑白顏色。
黑白的世界,那是亡者的世界。
他們已經真正進入死人經的範圍裡了。
晉安詫異看著手裡的變化,他拿著火把的手臂,前半部分是黑白皮膚,後半截是正常的活人膚色。
當晉安重新縮回手,手中火把的火焰一暗又猛的一亮,再次恢復回南明離火的橘黃色火焰。
我進來了我出來了,我又進來了我又出來,晉安進進出出磨蹭好幾次,心裡嘖嘖稱奇,來了很大興緻,要不是後面還堵著不少人,他能進繼續進出出玩下去。
晉安暫時收起好奇心,隊伍繼續往前走,吊橋上的幾支橘黃色火把,也都變成了隻有冰冷,淒冷顏色的黑白。
冷冰冰。
就如這黑白墓地。
毫無生機。
隊伍還在吊橋上繼續前進,四周太安靜,太死寂了,除了一片黢黑與幽霧外,再沒其它。
隊伍就這麽在黑暗中,相安無事的走過吊橋小半距離。
見一路相安無事,大家心裡都暗暗松一口氣,看來這屍油還是有點效果的。
就在隊伍在吊橋上走到一半時,突然,毫無征兆的,飄著淺淺霧氣的河面上,隊伍後方傳來一個晴天霹靂大喝:“快回來!
”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喝,在沉寂的黑暗裡,如當頭喝棒,打了大家個措手不及,全身寒毛炸起。
有人下意識轉頭去看身後,結果,哭喪人兄弟倆在這個時候,突然跟著嗚嗚咽咽的哭喪起來:“千萬別回頭!
這是死人在叫魂!
”
哭喪人哭喪!
意味有死人要出殯!
但是。
哭喪人兄弟倆的提醒已經完了。
噗通!
一聲落水。
有人跳河了。
剛才還井然有序,保持靜默行走的隊伍,這下是徹底混亂了,晉安忍不住破口大罵一句,在面對未知危險和人人自危的一片混亂中,大家都在問剛才是誰跳了河?
這時候晉安也無法冷靜下來了,他急著找老道士身影,當看到老道士一直緊跟在他身後,跳河的人並不是老道士後,他大松一口氣。
人都是自私的。
晉安從不否認他是個自私的人。
當面對危險時,晉安最先關心的是他身邊的人,然後才是順手救其他外人。
“是魁星踢鬥不見了!
”
混亂中,大家發現隊伍裡果然少了一人,正是魁星踢鬥吊眉大漢不見了。
“跑!
”
“我們腳下的九曲黃泉路裡有東西被我們驚動到了!
”
哭喪人兄弟倆面色蒼白的看一眼隊伍身後的黑暗方向,然後焦急問削劍,哪條路才是正確的?
亂了。
徹底混亂了。
這次被陰間的死人給陰了一把,把大家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旦失去一步先機後,他們步步都陷入被動中。
此時他們再想隱藏,已經不現實了。
隻能速度全開的奪路狂奔了,哪裡還有功夫去顧忌走陰三大禁忌,哪裡還有功夫去隱藏行蹤。
晉安見老道士跑不動,索性他一把扛起老道士在吊橋上狂奔。
還好,他們本來就已經走過一半距離,而且又有削劍在迷霧區裡帶路,雖然中途發生點小混亂,但最終還是險險跑出了吊橋,成功抵達對岸。
如果少了削劍這位撈屍人在前頭帶路,就剛才的那片混亂中,他們這麽多人能不能順利脫離危險還不一定呢。
當晉安重新腳踏實地後,他身上的黑白死亡顏色褪去,重回陽間的五色道袍。
當脫離危險後,大家這才心有餘悸的回頭看向身後吊橋。
剛才被一個死人給陰了一把,要換作別的隊伍,在那種混亂中,肯定已經全軍覆沒了。
“哭喪人,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
“你們兄弟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
經過驚魂初定後,都尉沉著張臉的看向哭喪人兄弟倆,這還沒見到龍王,已經接連折損這麽多人手。
剛才的混亂來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沒看清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聽到哭喪人兄弟倆的聲音。
哭喪人兄弟倆先是心有餘悸的對視一眼。
現在想想。
他們還有些不寒而栗。
剛才要不是魁星踢鬥倒黴的轉頭去看身後,現在死的就是他們兄弟倆了。
連魁星踢鬥都沒招架之力,一個照面就被叫走魂,果然是死人經,能要死人的命,也能要活人的命。
“大家都聽過民間的一個傳聞吧,就是叫魂。
”
哭喪人裡的白袍子哥哥,還有些心有餘悸的看看身後的吊橋方向。
“活人叫魂,是為了救人性命,小孩或人在最虛弱時,最容易受到驚嚇,丟了魂。
而人丟了魂,就會三魂七魄不全,不是變癡傻就是整天渾渾噩噩,昏睡不醒。
丟魂嚴重的話,甚至活不過第二天。
”
“但這是活人叫魂。
”
“死人沾地,陰人問路,吃活人飯,死人叫魂,知道碰上其中一個意味著什麽嗎?
借一口陽氣,要人命!
”
“剛才在吊橋上突然喊我們的聲音,就是陰間裡有死人叫魂,誰若回頭,就會馬上被叫走魂,然後鳩佔鵲巢了軀殼,重返陽間,恐怕是有陰間裡的邪祟,借魁星踢鬥的軀殼上岸了……”
哭喪人邊說,還邊慶幸道:“幸好,這裡的死人經過去這麽多年,已經不複巔峰。
”
“現在不複巔峰都這麽厲害,魁星踢鬥連一個照面都擋不下,直接被叫走魂,要放在千年前全盛時期,剛才怕不是隻叫魂走一個魁星踢鬥,我們全都要折戟。
即便不是全軍覆沒,也要死亡一半以上人數。
”
聽完哭喪人的話,晉安最先念頭是,還好削劍沒發生啥意外。
多虧了削劍是撈屍人,是活人死相。
在死人眼裡,削劍就是個死人。
魁星踢鬥的突然隕落,雖然讓隊伍士氣受到打擊,可除龍王還得繼續。
在到了河對岸後,是一片開闊地勢,一座氣勢恢宏磅礴,比上面假塚還更加龐大的地下宮殿,修建在眼前。
“這就是騰國國主的真正陵墓嗎?
”
“這地宮修得真大,這麽興師動眾,勞民傷財,就隻為了修建一座人死後的大棺材。
”
老道士跟在晉安身旁,背著都尉,悄悄說道。
哪朝哪代的皇陵,不是修建得一個比一個更氣派,老道士這話自然是不敢當著朝廷命官的都尉將軍的面說。
當走近後,人站在地宮前的青磚廣場上,感受著巍峨壓迫感,人擡頭仰視地宮時,才發現這地宮氣勢遠比之前所看到的更高大,磅礴。
此時地宮的陵墓已經打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