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驚見
趙軻來的很是迅速。
大約是沒料到還沒到深夜,薑梨就吹響了哨子,他應該還在做別的事,身上還帶著外頭的雪花和草渣。
站在窗前,道:“二小姐。
”
“趙軻,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去做。
”薑梨看向他。
趙軻不由得一愣,薑梨歷來使喚他的時候,都擺出一副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的模樣。
趙軻也由一開始的心不甘情不願,到後來也就麻木了。
大人都下了令讓他隻管服從就是,他還能說什麽?
但今日的薑二小姐,語氣裡幾乎有了懇切的意味。
她的神情也不如從前一般自然,反而是有幾分焦急,還有祈求。
雖然國公府出來的人都心硬如鐵,但看到薑梨的目光時,趙軻心中還是感歎一聲,難怪大人這般冷酷無情的人也會屢次對薑二小姐縱容,當這位小姐露出祈求的神色時,會讓人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隻要拒絕了她,就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似的。
“大人吩咐過了,二小姐的要求,屬下隻管去做。
”趙軻呆闆的回答。
無論內心怎麽想,他都不能表現出來。
“我的丫鬟白雪,家鄉在棗花村。
你能不能去……或者說你能不能找些人去棗花村,替我去接一位叫海棠的姑娘回燕京城?
”
趙軻疑惑的看向薑梨。
棗花村在什麽地方?
他從未去這麽奇怪的地方執行任務,而薑梨的要求更是匪夷所思,去接一位姑娘?
他又不是車夫!
現在薑二小姐連車夫也一並讓他做了麽?
可是國公府的月銀並沒有增多!
“此事……屬下要問過大人。
”趙軻道。
薑梨了然,她知道這件事肯定趙軻會告訴姬蘅的,事實上,她讓趙軻做的每一件事,最後都會傳進姬蘅的耳朵,畢竟姬蘅才是趙軻的主子。
但是這一次,海棠的事一旦被姬蘅知曉,以那個男人的智慧,未必不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至少她和薛家並非表面上全無聯系,或許淵源頗深這件事,姬蘅是早就知道了的。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不愁,這個時候,薑梨反而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勇氣來,她道:“隨意。
”
趙軻又是一陣驚異,薑二小姐既然不讓其他人去做,反而讓國公府的人去做,必然是一件很機密的事。
卻不怕被姬蘅知道,難道大人和薑二小姐已經到了如此熟稔的地步,等等,難道薑二小姐也成了大人的手下?
手下與主子之間,自然是不必隱瞞什麽的。
薑梨並不知道面前的侍衛心中有如此多的把戲,她隻道:“不管你如何告訴你家主子,但是,一旦你家主子同意,請你一定在最短的時間裡將她接回來。
在這一路上,可能遇到仇家追殺,也許對方陣勢也不小,萬望一切小心,千萬要保護海棠的安全。
”
她說的鄭重其事,一開始沒當正事的趙軻也感覺到了薑梨的緊張,他意識到這件事對薑梨來說大概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當下也不敢小覷,便道:“屬下知道,今晚稟告大人,明日一早回報薑二小姐。
”
薑梨點頭。
趙軻消失在窗外了,白雪和桐兒不知發生了何事,隻是努力的望風守好門窗,小姐院子裡出現個陌生的男人,傳出去是要出事的。
薑梨關上窗,也掩上了窗外的風雪,一顆心跳得很快。
如果一切順利,如果趙軻能夠離開,很快,至多十幾日後,她就能看到海棠了。
她前生的姐妹。
……
國公府裡,很快,文紀得到了趙軻傳來的消息,將此事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姬蘅。
陸璣正在姬蘅的書房裡,與姬蘅商議事情,聞言就道:“怎麽薑二小姐白日裡在這不提,晚上回去反倒吹起了哨子?
”
“據說是晚上得了信件,臨時決定的。
”文紀答道。
“海棠……”姬蘅坐在椅子上,大紅的衣袍及地,幽暗燈火照亮了袍角的金線,像是溢動的華彩,他一指搭在信紙上,似是無意識的輕輕叩擊,片刻後道:“趙軻留在薑家,文紀,你挑幾人,讓人棗花村走一趟。
”
文紀領命而去。
文紀離開後,陸璣撫了撫胡子,奇道:“這海棠和薑二小姐又有什麽關系?
如果說桐鄉好歹還在襄陽,葉家也在襄陽,硬扯的話薑二小姐也能和桐鄉扯上關系,但棗花村……就實在沒什麽關聯了。
”
況且聽這個名字,陸璣在腦子裡搜尋一圈,聽也沒聽過,想來是很小的鎮子上的農莊。
而薑梨如此鄭重其事的請求,定然不會那麽簡單。
說起來,上次在桐鄉也是,那惜花樓的瓊枝看起來也和薑梨毫無關聯,但薑梨就是憑著瓊枝的口信,才得知了薛懷遠的狀況。
她好像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既然如此,這個被薑梨放在心上的海棠,或許也和什麽重要的事有關。
“等人到了就知道了。
”姬蘅漫不經心道,忽而想起了什麽,又問:“成王那邊有動靜了沒有?
”
“最近這些日子頻頻約談朝臣,密探來報,商議密謀一事。
隻是內部分成兩派,一派主張逼宮,一派主張徐徐圖之。
一時僵持不下。
”
“僵持不了多久了。
”姬蘅輕笑一聲,“他沒那麽有耐心。
”
“倘若年關過後,明年,至多再多一年,成王舉事,大人是否插手……”陸璣問道。
他問的也不甚明朗,其實跟著姬蘅很久,但有時候姬蘅心裡想什麽,接下來的布局,陸璣看的也模模糊糊。
“不用,他贏不了。
”年輕男人懶懶的把玩手中折扇,折扇一開一合中,繁麗的牡丹層層疊疊盛開,映照著他的臉越發深豔。
他玩味一笑:“小皇帝等了這麽多年,就等那日。
”
“我也等那日。
”他看向窗外,窗外是濃重的墨色,能聽見風呼呼的吹響,他琥珀色的眼眸也被夜色映的漆黑,又或許是他眸中的情緒暗下來。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然而在溫柔之中,又含著一種刻骨的冷酷。
“等蛇出洞。
”
……
第二日,得了趙軻消息的薑梨,總算是放下心來。
姬蘅答應派人替她去接海棠。
昨夜的翻來覆去一夜未眠,到了今日,終於有了卸下重擔之感。
薑梨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坐了下來,看著清風明月兩個小丫鬟掃雪。
她意識到,自從去了桐鄉一趟,她與姬蘅的關系,便成了一種非敵非友的狀態。
他口口聲聲要自己的性命,因此薑梨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沒有太多顧慮。
如今想想,許多事情,都是托姬蘅出手相助,才會完成的如此順利。
不管是薑玉娥一事也好,薛懷遠一事也好,衝虛道長和眼下的海棠,每一樁都有姬蘅在其中插手。
原本不入戲的人,卻至始自終都陪她身在戲中,薑梨並非鐵石心腸之人,相反,薛懷遠從小就教導她知恩圖報。
姬蘅所做的一切,她看在眼裡,態度不冷不熱,隻是想要保全自己,畢竟如今局勢太複雜,而姬蘅也不簡單。
欠了人情,就一定要還。
她暫時不知道以自己微薄之力,能夠幫得上姬蘅什麽忙。
但想著,日後姬蘅要是真有難處,她必然不會隱藏。
這和她的性命在姬蘅手上無關,隻是單純的感謝。
倘若永寧和沈玉容得到懲罰,除了薛懷遠之外,她就真的沒有任何遺憾了。
薑府裡,薑梨輕松的同時,有一人卻不如何輕松,這人便是瑤光築裡的薑幼瑤。
自從季淑然死後,薑幼瑤的生活,就如從天生跌到了地下。
薑家的下人且不說是不是見風使舵,但季淑然做的那些事,當日整個府裡的下人都是知道的,對季淑然的女兒,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雖然平日裡也不曾怠慢了禮數,但薑幼瑤好幾次都分明看見了他們用飽含深意的眼光看著自己。
她曉得那是什麽眼神,那是瞧不起,輕蔑的眼神。
薑幼瑤氣的快要發瘋了,她如從前一般任性的發作幾個看不順眼的下人,卻被薑老夫人和薑元柏嚴厲的責備。
從前薑幼瑤驕縱任性,隻當是年紀小女兒家天真爛漫,如今有了季淑然的前車之鑒,眾人未免會將薑幼瑤的舉動同季淑然的惡毒心性結合起來。
倘若薑幼瑤也學會了季淑然的惡毒心性,那她的這些舉動,就絕不是任性而已了。
這對薑幼瑤來說,卻是薑元柏和薑老夫人是因為季淑然的關系,不再疼愛她了,甚至厭棄她。
整個薑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事實上,別說是她了,連薑老夫人對薑丙吉,也不複從前的寵溺,變得嚴厲起來——子嗣不能從根子上長歪了,季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這樣的境況下,薑幼瑤度日如年。
她曾給季家寫過信,希望季彥霖能讓人接她回季家。
既然薑家不待見她,季家自然能幫她。
可遲遲都沒有回信,薑幼瑤懷疑信被老夫人攔了下來。
她什麽都不能做,外面到處都是風言風語,還傳言她不是薑元柏的女兒,是季淑然和柳文才的私生子。
樁樁件件,讓薑幼瑤幾乎窒息。
這個時候,她甚至羨慕起給寧遠侯府周彥邦做妾的薑玉娥來。
就算是做妾,也能嫁給心上人。
周彥邦那般溫柔,一定會體諒自己,會安慰自己。
想到這裡,薑幼瑤又不由得恨上了薑梨,倘若當初不是薑梨和薑玉娥合謀,自己如何會被薑玉娥搶佔婚事,那本來就是自己的!
薑梨搶走了自己在薑家的寵愛,害死了母親,還讓薑玉娥鳩佔鵲巢,她該死!
看著薑幼瑤一張臉神色變幻,薑幼瑤身邊的丫鬟也有些害怕。
這些日子遭逢巨變,薑幼瑤的性情也大變,動輒打罵下人,雖然老夫人和大老爺勒令過她,但在自己院子裡,薑幼瑤還是能隨意懲罰下人。
“我要出去。
”正在小心翼翼做事的丫鬟突然看到薑幼瑤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出這麽一句話。
“小姐,現在府裡要出去……可不容易。
”銀花提醒道。
尤其是薑幼瑤,是被禁足過的。
因著外面有關薑幼瑤和季淑然的傳言說什麽的都有,若是薑幼瑤出去,難免引起口舌風波。
惹不起還躲得起,薑家便讓薑幼瑤暫且不出門,留在府中。
但在薑幼瑤眼裡,薑家這麽做,無非是因為季淑然的事遷怒與她。
“再在這個府裡呆下去,還不知有沒有命在。
”薑幼瑤冷笑一聲,道:“現在所有人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哪裡還記得我是薑家的三小姐。
再在府裡呆下去,我就會像當年的胡姨娘,被人遺忘,日後變成一個廢物!
”
金花動了動嘴唇,其實她認為如今隻是暫時的,隻要薑幼瑤乖巧一些,老爺仍舊會喜愛這個女兒。
畢竟這麽多年養在身邊的,不會說沒有感情就沒有感情,而且老爺心腸軟,隻要過了這段日子,薑幼瑤撒嬌或是苦肉計,很快就能回到從前的日子。
但這話她不敢說,薑幼瑤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說什麽都是白說。
沒準兒還會觸到薑幼瑤的痛處,因此,她隻是問道:“小姐想出府去什麽地方?
”
“自然是季家。
”薑幼瑤眉頭緊皺,“如今我的信都被攔了下來,祖父他們不知道我在薑家受苦。
我隻要逃出府,去往季家,便再也不回來了。
總歸季家也一點不比薑家差,我姨母更是宮裡的娘娘,有姨母為我坐主,誰也不敢欺負到我手上。
還在這裡受什麽氣!
”
金花和銀花面面相覷,薑幼瑤被季淑然寵壞了,對於外頭的事一概不知,總以為世上之人總要圍著她打轉。
殊不知出了這事,季家如今連薑家的門也不敢登,如何會讓薑幼瑤在季家一直呆下去。
“小姐還是再等幾日,這幾日府裡門房實在太嚴了,怕是找不到機會。
”金花勸道。
“過不了多久就是年關,年關府裡總要采買,也有許多事要做,到那時便是我的機會。
”她又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丫鬟:“你們兩個切勿生出別的心思,你們的賣身契還在我手中,倘若此事不成功被人洩了密……”她眸中一閃而過的陰狠,竟和季淑然如出一轍。
兩個丫鬟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慌忙下跪表忠心,什麽都不敢說了。
……
冬至過後,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年關了。
即便半年以來,薑家發生了太多事,甚至還出了人命,薑元柏兩兄弟的仕途也不怎麽順利,外頭還將薑家當做茶餘飯後的笑話,但這個年,還是要過的。
府裡上上下下,不知不覺開始忙碌了起來。
晚鳳堂的珍珠和翡翠來了好幾次,問薑梨什麽時候出去珠寶鋪子裡挑首飾。
薑梨對首飾並無特別的喜愛,去過一次後便不想再去。
薑老夫人就又讓人請了裁縫來芳菲苑給薑梨裁衣服做新衣,薑梨曉得這是為了補償她。
說到裁衣服,這期間還有一次,薑老夫人帶她去赴宴,一個官眷的家宴。
薑梨穿了葉家新出來的濤水紋做的衣裳,當時便引起了一眾貴女夫人的注意,紛紛拉著她詢問哪裡買的衣料。
薑梨便順勢說出襄陽葉家的名字,在這不久後,葉明煜就接到了襄陽的信,說是葉家現在的濤水紋供不應求,許多燕京城的成衣鋪都來定料子。
葉家的紡織廠這些日子幾乎是夜以繼日的趕工。
聽葉明煜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薑梨心中很是欣慰。
好歹葉家的古香緞沒落下去,還有濤水紋興起,葉家的難關算是過了。
葉老夫人的身子也漸漸好了起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就連薛懷遠在司徒九月的診治下,也一日比比一日精神,如今更是能認得人,叫出人的名字。
這個年關,看起來並不難捱,好像許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並無什麽困境。
在冬至過後第十五日後,海棠回來了。
趙軻站在薑梨的窗前道:“現在人在國公府裡,在薑家恐怕引人注意,葉家門口有人盯梢,二小姐想去見海棠,大人說了,可以去國公府。
”
薑梨:“……恐怕會惹人注意。
”
“無妨,大人說了,二小姐想去,深夜前去,不會有人發現。
”趙軻說的簡單,聽得薑梨卻是一陣頭疼。
“深夜我如何出得門?
”薑梨問,隻希望面前的人能考慮一些現實的問題。
她是首輔家的小姐,半夜三更如何出門,還是去國公府。
除非她向葉明煜一般有輕功,還蒙面,行蹤無定,那就好了。
“這個二小姐放心,一切由屬下安排。
”趙軻說的十分自信。
薑梨仔細看了趙軻好一會兒,看的趙軻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才確定面前的侍衛沒有說笑,是真的提出這麽個解決辦法。
她仍想掙紮一下,就問:“不可以有別的辦法嗎?
其實可以在街道上的酒樓見面的。
”
“二小姐要找的人十分不信任他人,就算到了現在,也對我們保持警惕。
”趙軻回答,“如果不是我們製服了她,她會逃跑。
”
“你們製服了她?
”薑梨一驚,“難道你們沒有告訴她,找她的人並不會傷害她,是來幫助她的麽?
”
“說過。
”趙軻聳了聳肩,“但她不相信。
”
薑梨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海棠如此警惕他人,什麽都不肯相信,可見是真的出了事,至少遭遇了什麽,才會如此。
事到如今,她倒是也顧不得別的,當務之急是先見到海棠,安撫好她,弄清楚在她死後,她和杜鵑跑出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是。
薑梨道:“好吧,我今夜去國公府,不知國公爺可方便?
”
趙軻詫異的擡起頭,這麽快就答應了?
他還以為薑二小姐要掙紮好一會兒才會同意,畢竟一個年輕的小姐去陌生男子的府邸,還是深夜,換了誰都會掙紮以
一下的。
不過想想也不對,畢竟大人可是肅國公啊,整個北燕哪個女子不喜歡肅國公,便是真的萬一如果可能發生了什麽,薑二小姐也不虧,甚至還賺了一波。
這麽想來,趙軻眼裡的詫異刹那間褪的乾乾淨淨,一臉了然,道:“好,屬下這就回稟大人。
”
薑梨頷首。
趙軻離開了,薑梨眼見著他離開,並未關窗,隻是看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裡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海棠還在,如今就要乍見故人。
悲的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海棠認不出來她,她也不能貿然和海棠相認。
彼此都經受過了巨大打擊,再也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少女了。
桐兒站在薑梨身邊,低聲問道:“姑娘今夜要去國公府麽?
”
薑梨看向桐兒,她道:“我去國公府,同姬蘅走的很近,你怎麽看?
或者說,”她又看向白雪:“你們覺得如何?
”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嚴肅的與兩個丫鬟說話,對於桐兒和白雪來說,薑梨的所作所為,很多時候她們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就連從小和薑梨一起長大的桐兒,也對薑梨莫名冒出來許多有關聯的人一頭霧水。
桐兒結結巴巴的道:“什、什麽怎麽樣?
姑娘不是不要奴婢們了吧?
”她的眼睛一紅,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薑梨一愣,反倒是被桐兒弄得哭笑不得了,便伸手將窗戶關上,清風明月在外頭守著門,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歎了口氣,道:“我想你們也看出來了,跟著我的這些日子,我的身邊並不太平,甚至充滿危險。
而我要做的事,可能得罪燕京城的權貴,也許自身都難保。
”頓了頓,她道:“你們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了,我並不想欺瞞你們,隻能告訴你們,日後我要做的事,也許更加驚世駭俗,相比起來,深夜裡去國公府,可以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樣,你們也能接受麽?
”
白雪想了想,正色問道:“不接受又如何?
”
桐兒連忙扯了一下白雪的袖子,但白雪不為所動,她本來就是這麽個直腸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看來是真的很疑惑薑梨的答案。
“倘若不接受,是不可以待在我身邊的,不僅是因為怕連累你們,也因為你們幫不上什麽忙。
”薑梨說的十分坦然,但她的坦然,卻並未讓人覺得不適或是自私,反兒覺得她說的都是真心實意的心裡話,她道:“我希望身邊的人能幫得上忙,哪怕隻是些小忙。
畢竟日後要面對的危險太多,而我並不希望現在就落敗。
至於我能回報你們什麽……”她想了想,道:“銀錢財物,自然不是問題,但重要的事,我也會真心待你們。
”
世上最難得的,就是真心。
桐兒咬了咬唇,聲音裡都帶了哭腔,上前一步道:“姑娘,不管您要做什麽,奴婢是自小就跟著您的,你要是不要奴婢,奴婢也無處可去了。
姑娘日後有危險,桐兒舍了這條命也會救主子,這是主仆之道……奴婢會永遠跟著您的!
”
薑梨還來不及說話,就聽白雪也道:“奴婢也是。
”她嘴笨不善言辭,話並不多,但四個字說的鏗鏘有力,很能聽出其中的決心。
薑梨看著兩個丫頭,心中泛出些心疼和感動。
海棠的事情提醒了她,因她做的事危險,隨時會連累身邊人。
在身邊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如當年的薛芳菲,還是被永寧公主抓住機會加害了薛昭和薛懷遠。
桐兒和白雪雖然無法理解她為何要這麽做,但她們必須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麽。
如果她們無法承受這樣的後果,就應該趁早離開,不要卷入是非的旋渦。
而她們都選擇留了下來。
“姑娘,不管您面對的是什麽,您永遠都不是一個人。
”白雪道。
薑梨微微一笑:“是。
”她有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也有葉家的愛護,薑元柏和薑老夫人雖然自私,到底對她心存愧疚。
如今屬於薛芳菲的痕跡被抹去了,但屬於薑梨的,正在重新被一一找回來。
與桐兒白雪說了些話,總算是將桐兒給安撫下來。
接下來,薑梨也沒多做什麽,就如平常一般,在院子裡看看書寫寫字,或是喝喝茶聽丫鬟們閑談,專心的等待夜色降臨。
夜裡,燕京城四處再也聽不到嘈雜的人聲,連風聲都小了的時候,薑梨院子裡的一盞燈仍舊燃著微弱的燈火,在丫鬟來催促了幾次的時候,院子裡的燈火也熄滅了,應當是主人睡去了。
但事實上,薑梨並未睡著,她端坐在書桌前,天上沒有月亮,隻有厚厚的雲層,唯一的亮火是院子裡樹上掛著的一盞燈籠。
燈籠光照在地上,把積雪映的雪白發亮,一切都是靜謐無聲,整個薑家再無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薑梨幾乎要打盹的時候,窗外突然有了動靜聲。
有人在輕叩窗戶。
薑梨一怔,想著應當是趙軻來了,下意識的就去拉窗戶,不曾想來人也正往這邊看來,於是薑梨越過書桌拉開窗戶,看見的就是一張絕豔的臉。
姬蘅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