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小樓。
」有人驚道,「著火了!
」
咣——
手機應聲落地,她的電話遲遲沒有人接……
時瑾朝著火光的方向,發瘋了似的跑去。
秦行在後面喝止:「時瑾,不準去!
」
他頭也不回,身影瞬間便沒入了夜裡,秦行鐵青著臉吩咐章氏與雲氏:「你們兩個留下來送客。
」
章氏、雲氏點頭應了,神色各異。
秦行向一眾賓客緻了歉便先行離席,沒有多做解釋,隻說是不慎走水,他到小樓時,火勢正旺,大門緊閉著,時瑾在用力踹開,金屬的門早就滾燙,將他一雙手灼得通紅,他也不知痛,徒手就去推門。
「笙笙!
」
「笙笙!
」
根本不知道屋裡有沒有人,也得不到回應,時瑾理智所剩無幾,一聲一聲喊薑九笙的名字。
咣當一聲,門被踹開了,時間緊迫,由不得人去深思熟慮,時瑾當即把外套脫了,用下人滅火的水浸濕,披在身上。
秦行立馬看出了他的意圖,冷著臉命令:「火太大了,你不準進去。
」
時瑾置若罔聞,又往身上澆了一桶水,轉身就要往火裡闖。
沒人敢上去攔,秦行親自過去拽住了他:「沒聽到我的話?
」為了一個女人,一點方寸都沒有,秦行怒了,「這麼大火,你要進去送死嗎?
」
時瑾用力甩開他:「不用你管。
」
秦行大喝:「時瑾!
」
他回頭,像隻盛怒的獸,眼裡全是攻擊:「滾!
」
一雙眼睛,殺氣騰騰的。
八年前,薑九笙命懸一線時,他也是這樣,八年後,兜兜轉轉,還是為了個女人,毀天滅地,甚至去死。
秦行徹底寒了臉,吩咐身後的保鏢:「給我攔住他。
」
七八個男人一同上前,圍住了時瑾,他一雙瞳孔殷紅,沒有多說一句,直接動手,下手極重,全是殺人的招數。
論起拳腳,秦家沒有誰狠得過時瑾,七八人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不消片刻,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幾個人,皆是面色慘白,傷得不輕。
秦行擡手,又一波人往前。
時瑾從地上一人的腰間直接取了一把槍,子彈上膛,槍口一轉:「誰敢攔我,我一槍打死他。
」
所有人都止步了。
六少的槍法,從來不會失手。
秦行張嘴,氣得說不出話來,眼裡一抹陰鷙越積越盛,怒目圓睜地看著時瑾毅然轉身,往大火裡跑。
「時瑾!
」
突然響起的女聲,喊住了他。
他後知後覺才回了頭。
是他的笙笙……
薑九笙把手裡擒的人扔下,跑過去把時瑾拽下來,闆著臉說他:「下次,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不能這樣冒險。
」
確實是他魯莽,電話打不通,他確定不了她在不在裡面,可能怎麼辦,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得跳,萬一呢?
萬一在裡面……
時瑾重重鬆了一口氣,拉住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你去哪了?
」
「抓縱火犯。
」她牽著他,離火遠一點,這才發現他手心發燙,有些紅腫了,頓時心疼得不行,「都燙紅了。
」
時瑾搖頭:「沒事,不痛。
」
薑九笙也不管旁人,湊過去給他輕輕地吹,然後才小心地握在手裡,她指了指被她擒來那人,說:「房子四周潑了汽油,是他故意放火。
」
時瑾目光一凜,落在了那人身上。
他跪在地上,立馬哆哆嗦嗦地開口求饒:「秦爺饒命,六少饒命,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
聲音年邁,是個老人。
時瑾眉梢全是冷峭:「擡起頭來。
」
那人瑟瑟發抖地擡頭,六十來歲,是秦家打理花園的下人。
一個下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私自縱火,必定是奉命行事,時瑾手裡還握著槍,有意無意地把玩,嗓音很低,並不壓迫:「誰指使你的?
」
老人低著頭,磕磕巴巴:「是、是……」
槍口一轉,時瑾沉聲,問:「誰?
」
老人擡頭,衝口而出:「是四少,是四少!
」
賓客散了,秦家一眾夫人少爺早就過來了,都不作聲,正瞧著戲,這矛頭就突然指向二房的老四了,雲氏當即不鎮定了,大聲駁回去:「你撒謊!
老四為什麼要縱火?
你沒有證據就在這血口噴人,是不想活了!
」
對方很快接了話:「我有證據。
」然後從口袋裡摸索了幾下,掏出一個打火機,遞過去,似乎是怕了,口齒哆嗦地說,「是四少給我的,讓我把、把薑九笙燒死。
」
秦家四少喜歡玩樂,有收集打火機的嗜好,那個銀色的,正好是秦四最喜歡的一個,上面甚至還有刻字。
指向性也太明顯了。
雲氏大驚失色:「你胡說,就一個打火機,算什麼證據!
」
相比雲氏的驚慌,她身旁的秦蕭軼鎮定許多,安撫性地拍了拍雲氏的手,對秦行說:「父親,不過就是個打火機,可能是四哥丟的,也可能是手腳不幹凈的東西從他屋裡拿出來的,算不得什麼證據,而且,若真是四哥想縱火殺人,也不會傻到留下指向這麼明顯的證據。
」
大房的章氏與秦明立都不作聲,隻是瞧戲。
秦行沉吟了片刻,問:「老四呢?
人在哪?
讓他出來說清楚。
」
雲氏一時答不上來了。
秦行臉色稍稍沉了:「他在哪?
」
雲氏心裡將那個小混蛋罵了個遍,有些沒有底氣了:「我、我也不知道,他隻說去透透氣,沒說去哪。
」
秦行一聽就怒了:「這個混帳東西,再不給我——」
就是這時候,砰的一聲,火勢熊熊的小樓二層的窗戶大破,一個龐然大物應聲砸下來,與此同時,一聲慘叫:「我艸!
」
「……」
所有人看向那一坨,在地上滾了兩圈,抱成一團,罵罵咧咧:「燙死老子了!
」
雲氏大叫:「老四!
」
地上那一坨被衣服包著,這才扯開了,露出一個腦袋,與雲氏十分相似的那張臉已經被烤得通紅,有點懵逼地看著眼前一群人。
不是秦老四又是哪個?
「……」雲氏足足愣了五秒,「你、你怎麼從那裡出來?
」
秦霄周從地上爬起來,把燒焦的西裝外套扔在地上,眼神似有若無也不知道瞟了哪裡,然後立馬低頭,摸摸鼻子,說:「天太黑,我跑錯了屋子。
」
雲氏:「……」
她恐怕生的不是兒子,是傻子吧。
秦霄周也不管秦行一臉冷色,直接走到那個縱火犯跟前,擡腳就踹:「你他麽還敢給我鎖門,想燒死老子啊!
」老人被他踹得慘叫不停,他還不解氣,跳起來打,「死去吧你!
」
老人經不住拳打腳踢,抱著頭開口求饒:「四少,饒命。
」
「饒命啊,四少。
」
秦霄周一腳踹過去:「我饒你奶奶!
」要不是他命大,跳了窗,豈不是要被燒死,越想越氣,想弄死這個老不死的。
秦行喝止:「夠了。
」
秦霄周再踹了一腳,才停下,擡頭,不知道又看到了誰,趕緊又低頭,眼珠子亂瞟,摸摸耳朵,摸摸後腦杓。
「到底怎麼回事?
」
老人眼神閃爍,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回秦行的話。
雲氏哼了一聲:「爺,我看這是明白著呢,有人想把髒水往我家老四身上潑,弄了個打火機過來栽贓嫁禍。
」雲氏目光似有若無,瞟著章氏,「要不是老四走錯了屋子,差點把自己燒死,這縱火的罪名恐怕還洗不掉呢。
」
章氏臉色難看。
溫詩好接了一嘴:「誰知道是不是做賊的喊抓賊。
」
雲氏怒瞪:「你什麼意思?
」
她面無表情:「表面意思。
」
倒是秦明立,一臉靜觀其變的神色,不喜不怒波瀾不驚。
雲氏氣得抓狂,沖著那縱火的喊:「你還不快說實話!
」
那老人手裡還捧著打火機,顫顫巍巍地說:「是、是四少。
」
秦霄周一腳踹過去:「叫你誣賴我!
」正要擼起袖子揍人,頭頂一個眼神掃過來,他擡頭就看見了時瑾的眼睛,漆黑深邃得像一口深井。
他住了手,往後了一步。
時瑾把薑九笙擋在後面,擡手,槍口就抵在了老人的腦袋上:「我再問一遍,是誰指使的,你可以撒謊,不過,要是被我查出來了,我要你的命。
」
對方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是、是三少,是三少爺!
」
秦行擡眼,目光如炬:「是你?
」
秦雲飛立馬跪下了,臉色發白:「父親息怒,我隻是一時糊塗,我不甘心,我嫉妒時瑾,所以才一時鬼迷了心竅。
」他回頭看了時瑾一眼,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扭過頭去,眼睛裡就隻剩膽戰心驚了,「求父親饒過我一次,我以後改,我再也不敢癡心妄想了。
」
秦行垂著眼皮,默了半晌:「把槍給他。
」
時瑾把槍扔在了秦雲飛面前,他頓時慌神了:「父親,你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
秦行睨著他,臉色冷然:「秦家的規矩你知道,自己動手吧。
」
「父親——」
秦行目光頓時一凜:「還要我再說一遍?
」
秦雲飛張口結舌,不敢再求饒,抖著手,撿起了地上的槍,咬了咬牙,還是把一隻手按在地上,另一隻手握槍,抵在手背,指腹扣住扳機。
「砰。
」
血濺當場,秦雲飛抱著血淋淋的手,躺在地上慘叫。
時瑾轉身,擋住了薑九笙:「別看。
」
她搖搖頭,這點血腥她倒不怕,隻是覺得秦家人確實如外界傳聞的那樣,麻木不仁。
「把人擡下去。
」秦行拄著拐杖,眼裡喜怒不明,「這件事情就此罷休,誰都不要再提了,更不能傳出去半點風聲。
」
秦行走後,其他人便也跟著散了。
這件事,就這樣打住了,秦三認得太快……
薑九笙站在火光前,看著小樓若有所思,時瑾身上還有水汽,想抱她,忍住了:「我會再建一個一模一樣的。
」
這個小樓,她同他一起住了一段時間,自然捨不得:「可惜了,那一片秋海棠。
」
時瑾啄了啄她抿著的唇:「我也給你種。
」
她點頭,任由他牽著她走出火光。
「這把火應該不是想燒死我。
」她腳步很慢,邊走邊思忖,「手段太拙劣了。
」那老頭剛倒汽油就讓她發現了,要是真想燒死她,夜深人靜不是更好?
時瑾自然也想到了:「大概猜到了我會進去,沖著我來的。
」回想方才,確實是他自亂陣腳了,他家笙笙會拳腳,不同於一般女人的手無寸鐵,這個小樓困不住她。
隻是,一遇到她,他會關心則亂,就算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會拿她冒險。
所以,這把火對她不起作用,是沖著他來的。
薑九笙眉頭一擰:「想燒你?
」
時瑾搖頭:「應該是想讓秦行看到。
」他目光沉了沉,回頭,火光融進眼底,微微發紅,「一個為了女人可以不要命的人,不適合掌管秦家。
」
說到底,這把火是放給秦行看的。
薑九笙想了想:「不是秦三吧。
」
「嗯,秦三早就站了秦明立的陣營,秦行心裡都有數,他留著秦明立還有用,不會動他。
」時瑾也不瞞她,說,「得我來動。
」
秦家太平不了幾天了,他等不了,得儘快收網。
她突然腳步一頓,看向時瑾:「有件事很奇怪。
」
「什麼?
」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汽油還沒倒完我就出來了,我能確定,秦霄周是起火之後才來的,那麼大火光,他還能走錯屋子?
」更何況,她與時瑾的小樓後面就是一片秋海棠,又不是瞎,不可能認錯。
時瑾蹙眉:「他以為你在裡面。
」
這麼解釋,薑九笙更不解了:「我在裡面他為什麼要進去?
」
時瑾眉頭蹙得更緊了:「救你。
」
「為什麼救我?
」完全沒理由,她與秦霄周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並沒有半點交情,秦霄周是二房,與時瑾關係也很不好。
時瑾捏了捏她的手心:「他看上你了。
」
薑九笙:「……」
秦霄周不是那次被她砸傻了吧……
那頭,雲氏回了屋,越想越不對勁,回頭瞪秦霄周:「你為什麼會在時瑾的小樓裡?
」
他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額前的劉海被火燒了,甚是滑稽,不耐煩的口氣:「不是說了嗎?
天太黑,走錯了屋子。
」
雲氏根本不信:「少給我扯淡!
還不說實話?
」
秦霄周一口咬定,十分理直氣壯:「什麼實話,我說的就是實話。
」鬼知道他為什麼會跑進去,反正就是腿腳不聽使喚,中了邪一樣,不僅跑進去了,還半天不出來,在裡面一間房一間房地找……
他有病!
雲氏氣極,罵他:「你有病啊!
」
這話沒錯,秦霄周大方承認:「對啊,病得不輕。
」他不是有病他為什麼跑進去?
媽的,有病!
雲氏:「……」
這是個傻子吧。
雲氏還要再問:「你——」
秦霄周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然後,眯著眼走了。
「這個討債的!
」雲氏氣得直咬牙。
秦蕭軼盯著自家兄長徑自上樓的背影,若有所思了。
秦家書房。
「爺。
」
蘇伏端了杯茶,放在秦行面前:「還在想時瑾的事情?
」
他沉思了很久,矍鑠的眼裡風雲變幻,換了幾番顏色:「我本來以為時瑾頂多把那個女人當眼珠子,現在看來不是。
」他掀開茶蓋,捏得咯咯作響,「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命。
」
蘇伏順著他的話:「那更輕易動不得了。
」
動了,時瑾恐怕得拚命。
秦行兩鬢微白,略顯老態的臉上多了一分冷然:「要是他隻圖個新鮮也就算了,過個幾年就淡了,可要是長此以往,這就是個大麻煩了。
」
以後會發生什麼誰也料不準,人還有個禍福旦夕,時瑾把薑九笙看得太重,隻會絆住腳。
蘇伏站在秦行身後,手法嫻熟地給他按壓肩膀:「時瑾畢竟還年輕,重情一些也無可厚非,他與薑九笙有少時的情誼,他身邊又沒個別的女人,對薑九笙自然寶貝,要不,給他找一門親事?
」她隨口一說,「我看那傅家的女兒就不錯。
」
秦行哼了一聲:「時瑾可不會乖乖聽話。
」
------題外話------
大姨媽來的第一天,想時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