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落地窗的邪惡打開方式
姜九笙嫣然一笑,像隻撩人的貓兒:「好啊。
」
窗外玻璃上,凝了水珠,初春剛過,還有些料峭寒意,落地窗前鋪了絨毯,燈光錯落,光影與人影交纏。
結束後,時瑾擁著懷裡的人,坐在窗前,她還未穿衣服,身子沒力氣似的,軟軟窩在他懷裡,他披著浴袍,將她一起裹著。
姜九笙瞇著眼,輕喘,額頭有汗,眼角還有歡愉後的潮濕,有些迷離,慵懶地耷拉著,突然煙癮上來了。
「時瑾,我想抽煙。
」她擡頭,眼底春意迷濛,有些勾人的媚。
時瑾低頭,貼著她額頭輕輕地蹭,哄著說:「乖,今天不可以抽了。
」
情事過後,嗓音仍舊低啞,響在耳邊,像搖曳的風在撓著耳根,有些癢,姜九笙躲了躲,往他懷裡鑽,腕上還戴著手環,心率的數值並未降下來。
她贏了。
才一開始,時瑾便潰不成軍。
「笙笙,」他低頭,下巴壓在她肩窩裡,低低與她說話,像低位弦的音調,說,「我知道這個玻璃是單向透視,可還是輸了。
」
單向透視……
她還以為是普通玻璃,羞惱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故意的?
」
時瑾低笑:「嗯,我故意的。
」他起身,用浴袍包住她,抱起她往浴室走,「輸給你,我甘之如飴。
」
她洗漱完出來,時瑾已經喝了所有的酒,空酒瓶子東倒西歪,他懶懶地躺在落地窗前,浴袍半敞,鬆垮垮地披在身上,見她過來,他單手撐著身體,喚她過去。
絨毯皺巴巴的,她挨著他坐,嗅到了濃濃酒意。
不一會兒,時瑾酒勁兒便上來了,微斂著眸子,大抵是染了幾分醉意,他看她時眸底像鋪了一層沾著水光的碎鑽,迷離而氤氳,便是眼尾也暈開淡淡的紅。
七分醉意,三分事後的媚,勾人極了。
隻是,姜九笙不知曉,時瑾喝多了,竟這般黏人。
「笙笙。
」
「嗯。
」
「笙笙。
」
「嗯。
」
他枕在她腿上,一直喊她的名字,像是很愉悅,眼角瞇著,笑意淺淺。
「笙笙。
」
「嗯。
」
他摟住她的腰,繼續喚:「笙笙。
」
姜九笙耐心地應,拂開他額前稍稍遮了眸的碎發:「怎麼了?
」
時瑾盯著她的眼睛,突然說:「我愛你。
」不待她反應,他仰著頭,特別鄭重又認真重複,「我愛你,我愛你。
」
姜九笙彎了彎眸,笑了:「我知道。
」
他卻沒說夠似的,執拗地一直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語氣有些急,甚至沒有停頓。
哦,原來時瑾醉了,會碎碎唸唸。
姜九笙耐心很好:「知道了。
」
頭頂打來的光,有些刺眼,他便半闔著眼,直勾勾地瞧她:「那你愛我嗎?
」
她沒有猶豫:「愛。
」張開手,她給他遮住了光。
時瑾伸手,緊緊拽著她手,順著問:「愛哪裡?
」
這怎麼回?
很多很多啊。
幾分醉意,朦朧了眼,他與平時不大一樣,話多了許多,沒了平日裡的半分矜貴與克制,十分纏人,等不及她回答,便追著她問:「愛我的眼睛嗎?
」
「嗯。
」
他嘴角笑意深了一些,又問:「嘴巴呢?
」
姜九笙繼續點頭。
「還有手,」他盯著她,眼裡很期許,「喜歡嗎?
」
怎麼會不喜歡,就是這麼一雙手,讓她患了八年的手控。
姜九笙坦蕩又乾脆地承認:「很喜歡。
」
時瑾眼角又上揚些:「那你要不要親親我的眼睛,嘴巴,還有手。
」
她頓時哭笑不得。
他把臉靠過去:「要不要?
嗯?
」他等不得,抱著她的腰輕晃,「笙笙,要不要要不要?
」
沒見過他這樣軟言軟語不肯罷休的樣,黏人得厲害,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原來,時瑾也有這樣純粹的模樣,眼裡漫天星河繞著她的影,是他的世界與宇宙。
姜九笙俯身,親吻了他的眼睛、他的唇、還有他的手。
時瑾適才滿足了,眼裡盛滿歡愉,又換了個問題問她:「笙笙,我和博美你更愛誰?
」
她淺笑吟吟地回:「你。
」
時瑾揚唇,又問:「我和宇文衝鋒呢?
」
「你。
」
他嘴角再往上揚了一點,不厭其煩似的,挨個比較:「我和謝蕩。
」
「你。
」
「我和——」
姜九笙打斷了:「都是你。
」
時瑾饜足地瞇了瞇眼,勾著她的脖子親了一口,換了下一個問題:「笙笙,以後你要是不愛我了怎麼辦?
」
這個問題,他嚴肅了。
她沒遲疑,搖頭:「不會。
」
一聽,時瑾立馬就問:「你會愛我一輩子嗎?
」
「會。
」
他笑著又湊過去親一口:「我也會。
」
姜九笙啼笑皆非。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時瑾喝多了,會如此話癆,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
他躺在她腿上,就安靜了一小會兒,又問了:「笙笙,如果你要去一個孤島,煙,酒,手機,博美,還有我,你會帶什麼?
」
姜九笙回:「你。
」
他就又問了:「如果我和博美一起掉進河裡,你先救誰?
」
「你。
」
他思考了一下:「要是博美不會遊泳呢?
」
「你。
」
他嘴角壓都壓不住了:「我會遊泳。
」
姜九笙忍俊不禁:「也是你。
」
時瑾終於心滿意足了,抱著她說:「笙笙,我愛你。
」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愛你,我愛你。
」
姜九笙笑而不語,拿他沒辦法了,任微醺的他絮絮叨叨地一直說:「我對我母親的印象不深,這個世上那麼多人,我就隻愛你,以前是這樣,現在是,以後也是。
」
姜九笙心軟得一塌糊塗:「嗯,我知道。
」
「笙笙。
」
「嗯。
」
時瑾湊到她眼跟前,醉意迷離的眼裡,她的影子清清楚楚:「寶寶,我很開心。
」他仰著頭,一燈暖光全部落在他眸子裡,燦若星辰,「我會聽你的話,你不喜歡的事我就不做,你讓我殺人我就殺人,讓我救人我就救人,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可你要隻喜歡我,行不行?
」
目光對視,姜九笙迷了眼,失了神。
時瑾沒等到答案,坐起來,拉著她的兩隻手,特別專注地凝視過去,等她的回應。
她說:「行。
」
他稱心如意了,問她:「那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你要想什麼我都去給你搶?
」話裡,三分真,七分醉。
真可愛。
想要。
「有啊。
」姜九笙毫不忸怩,「想要你。
」
時瑾特別喜歡她這個答案,湊近她,呼吸相纏,有濃濃的酒香,他說:「我本來就是你的。
」說完,補充,「可以一直給你睡。
」
然後他就開始脫身上的浴袍。
滿室酒香,醉了情人眼,窗外,月朗星稀,春風吹得剛剛好。
一夜荒唐,滿地狼藉。
翌日,日上三竿,陽光灑下碎金,落地窗前毛絨絨的毯子沐著光,特別柔和,時瑾才醒來,姜九笙還在懷裡,薄薄的空調被遮著身體,他低頭,能看見她肩上紅色的印跡。
是吻痕。
時瑾眼底徹底清明了。
「笙笙。
」
姜九笙悠悠轉醒,掀開眼皮,揉了揉:「嗯?
」
時瑾皺眉:「我昨晚喝醉了。
」
「嗯。
」
很可愛,她喜歡得不得了。
時瑾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我們沒避孕。
」
姜九笙伸了個懶腰,往他裡鑽了,睡飽了,很愜意,說:「沒關係,是安全期。
」不準也不要緊,懷了更好。
時瑾默了很久。
「我給你弄早餐。
」他起了身,用被子裹著她,抱著去床上,「你再睡會兒。
」
姜九笙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裹著被子,睡了會兒回籠覺。
約摸半個小時,時瑾來喊她起床,早餐很豐盛,她吃了不少,飯後,時瑾倒了一杯水給她,還有一顆藥丸。
「笙笙,把藥吃了?
」
他眼裡是毫無雜質的墨色,深邃又複雜,看不盡深處的光。
姜九笙看著那顆白色的藥丸:「這是什麼藥?
」
時瑾說:「緊急避孕藥。
」
她唇角的笑頓時煙消雲散,擡頭,看著時瑾的眼睛,他卻躲開了目光:「對不起,笙笙,不會有下次了。
」
這個藥很傷身,他不會再讓她碰。
姜九笙沒有接:「我不吃。
」
「笙笙,乖,不要任性。
」時瑾仍端著水,沒有退步。
她擡頭,眸光幾乎逼視:「時瑾,任性的是你。
」
「我們說好了,不要孩子。
」
他語氣果斷,態度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完全不由分說,偏激執拗得不行,姜九笙有點惱他了,駁了他的話:「可我並沒有同意。
」
時瑾眸色微沉,眼裡有極力隱忍的情緒,他盡量心平氣和,半哄半求:「笙笙,別的都聽你的,隻有這一件,你依著我好不好?
」
談不妥了。
他們兩個,都是冷靜的性子,幾乎沒有起過大的衝突,她順著時瑾,時瑾也聽她的,這還是第一次,誰都不肯退步。
姜九笙從餐桌上站起來,推開時瑾還拿在手裡的水杯:「時瑾,我不想跟你吵架。
」都不讓步,再爭執下去,也隻會不歡而散。
時瑾把杯子放下,面向她:「笙笙,我們沒有在吵架。
」他放軟了語氣,「乖,張嘴把藥吃了。
」
他眼裡,始終沒有露出一絲猶豫。
從未如此過,他一向縱著她,幾乎沒有拂逆過她的要求,除了子嗣這件事,時瑾的堅持超乎了她的意料。
她迎著他的目光:「我要是不吃呢?
」
時瑾幾乎不假思索:「我會想盡辦法。
」
一句都說不通!
姜九笙接了藥,扔進了嘴裡。
時瑾端起水杯,喂到她嘴邊,一杯水見了底,她放下杯子,也不理他了,轉身往房間走。
時瑾跟著她,寸步不離。
姜九笙進了房,躺到床上去,枕著手,背對著時瑾:「讓我自己待一會兒。
」
他不走,蹲在床頭:「對不起。
」
她不說話。
大概怕她生氣了,也不敢動她,時瑾輕輕扯了扯被子,繼續道歉:「對不起笙笙,都是我不好。
」
姜九笙默了許久,還是翻過身來,抱怨了一句:「很苦。
」
「我去給你倒水。
」
時瑾起身出了房間。
姜九笙從床頭櫃上抽了一張紙,將含在嘴裡的藥丸吐在了抽紙上,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舔了舔腮幫子。
真苦!
時瑾倒了一杯溫水過來,遞給她,見她還皺著眉頭,將聲音壓得很低,討好著哄她:「別生氣了。
」
怎麼可能不生氣。
姜九笙喝了水,不跟他說話。
時瑾接過杯子,放下,站到她面前,把臉湊近:「笙笙,你怎麼著我都行,別不理我。
」
她還能怎麼著他,不捨得打,也不捨得罵,氣他惱他,莫名其妙地還心疼他,莫冰說得對,真是被他吃死了。
她思量了很久,沒有再糾結,鄭重其辭地說:「如果再有下次,我會氣很久。
」
時瑾鬆了一口氣,允諾她:「不會有下次了。
」
以後,他是再也不敢醉了。
「時瑾,」姜九笙頓了片刻,試探著問他,「真的不能要寶寶嗎?
」
時瑾想都不想:「不要。
」
姜九笙有些失落。
他將她耳邊垂下的發別到耳後:「笙笙,我是偏執症病人,認定了,不會動搖的。
」
是啊。
她明知如此,隻是不免遺憾:「我很喜歡孩子。
」尤其時瑾的寶寶,一定生得頂頂漂亮,也定會很聰明。
時瑾拍拍她的頭,安慰:「以後讓明珠多生幾個,給你玩。
」
姜九笙:「……」
她無話可說了,孩子是生來玩的嗎?
而且,別人家的孩子能隨便玩嗎?
姜九笙離開雲城的那天,天氣灰濛濛的,昏昏沉沉似要下雨。
姜錦禹來機場送她,沒有看到溫家人,錦禹說,他隻讓司機送他,不準別人跟著來。
他還是話不多,看著姜九笙,許久才開口,問:「可以不走嗎?
」眼裡全是不捨。
不等姜九笙開口,時瑾直接否決:「不可以。
」
姜錦禹看都不看時瑾,一雙眼睛就跟粘姜九笙身上似的,小心翼翼地問她:「我能每天給你打電話嗎?
」
姜九笙重重點頭:「想我了跟我說,我會來見你。
」錦禹有輕微的社交恐懼,她不放心他遠行。
他卻搖頭,很堅持:「我去找你。
」
少年的眸光清澈,卻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蒼涼,透著不屬於那個年紀的孤寂。
姜九笙不忍心拂了他,還是點了頭。
「姐姐,」他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不要再來雲城了。
」
姜九笙上前,抱了抱他。
十六歲的少年已經長得很高了,隻是很瘦,她抱他時,能摸到他後背硌人的骨頭,他身體繃得僵直,一動不動,許久,才擡起手,環在她肩上,輕輕地拍。
離別時,都有千言萬語,隻是話到了嘴邊,也說不盡滿腹牽掛,最後,總是老生常談的兩個字:「保重。
」
姜九笙鬆開手,看著紅了眼的少年:「錦禹,保重。
」
她不知道他心裡還藏了什麼,也不知道他抓著什麼放不下,她不求真相,隻盼少年安康。
姜錦禹沒有再說什麼,看向時瑾,隻是少年人,語氣卻老氣橫秋,他說:「照顧好我姐姐。
」過了很久,他喊,「姐夫。
」
然後,他先轉了身。
時瑾突然想起了八年前,溫家辦了一場盛大的酒會,許多人言笑晏晏,他們都在笑,隻有草坪上的孩子,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那時候,小男孩還長得胖胖的,跑過來,抱住了他的腿,喊他哥哥。
「你能幫我把我姐姐藏起來嗎?
」
「警察會來抓走她的。
」
「哥哥,你救救我姐姐。
」他指著花房,哭著求他,「救救我姐姐好不好?
」
八年了。
當年不及他腰長的男孩,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歷經滄桑,不復童真。
「時瑾。
」
他在出神,姜九笙又喊了一聲:「時瑾。
」
時瑾回了頭。
她看他眉頭緊鎖,問:「在想什麼?
」
飛機起飛,有輕微的耳鳴聲,時瑾摀住她耳朵,湊近她說話:「在想你。
」
她失笑:「我不是在你面前嗎?
」
「嗯,還是會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