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薄靳言的手上沾了點點血迹,耳垂也早已被鮮血模糊了輪廓。
痛感在刹那間的刺痛過後,變得愈發強烈。
這種被撕裂的疼痛比起外力重擊的鈍痛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絲絲拉拉的,偶爾還伴随着神經抽痛,每一下都能牽動到心髒。
可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好像被尾釘貫穿的不是他的耳朵。
“為什麼這麼做?
”
喬星純有理由懷疑,他這麼做,是在用他的方式向她道歉。
他們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從她提出離婚的那一刻,就再也沒可能恢複如初。
但她還是會被他的道歉方式觸動。
起碼在當下。
她隻想不顧一切地抱緊他,擁抱這份可能不再屬于她的幸福...
“薄靳言,你快把耳環拿掉,會感染的。
”她強忍住心下悸動,盡可能維持着面上的鎮定。
“原來耳朵被貫穿這麼疼。
”
薄靳言拿下了左耳上染血的耳環,頗有感慨地說。
“還送我嗎?
”喬星純向他伸出了手。
“髒了。
”
薄靳言下意識地用衣袖擦拭着耳環上的血迹,想送她,又覺得拿不出手。
“挺好的。
”
喬星純直接從他手中拿走了那對鑽石耳環。
耳環很貴重,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收這麼貴重的禮物的。
可是她是真的很想要留住當下的悸動。
“嗯。
”
薄靳言沒想到她會收下,心跳突然快了好幾拍。
他下意識地将手上的血迹用紙擦幹淨,手上黏膩的觸感還是讓他倍感不适,“我去洗澡。
”
“好的。
”喬星純僵硬地點了點頭。
她是覺得,他什麼時候去洗澡沒必要跟她說。
畢竟兩人隻是上下級關系。
走出辦公室後。
喬星純意外接到了一個座機電話,“喂,你好。
”
“你好,請問是喬星純女士嗎?
這裡是仁禾醫院...”
對面話未說完,和喬星純一個辦公室的女同事劉君便滿臉八卦地跑了過來。
她拽着喬星純的胳膊,興奮地往總助辦公室跑去,“小喬,公關部胡經理的老婆殺到辦公室來了,這會子正薅着林琳的頭發暴打呢!
”
“君君姐,現在是啥情況?
”
喬星純完全沒聽清電話裡說了什麼,就看到辦公室裡林琳被一個披散着頭發的女人騎在身下暴打。
“你上回不是在公司大群裡發了胡勇和林琳的暧昧照片?
有人偷偷将那張照片發給了胡勇的老婆,這不,人挺着孕肚上門鬧呢。
”
“原來是這樣...”
喬星純看着哭喊着求饒的林琳,還是蠻爽快的。
原配打小三的戲碼,講究的就是一個大快人心。
隻是...她垂頭看着手上的首飾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嘲的淺笑。
她看不慣林琳知三當三。
那她自己呢?
薄靳言和林如湘才是男女朋友關系。
她到底算是什麼呢?
喬星純默默地歎了口氣,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回撥了仁禾醫院的座機。
“你好,請問有什麼能夠幫到你?
”聽筒裡,即刻傳來了柔和的女聲。
喬星純納悶地問:“剛才不是你們給我打的電話?
”
“女士,這邊是前台接診熱線,如需預約挂科,或者轉至相關科室,這邊可以幫您轉接。
”
“不用了。
”
喬星純心系着念念的病情,即刻給念念的主治醫生撥去了一通電話,“醫生,念念今天的情況怎麼樣了?
”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她的情況很穩定,今天剛好在骨髓匹配庫裡找到一個匹配度很高的,下午将進行二次匹配。
”
喬星純面露喜色,焦灼地問:“什麼時候能出匹配結果?
”
“大概下午四點。
”
“好的,謝謝醫生。
”
喬星純太過興奮,壓根兒沒有去考慮仁禾醫院的座機來電,有可能并不是關于念念的。
她忐忑不安又滿懷期待地等到了下午四點,就迫不及待地詢問着匹配結果。
讓她大失所望的是,匹配結果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
深夜,盛世酒店
喬星純換上了霍西城讓人送來的晚禮服,和他一道出席了霍深的八十八歲壽辰宴。
不過,霍西城沒有膽量将喬星純帶上主桌。
随便給她找了個犄角旮旯的位置,便算是将她安置妥當。
喬星純倒是無所謂坐哪兒,她今晚的目的,是來認人的。
視頻裡還有三個人她暫時沒能搞清他們的身份。
她隻希望,今天特地來這兒走一遭,能夠有所收獲。
才坐下沒多久,門口處突然傳來陣陣歡呼聲。
喬星純偏頭望去,就見一身白色禮服的薄靳言和同樣穿着白色長裙優雅大方的林如湘在衆人的恭維聲中,緩緩走來。
“這也太養眼了!
林家千金和霍家二爺,果然t是天作之合!
”
“霍二爺出了名的專情,林家千金命好!
”
“誰說不是的?
我聽說,霍二爺為了讓林家千金放心,應酬時都沒帶過女伴。
”
......
喬星純耳邊一陣嘈雜,但大家大概說了些什麼,她還是聽得明白的。
她單手托着下巴,癡癡地望着人群中格外耀眼的薄靳言。
還記得她十八歲成人禮上,薄靳言是以同學的身份出席的。
她站在台上唱着歌,心裡眼裡都是他。
也許,她對薄靳言真是見色起意。
反正成人禮之後,她腦子裡就萌生出了要和薄靳言一生一世的念頭。
“在看什麼?
”
霍西城察覺到了她投注在薄靳言身上的視線,不悅地問。
“沒什麼。
”喬星純回過神,心裡多了幾分苦澀。
她沒有受傷的右耳上,還戴着薄靳言送的鑽石耳環。
可他卻在這樣正式的場合給足了另一個女人滿滿的安全感。
忙着招攬客人的薄月秋頗為驕傲地看向自家在人群中熠熠發光的兒子,心裡生出了幾分苦盡甘來的幸福感。
然而,當她順着薄靳言的視線,看到了角落裡和霍西城打情罵俏的喬星純,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兒子,現在你看清喬星純的真面目了吧?
”
薄月秋逮着機會,就拉着薄靳言的胳膊,一陣吐槽,“這女人還真是個狐狸精!
不知檢點!
你啊,趁早和她斷了聯系,她不值得你對她好。
”
“少說兩句。
”
薄靳言的目光停駐在喬星純和霍西城交疊在一起的手上,妒火愈演愈烈。
要不是這麼多人看着。
他真想沖上去直接剁了霍西城的鹹豬手。
喬星純則輕輕拍掉了霍西城的手,笑着說道:“霍總,這麼多人看着呢!
”
“晚宴後,酒店套房約一波?
”
“看心情。
”
喬星純随口敷衍着霍西城,而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正在來來往往的賓客身上穿梭着。
視頻裡的那三個人都是男性。
其中兩位有明顯的啤酒肚,看體态,應該在四十歲以上。
另一位清瘦,但衣服很是寬大,辨不出真實身型。
估計在三十歲以下。
不過時隔五年,喬星純根本無從得知,那三人的身材有無變化。
“诶,小喬也在?
這是攀上高枝了?
”
待所有賓客落座,喬星純身邊突然傳來一道渾厚的男聲。
喬星純擡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嘴角挂着淺淡的笑:“劉老闆,别來無恙。
”
中年男人身邊的女人睨了眼喬星純,滿臉戒備地問:“她是誰?
”
“伯爵會所的舞女。
”中年男人語帶輕蔑地說。
“這年頭,舞女都能參加霍老的壽辰宴了?
”
“誰知道她有沒有邀請函!
也許是趁亂混進來傍大款的。
”
“我看也是。
”
周遭衆人得知喬星純是伯爵會所的舞女,話裡行間滿是譏諷。
薄靳言見狀,正要起身替她解圍。
林如湘立馬摁住了他的手,壓低了聲道:“薄爺,還是由我來替她解圍更合适。
”
“多謝。
”
薄靳言停住了腳步,又坐回了霍深身邊。
“薄爺的事,我自然會盡全力去幫。
”
林如湘說着,已然快步朝着身處輿論風波中央的喬星純走去。
她輕咳了一聲,笑着同周遭的賓客解釋道:“喬小姐現在就職于寰宇集團總裁辦。
不說其他的,喬小姐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
”
“如湘,你就是太善良!
我跟你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算換了個職業,骨子裡依舊是輕浮的。
”
“就是!
”
“對了林小姐,你可要小心一點。
這女人一看就是有招數的,将她留在霍家二爺身邊,後患無窮。
”
......
衆賓客并沒有因為林如湘的解圍,而停止對喬星純的攻擊。
能在這種場合混得風生水起的,就沒有腦子拎不清的,說什麼樣的話能夠讨好林如湘,他們心裡門兒清。
林如湘但笑不語,轉身朝着薄靳言的方向挪了挪手,表示自己已經盡力。
喬星純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原本也不想多說什麼,反正她和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沒必要在這裡逞口舌之快。
直到那個主動挑起事端的中年男人從手機裡翻出她穿着兔女郎服飾的照片。
喬星純這才不疾不徐地站起了身,笑着說道:“照片裡的人,确實是我。
”
她此話一出,周遭衆人紛紛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喬星純雙手抱臂,姿态閑适地接着說道: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劉老闆消費了八萬多,出手闊綽得很。
散場後,劉老闆私底下還塞給了我三千塊的消費,問我出不出台。
我沒同意,不過我聽說劉老闆那一夜還額外花了兩萬塊。
”
“劉老闆,我的記性還不錯吧?
”說完,喬星純還不忘沖着中年男人挑了挑眉。
自她去伯爵會所賣酒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輩子她都洗不白了。
喬家破産以前,她甚至沒有去過聲色場所。
家裡破産後。
嘗盡了冷暖的她才知道,名聲根本不重要。
找份能養活自己以及養活孩子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中年男人本是有意讓喬星純難堪,沒想到自己的老底都被揭了。
他紅了臉,硬着頭皮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下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
而他身邊的女人,則鐵青着臉,碎碎念了他一晚上。
喬星純在這一場角逐中大獲全勝後,并沒有覺得多爽快。
恰恰相反,她覺得這樣的自己挺可憐的。
她明明是被這群吃人的财閥害得淪落聲色場所讨生計,結果卻因為身不由己的處境,被所有人所不齒。
“小喬,我去應付一下來賓。
”
霍西城見喬星純的老底被扒出,一時也覺得和她挨得太近臉面無光,随便找了個借口,就撇下了她。
“去吧。
”
喬星純深吸了一口氣,兀自去了一趟洗手間。
其實被當衆揭了老底,她的情緒并沒有過大的波動。
讓她感到難過的是。
薄靳言也看到了她被人羞辱的狼狽模樣。
在摯愛面前,她多希望自己能像林如湘一樣落落大方。
可惜,她的存在隻會是薄靳言人生中的一大敗筆。
“難過了?
”
薄靳言悄無聲息地站在喬星純身後,看着她反反複複地搓洗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