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也神神叨叨的了呢？
”

　　大兵拿出了黎明那一套義正言辭的說辭來教育我：“咱是守望者，見多了怪事兒，應該知道這天底下沒有什麼鬼神，所謂鬼神之說，多來源于我們這一行。
那些怪物手段詭谲，被謠傳為妖魔鬼怪，進化者超乎常人，被以神祇視之。
這才是最标準的說法。
”

　　我正色道：“這回，隻怕真是邪祟。
”

　　“你複讀機啊……”

　　大兵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怎麼說？
”

　　姬子攔住了大兵，大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道：“難道這世界上還真有邪祟？
”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

　　我道：“我們将一切難以理解的事物定義為邪祟，在那些邪祟眼裡，我們又何嘗不是邪祟？
所以，我隻能說，我們遇到的是另外一種東西，不同于那些怪物，不同于我們，隻能以邪祟而稱呼。
”

　　其實，一切都和回龍抱水的地勢有關。

　　回龍者，龍行千裡，盤身而過，畫地為牢，首尾相接。

　　說白了就是龍氣氣走磅礴，橫亘千裡，中途經過某一地的時候，一段身體盤住了，圈出來的那塊地方就叫回龍，與畫地為牢有點相似。

　　回龍地裡正中心位置如果有水泊，那這種地形就叫回龍抱水！

　　回龍地裡，龍氣郁結，就像血氣運行不暢，導緻肉身發黑青色一樣，在回龍地裡的植被、土石都會因郁結的龍氣而變成黑青色，十分詭異，這樣的地方死氣沉沉，本來是大兇之地，偏偏被一點活水給點活了，又成了上佳的風水寶地，龍氣在水勢的主導下，将會凝聚靈性的力量，可惜這樣的靈性對人這種以陽氣為主的生物沒什麼作用，因為水本屬陰，所以回龍地裡是陰物的天下，所有的陰物在這裡都将誕生靈性，可能會開了智慧。

　　“狐狸、蛇、毒蟲、甚至是死人，這些陰氣較重的東西都會産生靈智。
”

　　最後我補充道：“說白了，這可能也是在機緣巧合下的一種超級進化，隻不過不是屬于人的，而是我所提到的那種物種。
在我看來，巴特爾遭遇的報複根本就不可能是來自于那隻被他打死的火狐，在黑河谷裡可能還有其他火狐，是這些火狐找出來弄死了巴特爾和他母親。
”

　　“涅槃級的……”

　　安雅歎了一口氣：“最後擊殺巴特爾時候的力量明顯屬于涅槃級的，駕馭着氣候，這應該屬于水系的力量，水寒結合，可不就是冰麼？
倒是和小九說的情況比較吻合。

　　看來，這黑河谷不簡單，現在已經确定有一個涅槃級别的存在了，僅此一個就很難對付了，估計我們當中除了小九，沒有人是對手，畢竟已經達到控制氣候的級别了。

　　這隻是我們已知的而已，那麼大一片區域，肯定不止這一個，還有傳說中的什麼陰兵借道，真不知道咱們幾個這一進去會是個什麼結果，實在不行我聯系暗部吧，必須要慎重。
”

　　“白骨聖杯應該就在黑河谷裡！
”

　　我想了想，道：“你們記不記得西域古志這本書上說的，白骨聖杯浮于伊犁河中，帶着大月氏先王的智慧，來指引落難的大月氏族人前行，這個聖杯本身就是非常有智慧的，傳說在白骨聖杯的時候能讓人善于思考，月氏國被冒頓單于擊敗滅亡後，那個時期基本上是一窮二白的，很多前人留下的巧妙物件遺失殆盡，幾乎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可他們卻開辟出更加璀璨的大月氏國，期間發明了很多實用的工具，現在出土的一些器具讓人驚歎，根本不認為那是兩千多年前的遊牧民族能做到的，這與白骨聖杯有着脫離不開的關系！

　　偏偏，回龍抱水本身也是電話智慧的，二者不謀而合，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白骨聖杯栖居在那裡的可能性最高，那裡對它而言比縣城的八卦布局更加适合！
”

　　這是一次黎明由上至下都在密切關注的任務，我們似乎沒有太多選擇，哪怕明知道黑河谷裡面兇機重重也不得不去。

　　第二日上午，我們起來與濤拜大叔兩口子辭别，準備上路。

　　給予他們金錢這幾乎是對這種純粹美好的傳統的亵渎，我們思索再三，就留下了一些從外界帶來的物資，譬如調味品之類的東西，這對他們來說用處比金錢大。

　　兩口子倒是不好意思了，好說歹說，最後在我們車上塞了許多風幹牛肉。

　　就這樣，我們上路了。

　　期間，安雅聯系上了目前在特克斯縣城的暗部，讓他們派出好手來支援我們，并且明确告知我們就在黑河谷，随後我們一路直奔黑河谷。

　　這裡的環境果然如濤拜大叔所說的一樣，一切都是黑色的。

　　樹木、土地……

　　都像是被潑灑了墨汁一樣，看着說不出的詭異，我們剛剛抵達，天空裡就烏雲密布，厚厚的無雲層幾乎要壓蓋下來，景象十分恐怖。

　　“我怎麼感覺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

　　大兵嘀咕道：“總覺得這裡很吓人，渾身發毛，特别不舒服。
”

　　“龍氣郁結，陰陽颠倒，這裡不适合活人來，當然不舒服。
”

　　我輕聲道：“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這種不舒服還會加重，普通人可能會嘔吐，吐到膽汁都出來，最後形銷骨立，身體溫度日複一日的降低，感覺渾身像是結冰一樣，再不出去，一身陽氣散盡，死在這裡，或許不久後死人又會被點活，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或者是我們說的大粽子！

　　我們是進化者，但想來也不會好很多，環境會壓制我們，隻是堅持的時間比普通人要長一點而已。
”

　　大兵已經被我說的臉都綠了。

　　我搖了搖頭，大步走進林中。

　　空曠！

　　死寂！

　　這就是這裡給我的感覺，沒有絲毫生氣，明明是一片老林子，裡面卻沒有任何活物，飛鳥都不會來這裡，且不說走獸，縱是蚊蟲都在地上看不到一隻。

　　這是生者的禁區，死者的天堂。

　　當初我站在高山上俯瞰這裡，這塊區域在連綿起伏的峰嶺中并不搶眼，隻是很小一塊區域，實際上等我們真正走進來以後就發現這裡很大，大的都有點吓人了，羅盤等基本上全部失效了，沒有方向感，隻能憑着直覺一路往中心區域走。

　　天色漸漸昏暗。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夜間，回龍抱水地愈發驚悚，這裡四下彌漫起大霧，霧中時不時的會傳來一陣陣尖銳冰冷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總算是有了動靜，可惜這動靜大約是正常人有點接受不了的。

　　大兵“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額頭上已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捂着胸口說道：“該死，見鬼了，才走了半天的工夫怎麼感覺體力不濟，餓的非常快，兩條腿就跟灌了鉛似得，挪一下子都費勁。
”

　　不僅是他，小豆子也是面色蒼白，大黑狗一條大舌頭更是耷拉出來，來回甩，口水潑了一地。

　　姬子也有萎靡之色，輕聲道：“環境對我們的壓制太大了，我感覺在這裡體力的消耗速度都快趕得上外界的十倍了，我們看似是走了一天，實際上等于在外面走了十天，累是正常的。
”

　　現在，也就隻有我和安雅表現的還算正常。

　　“不僅僅是體力，其實還有陽氣在不斷燃燒。
”

　　我想了想，道：“就地紮營吧，晚上陰氣更重，這裡的邪祟也該出來了，趕路不安全，而且體力會消耗的更快，都多吃點東西，咱們從外面帶來的東西裡有陽氣，能補充體力。
”

　　說完，讓他們在這裡休息，我則去旁邊撿來一些黑漆漆的風幹樹杈。

　　詭異的是，這樹杈尋常的火根本點不着，這東西沾染了太多的陰氣，難以燃燒。

　　最後惹急了姬子，口中噴出一道火球。

　　轟！

　　樹杈點燃了。

　　但是噴吐出的确實綠油油的火苗，與鬼火無異，溫度極地，但好在是有一丁點的暖意，驅散了四周的一些陰寒，圍坐在這裡總歸能舒服一些。

　　我們沉默的吃着，回龍抱水地太過詭異了，無人輕松。

　　咔嚓！

　　忽然，一聲脆響自我身後傳來，似樹枝折斷的聲音。

　　這聲音來的突兀，此前我竟渾然沒有察覺，一時也被驚的不輕，拔劍而起。

　　“各位不要緊張，我沒有惡意。
”

　　濃霧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隐約可見一個佝偻的身影正在濃霧中徐徐前行，一點點的朝我們靠近。

　　這是一隻跟人差不多大小的狐狸，通體紅色，可是皮毛光澤暗淡，很多地方都脫落了，剛剛就是它在口吐人言，渾濁的眼中閃爍着智慧，可惜它太蒼老了，走路都困難，隻能拄着拐杖，搖搖晃晃，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着。

　　“多少年了都沒人肯來這裡了，今天總算是見到幾個。
”

　　老狐狸渾濁的眼睛在我們身上來回掃視，最後落在我身上，咧咧嘴，似乎是笑了：“我隻是喜歡你們人的食物，見你們在這裡大吃大喝，抵不住那香味，所以來讨一口吃的，不用緊張。
”

　　不用緊張個鬼！

　　我想到了濤拜大叔講過的故事，嚴重懷疑這隻老狐狸跟當年被打死的小狐狸有某種關系，可能就是這隻老狐狸啃了巴特爾的母親，控制冰雹砸死了巴特爾。

　　這是一個懂得利用氣候的涅槃級老怪，完全成精了，不可不防，一個不小心就得栽了大跟頭！

　　我心裡一點都不輕松，握劍盯着它。

　　“小朋友，你不用這樣，我不是你的對手。
”

　　老狐狸說道：“你也能感覺到，我太蒼老了，時日不多了，不可能奈何得了你，真的隻是來讨一口吃喝，難道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嗎？
”

　　我盯着老狐狸看了良久，始終看不透它的深淺，但也看得出它至少目前沒有什麼敵意，猶豫一下，便取過一包風幹牛肉，大概有一斤左右的樣子，直接扔給了它。

　　老狐狸咧了咧嘴，似乎又笑了，就在濃霧中盤坐下來，“咔嚓咔嚓”大吃起來，胃口很好，但是牙口不怎麼樣，如它所言，确實太蒼老了，吃個風幹肉都能哈喇子流個不停。

　　“懷念這味道啊！
”

　　老狐狸昂起頭，輕聲道：“在很久遠的時候，外面的人類還有求于我們，把我們當做神祇，常常會來供奉，可惜現在它們對我們敬而遠之，有時想念那味道了也隻能苦苦忍着，沒辦法，我們這樣的生靈的路太艱難了，殺生會有大劫，貿然出去有很大的代價，我變成這個樣子，就是二十多年前因為子嗣被獵殺，沖動了一回，現在老天爺要斬我！
”

　　它話裡話外已經表明了身份，就是二十多年前逞兇的那隻狐狸。

　　看來，它們這樣的生靈也不易，有太多的限制。

　　說話的工夫，老狐狸已經啃完了風幹肉，對着我伸出爪子：“再來點，我都快死了，别那麼小氣，讓我一次吃個夠。
”

　　它一直在強調自己快死了，這是在威脅我？
告訴我不給就要拼命？

　　我哭笑不得，有點服氣這老狐狸了，又抓過一包風幹肉給了它。

　　“還是好人多啊……”

　　老狐狸瞳孔綠油油的，輕聲歎息，砸吧着嘴：“你看，這才對嘛，其實我們這裡的生靈沒外面傳的那麼邪乎，隻要你們滿足我們的要求，我們幾乎不會為難你們的，怕被老天爺斬啊！
”

　　這老東西不知道餓了多久，就跟餓死鬼的，轉眼兩斤風幹肉下肚了，還不肯走，一直在要吃的，總是強調自己快死了，什麼也不在乎了，就想要一口吃喝。

　　他越吃越多，包裝袋丢了滿地。

　　至少要了十來次以後，老狐狸才終于感覺到了一點不好意思，輕輕咳嗽一聲，擡起眼睛看着我說道：“再來點，嗯，我也不白吃你們的，你們千裡迢迢的跑來這裡，應該不會是觀光的吧？
說說你們的目的，興許我能幫上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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