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溫錦急匆匆跑回來時，就聽見蕭昱辰叩首，跟皇上說。

　　“他果然是诳我去九曲浮橋！自己來應對皇上！

　　“我信了他的邪！”

　　溫錦正欲上前。

　　卻被突然竄出的季風，給攔了下來。

　　“王妃，王爺叫卑職守候在此，務必将您攔住！”

　　溫錦知道，蕭昱辰想替她背鍋。

　　“你看，皇上氣得臉都紅了，你要眼睜睜看着你家王爺挨打嗎？

　　“他雖身體強健，但誰也不能以挨打為樂吧？”

　　季風苦笑。

　　“王爺說，前頭幾年，都沒能為您做過什麼，虧欠了您太多。

　　“如今挨打，就當叫您聽個響，出出氣，也是挺開心的！”

　　溫錦：“……”

　　聽個響？她有這麼變态的喜好嗎？

　　“敢情他被打傷，不用我給他醫治是嗎？

　　“你不心疼你家王爺！我還心疼我的藥呢！

　　“閃開！”

　　溫錦一把撥拉開季風。

　　季風被撥得，踉跄了好幾步，整個人都懵了。

　　他雖沒出全力，但他好歹也是從小習武，内力在身，王爺麾下第一人！

　　王妃剛才就那麼一隻手！輕輕一撥！就把他撥拉開了？

　　等季風從深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時……

　　溫錦早已經越過他，快步上前，屈膝跪在了蕭昱辰身邊。

　　蕭昱辰猛地一愣，暗暗嘀咕，“季風這傻才……

　　“你過來幹什麼？”

　　沒等溫錦說話。

　　他又補了一句，“我沒想要側妃！我發誓！”

　　溫錦：“……”

　　皇帝冷哼一聲，“溫錦，楊小姐呢？”

　　“楊小姐求我把她殺了。”溫錦道。

　　“你說什麼？！”皇帝愕然。

　　溫錦颔首道：“楊五小姐生母姨娘慘死内院，她便立下毒誓，這輩子不嫁人，不近男色。

　　“臣媳安排她觐見時，她竟一心求死。臣媳好說歹說……這不，還把手給勸傷了。”

　　溫錦攤開手掌。

　　她白皙細嫩的掌心，橫着一道刀傷，雖然血已經止住，滿手的血，看起來依舊駭人。

　　“嘶……”蕭昱辰倒吸一口冷氣，他忙捧着溫錦的手。

　　“來人，拿外傷藥來！”

　　皇帝也看了那傷口一眼。

　　随着溫錦攤開手掌的動作，本已經不流血的傷口又被扯開。

　　殷紅的血，從刀口湧出。

　　她細嫩的手掌，看起來揪心。

　　皇帝憤怒的臉色稍緩。

　　他正欲開口，忽有琴音傳來。

　　琴音先入耳，後入心。

　　叮叮咚咚，抑揚頓挫，在這安靜的園子裡，和着寒風，竟别有一番味道。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

　　“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柔柔的嗓音，伴着琴音傳來。

　　有幾分吳侬軟語的味道，但配上歌詞，配上着蕭瑟的冬風……

　　叫人覺得，雖溫柔，卻堅定。

　　再看溫錦手上的傷……

　　“看起來綿軟，竟是個剛烈的女子……”

　　皇帝輕歎一聲，側耳細聽這琴音與歌聲。

　　溫錦也不由暗自驚訝。

　　這楊五還真是聰慧有天賦，隻教她一遍，她就學會了！

　　且彈唱的如此妙，可謂彈唱出了這曲子的精髓！

　　皇帝負手而立，凝神于曲詞之上。

　　他憤怒的表情，漸漸松緩，又漸漸染上一抹哀傷。

　　曲子終了，園子安安靜靜。

　　良久，隻聽皇上一聲輕歎，“罷了……”

　　蕭昱辰輕輕握了握溫錦的手腕。

　　他手掌寬厚溫暖，給人以心安之感。

　　“遂她心意吧！”皇帝遠眺琴音傳來的方向，“朕不勉強她，但朕要見見她。”

　　溫錦面色一緊，怎麼還要見？

　　拒絕皇帝，這得多大的勇氣？

　　楊五一個庶女，她剛拒絕了皇帝，她還敢見？

　　“兒臣等告退。”

　　蕭昱辰叩首，要帶溫錦離開。

　　溫錦卻跪着不動。

　　“錦兒……”蕭昱辰拉她。

　　皇帝垂眸看着溫錦，輕哼一聲，“怎麼？你這是懷疑朕言而無信？朕乃天子！難道還會強迫一個小女子？！”

　　“臣媳不敢……”溫錦說着，順着蕭昱辰的力道起身。

　　這也算是得了皇帝的“口頭保證”了。

　　楊五抱着古琴，從假山遮擋的亭子裡走出。

　　溫錦同蕭昱辰告退離開。

　　這倆人剛從這邊園子裡出來，就遇上太後娘娘派來的人。

　　“太後娘娘請懷王妃過去一趟。”宮人道。

　　蕭昱辰與她并肩而行。

　　宮人卻道：“懷王還請留步。”

　　蕭昱辰挑了挑眉，“什麼事兒，還得背着本王？”

　　“王爺誤會，因為娘娘召見的地方，在才女們更衣的廂房。

　　“都是女子……王爺您過去不合适呀！”

　　蕭昱辰眉頭微蹙，目光隐含擔憂。

　　溫錦沖他颔首微笑，“王爺别擔心。”

　　溫錦跟着宮人離開。

　　“太後這時候叫溫錦去才女們的廂房幹什麼？難道是，跟她有關？”

　　蕭昱辰回頭看着楊五小姐所在的園子……

　　……

　　溫錦來到廂房院落。

　　所有的才女們，不論是否已經上過台，竟都挨挨擠擠地站在院子裡，回廊底下，或者憑窗而望。

　　她們不去準備節目，全都目光灼灼看着溫錦。

　　溫錦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這氣氛，用腳指頭感覺，也知道情況不對。

　　太後在正中間的廂房裡坐着。

　　溫錦進去請安。

　　太後平日裡慈愛的臉上，此時，了無笑意。

　　女孩子們在門外伸長了脖子，關注着屋裡的情況。

　　“溫錦，哀家問你，楊家五小姐，可是被你叫走了？”太後垂眸看她。

　　溫錦颔首道：“是。”

　　門外一片嘩然。

　　“都安靜！”門口宮人沉臉呵斥。

　　太後的臉色也更嚴厲，“她現在何處？”

　　溫錦半蹲着身子，擡眸看着太後，一語不發。

　　“怎麼不說話？”太後皺眉，眼底已帶有懷疑之色。

　　“楊五小姐節目精彩絕倫，被溫錦不能拒絕之人召見。”溫錦聲音平靜地回答。

　　一石激起千層浪。

　　屋外的姑娘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嘤嘤嗡嗡之聲，擾得人心煩意亂。

　　“什麼你不能拒絕之人？說得好像你既無辜又無奈似的？

　　“分明是你故意拿楊五小姐媚上搏寵！且是為你自己搏寵！

　　“這些姑娘們如此信任你！太後娘娘如此看重你！

　　“你卻把她們當做你交換利益的手段！”

　　溫錦回頭，看着說話的沈欣蘭。

　　“沈小姐為何這麼說？我不明白。”溫錦臉色依舊平靜。

　　“你少裝了……”沈欣蘭冷笑。

　　正在此時，外頭忽然有人喊道。

　　“讓我進去！我就是楊家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