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人做錯事都要承擔後果。

　　何況那不隻是做錯事，那是害了人。

　　“喬丫頭，我知道你是好心才将這件事告訴我。得知這個消息，我确實很意外。”程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但人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付出代價的。除卻血緣關系，我們就是陌生人。”

　　“所以我不會維護她的，你們是怎麼計劃的，我配合就是了。”

　　程寒知道喬惜和霍行舟為了這一天做出了多少努力，而曾經的孽債不該影響他們。

　　“程爺爺……”

　　“去吧，做你們想做的事。有因必有果，曾經我醉心醫術疏忽了女兒的管教。才會讓她走上歧路，被陸半農那個僞君子所蒙蔽。現在就算是曝光了我和陸家的關系，也算是結果。我不懼怕什麼污名，這世道總該有個因果報應。”

　　陸映雪手上沾染了人命，那她就不該活得那樣璀璨肆意，被萬衆敬仰。

　　多諷刺！

　　陸半農一個僞君子更不能帶着好名聲進棺材。這些年，他私下做的違法的事估計也不少。

　　得攤開了查清楚才是。

　　“謝謝您的理解。”

　　喬惜眸子盈潤，帶着幾分心疼和惋惜。

　　“你不必謝我。若沒有你的話，我就真的死了。你們也不用太顧忌我的感受，年輕人做事别那樣畏首畏尾的。我程寒這輩子總要做到問心無愧，我真的将陸家父女保下了，那才是德行有虧。”

　　女兒清醒後，或許會心疼陸映雪。

　　程寒也摸不準這麼多年過去，她到底是什麼想法。

　　如果她非要相逼的話，那他就當自己的女兒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吧。

　　“去吧，孩子。我需要自己冷靜一會兒。”

　　“嗯。”

　　喬惜點了點頭，邁着步子猶豫地離開。

　　她回頭看了一眼程寒的身影，走廊裡透進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看上去有幾分蕭索。總覺得這件事，并沒有他嘴上說的那樣雲淡風輕。

　　他應該是很難過的。

　　骨肉相殘。

　　這麼多年，他身邊沒有别的親人，心中是否也渴望親情呢？

　　喬惜下了樓，發現客廳裡坐着許多人，霍思嬌也在。

　　她一見到喬惜的面便站起身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嫂子，我看網上都沒有曝光陸映雪的醜事。我問哥哥和孫少，他們更是不透露一點口風，說是要聽你的決定。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樣好的機會，怎麼能不把握。

　　好不容易抓到了陸映雪的把柄，她一向喜歡樹立冰清玉潔的人設，要是那些人知道她私生活這樣混亂。

　　肯定會震驚不已的。

　　“嫂子，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呀。那些前往的賓客都隻敢在上流社會内部流傳這個消息，媒體更是不敢透露一個字。你要是不方便下手的話，你和我說！我和謝叙白能夠将這件事捅出去……”

　　霍思嬌嫉惡如仇，她可不想讓壞人逍遙法外。

　　喬惜看着她，又轉眸看向翹首以盼的孫威猛說道：“我沒想放過她，下來就是想要和你們說計劃照舊。”

　　“太好啦！”

　　孫威猛一蹦三尺高，“輿論我來引導，這個我可是強項。從海城開始我就養了一大堆水軍。”

　　霍思嬌也終于松了一口氣：“那我去聯系媒體，将手裡的證據放出去。從今天開始，陸映雪絕對睡不了一個好覺。”

　　喬惜客套地說道：“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早就想這麼幹了！”

　　“對，我看她不順眼！”

　　這兩人做事風風火火的，性格還挺相似的。

　　他倆各忙各的，喬惜便坐在了霍行舟身旁的沙發。她整個人都陷入了軟軟的沙發中，眉頭緊鎖看着就是滿肚子的心事。

　　霍行舟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後，虛虛地将她攬入懷中。

　　“怎麼不高興？”

　　喬惜搖了搖頭，腦袋蹭到了他的懷裡。她隻是覺得風雨欲來，新一輪的風波要開始了，有些心累。

　　到了帝都後，沒有一天安生的日子。

　　霍行舟語氣溫和：“待會兒想吃點什麼？”

　　“我沒有胃口，嘴巴裡都是苦的。吃不下什麼東西……”她的孕吐反應比較大，肚子裡又是雙胎。比一般的母親要累一些，但還好年紀輕能夠扛得住這份辛苦。

　　“我讓小圓給你做點清淡的放在廚房吧，要是胃裡空落落的，下午又要難受。外面看着要下雨了，你就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覺。”

　　喬惜微微擡頭：“那你呢？”

　　“我陪着你。公司有點事要處理，我就在房間裡陪你。”

　　“好。”

　　喬惜孤單太多年了，她不喜歡一個人待在空落落的房間裡。隻是以前怕麻煩别人，就不會說出口。

　　現在霍行舟主動說了，她的心裡舒服了許多。

　　伸出手挽着他，心中越發能夠感受到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細心和體貼。

　　“走吧。”

　　霍行舟站起身，牽着她的手往樓上走。

　　外面是要下雨了，天色陰沉。那大朵大朵的烏雲壓得很低，北風呼嘯。

　　房間裡就算是拉開窗簾，也是昏暗一片。室内的溫度适中，喬惜換上了一套全棉睡衣就上了床，整個人側躺在床上。

　　手墊在腦袋下面，就那麼乖巧地看着窗邊的霍行舟。

　　他搬了一個小圓桌，将筆記本電腦放在上面。手指敲擊着鍵盤，那聲音很輕也有節奏感，像是春蠶吃桑葉那般。

　　不一會兒，外面的雨水落下。

　　啪嗒啪嗒的。

　　露台的門沒有關，能夠聽到豆大的雨聲将玻璃和地面敲得噼啪響。

　　不安靜，但很安心。

　　她就那麼看着霍行舟辦公，看着他線條完美的側臉。感受着這個男人在同一個空間的呼吸和溫度，不管睡多久但一睜眼就能夠看到他。

　　喬惜腦子裡的那些煩擾仿佛消散了。

　　霍行舟就是她的一劑良藥。

　　她眼睫眨了眨，感覺眼皮沉沉的。一陣困意襲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

　　霍行舟轉頭看了一眼，薄唇微微翹起。

　　以前覺得平淡的日子一眼望到頭沒有什麼挑戰，現在才覺得能夠安穩過日子已經是一種奢求了。

　　他和喬惜多久沒有這樣安靜相處了。

　　等帝都的事情一解決，他們便回海城。

　　再也不摻和這些争鬥中。

　　霍行舟敲擊回車鍵，發送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