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看看！你長着一雙眼睛是聞味的？你走路不看路留着眼睛幹啥？一把暖瓶五塊錢呢，你得鈎幾天花才能賺出一把暖瓶錢來？」

　　心裡存着氣的馮翠英，雙手扶着已經鼾聲如雷的王大福脫不開身，一個着急對着王小靜禁不住念念叨叨。

　　委屈、難過、憤恨種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王小靜的眼睛裡快速蓄滿淚水，慌亂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回屋子去更換幹淨衣服，捂着冒着血水的左手掌心，拔腿就往王開順的房間跑。

　　東屋婚房裡。

　　邱紅梅身上被野豬撕扯破爛的新衣服胡亂扔到角落裡，身上隻穿着一件小内衣，王開順手裡拿着泡過熱水的毛巾，正仔細替她擦拭着。

　　邱紅梅左手拿着餅幹，右手拿着一瓶橘子汁，正大口大口吃着。

　　昨天晚上就沒有吃飯，在山上又跟野豬搏鬥半天，消耗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衣服破了算個球！等過幾天我帶你到城裡去，咱們多買幾件好看時髦流行的新衣服！這不馬上到夏天了，咱們做幾件泡泡袖連衣裙，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一個顔色來一件！再燙燙頭發，戴副墨鏡，帥呆了！」

　　「隻要你好好的，我就高興，什麼錢不錢的，咱不缺錢花！反正老爹能賺錢！老爹就我這麼一個兒子，賺的錢都是我的，咱們不花水哪個花？小靜反正是女孩，到時候說個對象嫁出去了，這個家還不是咱們說了算？你不用忙乎着擦，我給你擦就是了！你就安心的！你吃點東西，吃完東西美美睡一覺……」

　　小兩口沒有留意到，站在門外的王小靜，滿是淚水的一張臉，臉色從蒼白變成漲紅，她看着他們的目光，從委屈到生氣到憤恨……

　　從小到大，開順跟親哥哥一般疼她，每次從城裡回來，都會給她買好吃。

　　可現在，大哥把所有的好吃好喝的都放到東屋裡給了邱紅梅了！

　　自從嫂子進了家門，大哥都不疼她了！娘也不喜歡她了！

　　她氣的要命，按着左手掌心出血處暗暗加大力氣的時候，馮翠英的叫喚聲不合時宜的再次響起來。

　　「開順！小靜！白養你們這麼多年了是不是？讓你們過來幫我把你爹擡到炕上去，怎麼一個個的耳朵裡跟塞驢毛似的，聽不見咋滴？我還不能使喚你們了是不？」

　　話音未落，東屋的房門砰一聲重重關上。

　　王開順又不是耳聾，他怎麼能聽不見。

　　他隻是不想理睬這個天天找茬的娘而已。

　　看着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王小靜，馮翠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自從兒媳婦進門之後，兒子開順跟着她對着幹，小靜看上去也不那麼聽話了，不是自己養的就是養不熟！動不動就掉眼淚哭鼻子的，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這讓村裡人知道，還不知道該怎麼笑話她呢！

　　不等她發作，耳邊傳出震破耳膜的動靜。

　　「瞎逼逼什麼？瞎逼逼啥？當我耳背怎麼着？我就是睡着了嗎，你吆喝個啥？」

　　沒有把王開順吆喝過來，倒是把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王大福給咋呼醒了。

　　王大福睡意毫無，對着自己的婆娘狠狠瞪一眼。

　　「在家裡有個當娘的樣子，說話辦事注意點自己的身份！别讓做小輩的笑話着，五十多的人了，丢不丢人！」

　　馮翠英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她好心好心想着把他擡到炕頭上舒舒服服睡覺，睜開眼跟瘋狗似的開口就咬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馮翠英一個生氣，拿過掃帚拖把撲棱撲棱故意使大力氣掃着地上的碎玻

　　璃碴子，嘴裡自然又是一番嘟嘟囔囔。

　　「大的大的不聽話，小的小的跟你反着幹，感情這個家就我是多餘的，就我活該！」

　　王小靜死命咬着嘴唇，右手使勁按着左手冒着血水的傷口，一個聲音不自覺從心裡響起來。

　　「我是多餘的！我才是多餘的！我不是這個家的，我是吃閑飯的……」

　　「小靜！你這手是咋了，哎呀，這褲子怎麼都濕透了？你這孩子！走走走！趕緊進屋換一條褲子，找你田嬸子看看手上的傷口……」

　　王大福看到了面色異常的小靜，這才看到她手上的傷口，慌慌張張拉着她就往屋子裡走。

　　「不就紮破點皮嗎，莊戶人家皮糙肉厚的，幹活哪個沒有磕磕碰碰的時候，就這麼點小傷還用得着找田蘭芳？找田蘭芳不花錢啊，找個蜘蛛網按在傷口上就不流血了……」..

　　馮翠英念叨的功夫，從小東屋牆上揭下一個蜘蛛網來，就要往小靜手上按。

　　「滾一邊去！人家蘭芳說了，傷口深了要消毒要處理，用這些東西容易發炎……」

　　王大福站在門口等着在屋子裡換褲子的王小靜，一把把小螞蚱老婆推到一邊。

　　馮翠英臉色一變。

　　「哎吆！還蘭芳蘭芳的，叫喚的怪親切的！你們倆啥時候關系這麼好了？怪不得昨天晚上火急火燎的往山上跑呢，因為田蘭芳她閨女被野豬啃了吧？因為田蘭芳也上山了吧？你說你這個人咋這麼賤呢？」

　　「滾一邊去！再瞎逼逼，信不信一巴掌呼死你！」

　　王大福一個不忍，作勢揚起巴掌就要往馮翠英臉上打。

　　這婆娘真是魔怔了，就跟心裡氣不順似的，三天兩頭挑事鬧騰，這張嘴就說不出一句人話來！

　　「打啊，打啊，有本事你往這裡打！來啊！你打啊！」

　　馮翠英不甘示弱往前蹦跶着小短腿，仰着腦袋朝着王大福面前湊。

　　這些日子她心裡一直憋着邪火無處發洩，既然男人非要當這個藥引子，那就無所顧忌了，來吧！

　　「滾一邊去！」

　　看閨女小靜換好褲子低頭噙淚從屋子裡走出來，老婆又故意找茬做出一副***挑釁樣，王大福眉頭一皺，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小螞蚱體格子哪能經住這一下，一下被推出去兩米多遠，胳膊手的搶在水泥地上，一下子磕破了皮，血水一下子冒了出來。

　　馮翠英不幹了，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抄起扁擔，朝着往外走的男人的後腦勺就要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