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福氣的頭頂上冒煙，氣哼哼看一眼又哭又鬧的老婆，坐在飯桌邊抽着悶煙，一句話不說。

　　真是兒大不由娘，從小沒有正形的兒子終于有了認真的時候，卻是為了跟他們老兩口做對置氣，非要娶邱家的大閨女。

　　兒子雖然混的厲害，同他們老兩口感情卻是極好，以前經常拿着家裡錢到縣城瞎混，美其名曰開開眼界，好适應以後在縣城的生活。

　　每次出去的時候，都是囑咐妹妹小靜，要多幫着爹娘幹活。
回來也是給家裡人買東西，不過是些頭繩襪子，盡管花的是家裡的錢，一家人卻也是高興，這足以證明他心裡有這個家。

　　一家人生活富足，過的和和美美，吃的是精米細面，時不時炖個肉煎條魚改善生活，從來沒有穿過戴補丁的衣服，家裡經常傳出兄妹二人的嬉笑聲。

　　同村裡那些大吵三兩天，小吵天天有，一年到頭吃不到幾次葷腥的的窮人家相比，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他怎麼就突然成了犟種，不惜跟爹娘撕破臉，非要娶生活負擔如此大的邱家大閨女？

　　城裡的閨女個個塗胭脂摸粉的，穿着時髦好看，還有月月來錢的工作，随便抓個，哪個不比邱紅梅強？

　　他怎麼想也想不通。

　　王大福幹脆起身往外走，這事不能放任不管，他得去找一個人幫忙。

　　找誰？
找田蘭芳。

　　王開順這些日子天天在田蘭芳家裡混，唐月家裡蓋新房的時候，他幫着搬磚頭和水泥，動不動給幹活的勞力表演一段武術。

　　田蘭芳家的女婿建甯是個退伍軍人，人正值本事也大，想着兒子跟着建甯混，總比到縣城瞎混強，王大福兩口子非但不嫌棄他白幹活不賺錢，反倒是鼓勵他多出力。

　　開順自己主動提出要找田蘭芳當媒人，這事情就蹊跷了。

　　田蘭芳家的唐月同邱紅梅要好，結婚那天邱紅梅還當伴娘來了，難道是田蘭芳從中穿針引線？

　　王大福之所以沒有當老婆面說道難聽的話，那是因為他有自己的考量。

　　田蘭芳現在可是山前村僅次于唐大山的存在，照着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她非但是村裡的赤腳醫生，很有可能當上婦女主任這個職務。

　　自從大集體改為農村承包責任制，村委也要進行一系列的改革，要增設村治安主任、民兵連長、婦女主任等官職，他也找唐大山試探過口風，聽他的意思，等閑下來就落實這件事。

　　這件事處理不妥當，就會間接得罪了田蘭芳，畢竟老婆和小靜都在村裡過日子，還是少點不愉快的好。

　　王大福背着手，嘴裡叼着旱煙袋，皺着眉頭一路朝着田蘭芳家裡走。

　　“知道不？
知道不？
山神娘娘顯靈了？
山神娘娘讓我到田蘭芳家裡賠禮道歉去？
老天啊，我也沒有傷天害理啊，怎麼就落得現在這般下場？
”

　　王大福心裡琢磨着事情，背着雙手嘴裡叼着旱煙袋悶頭往前走，突然被一個人抓住了胳膊，擡頭的功夫，嘴裡的旱煙袋鍋子戳到對方臉上。

　　嗷的一嗓子喊出聲來，對方捂着臉嗷嗷喊疼。

　　從早晨到現在，旱煙袋鍋就沒有熄火過，煙袋鍋燙的厲害。

　　“燙到你了吧，燙到你了吧？
”

　　吓的王大福慌張詢問。

　　是楊瞎子媳婦尚春英。

　　她昨天跟結巴婆娘幹仗打的叫一個激烈，今兒個怎麼傻了似的穿着破碎不堪，袒胸露乳的破爛衣衫在大街上到處晃悠？

　　“月月娘，月月娘，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你行行好，幫我家孩子娘看看，我給您下跪磕頭了……要是孩子娘真的傻了，我們家的日子真的就沒有法子過了……”

　　就在王大福斜着眼睛偷偷薩摩尚春英身上那兩團肉的功夫，楊瞎子哭咧咧的聲音傳過來。

　　大老遠看到田蘭芳同唐嬸子、結巴婆娘等人朝着這邊走過來，他心一慌，急忙後退幾步。

　　真要命，被結巴婆娘看到這一幕，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麼花來。

　　“這……這……我好好的走路，她上來就抓着我說山神娘娘顯靈了，把我胳膊抓的生疼……”

　　王大福心裡有點發虛，畢竟剛才賺了兩眼便宜，不等對方說話，自行先解釋起來。

　　可别說，瞎子還真是個有福氣。

　　怪不得瞎着兩個眼睛，還能接二連三生出一堆兒子來。

　　這尚春英雖然穿戴破爛，身材卻是好的驚人，跟自己的幹巴木棍老婆這麼一比較，差别不是一星半點。

　　“看就看了呗，她這種不要臉的人物，把自己的衣服撕扯成這般模樣，不就是想着讓男人多看幾眼嗎？
看她這個騷樣！
要不是有她這個老娘教導着，勁柏能幹那種不要臉的事情？
呸！
”

　　結巴婆娘一臉的幸災樂禍，狠狠吐一口。

　　“小墩子娘啊，我家春英就是一時鑽了牛角尖，她這輩子不容易啊，不過是賺個嘴巴便宜，這下好了，人都傻了……”

　　楊瞎子一個大男人，哭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哽咽的都喘不上氣來。

　　“家裡一個事接着一個事情，她身體累，心裡更急。
我瞎着一雙眼，眼前一抹黑，什麼也看不清。
自從昨天她成了這般模樣，别說是伺候家裡的畜生，就連我們一家四口的飯菜都張羅不明便，餓的家裡豬羊嗷嗷叫喚，兩個小崽子餓的直啃地瓜幹……我們太難了……”

　　“呸，誰讓你老婆不積德的來！
”

　　“月月娘，你就行行好，幫我大姐看看，你要是幫我大姐瞧好了病，我給你三十塊錢……”

　　尚春英妹妹，也就是唐有财媳婦尚冬梅，氣喘籲籲趕了過來，慌亂幫姐姐穿上衣服擋住不該露的肉，硬着頭皮求曾經的二嫂。

　　田蘭芳心裡不由一陣冷笑。

　　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打死尚冬梅她也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有求着她田蘭芳的時候。

　　以前兩個人還是妯娌的時候，這無賴婆娘仗着有男人和婆婆撐腰，沒有少為難原主。

　　尚春英家裡屢屢出事，她這個當妹妹少不了跟着操心。

　　這兩天尚春英突然傻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跑來幫着喂豬做飯洗衣服，累的她腰都要斷了，每次都是逮着楊瞎子一頓痛罵。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自從尚春英跟了楊瞎子，那是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
要不是尚春英是個吃苦耐勞勤快能幹的，這一家子得喝西北風！

　　楊瞎子除了打了幾個種子，對這個家屁的貢獻都沒有！

　　剛剛在楊瞎子家喂豬的時候，被餓瘋的老母豬把身上蹭了一身豬食，氣的她抄起柴火棍，把老母豬打的嗷嗷叫喚。

　　這回家換衣服的功夫，出來就碰到面前這一幕。

　　得趕緊讓大姐好起來，不然她真得累死。

　　“不好意思，她的毛病有點複雜，三十塊錢怕是不夠。
”

　　田蘭芳冷冷說道。

　　“那得多少，我拿就是……”

　　尚冬梅咬着牙問。

　　她心疼啊，這錢出去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就大姐家現在這幅熊樣，壓根就沒有還錢的可能。

　　“看在鄉裡鄉親的份上，我也就不多要了，給我五十塊，我讓她好的利索的！
”

　　田蘭芳抱着臂膀，一臉的無所謂。

　　給錢就治病，不給錢邊去，她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沒必要當聖母，是個人就得出手相救。

　　就尚春英這種滿肚子壞水的，就得讓她遭罪腦子才能清醒些！

　　“行，我給你五十！
”

　　尚冬梅咬牙答應，一臉肉疼的從兜裡掏出一個髒兮兮的小手絹。

　　村裡人普遍有用手絹包錢的習慣，隻是尚冬梅的這個手絹髒的沒有眼看，跟一塊髒抹布沒有什麼兩樣，拿出來的時候，惡心的結巴婆娘立馬捂住了口鼻。

　　一股馊臭味道從手帕上傳出來，鬼知道這髒婆娘幾年沒有洗了！

　　“拿來吧！
治病給錢，天經地義的事！
”

　　結巴婆娘向來是個利索的，看尚冬梅一臉不舍的攥着五張大團結，她幹脆伸出手一把槍了過來塞到了田蘭芳手裡。

　　“王大哥，麻煩借個火……”

　　田蘭芳把錢收好，臉上浮現出一絲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