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衛！”

　　“衛叔？”

　　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一個疑惑，一個詫異，一個則是不悅地擰着眉頭，卻是齊刷刷地目光全都轉向了一邊。

　　龍馭逡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衛叔，你剛剛說什麼？”

　　“老衛！”

　　此時，龍媽媽再度淩厲地出聲，眸色中明顯帶着警告，卻被龍馭逡直接截過了話：“衛叔，你說！我媽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一個字都不要隐瞞！百無禁忌，出了事我給你頂着！”

　　“說！”

　　催促的嗓音不自覺地也拔高了幾分，這一次，連龍媽媽都被龍馭逡強大的氣勢給威懾住了，張着口，愣是半天沒出聲：在這個家裡，龍馭逡是沉穩而寡言的！這與龍媽媽從小對他嚴苛的教導跟家裡的氛圍都有關系，等龍媽媽意識到他這樣“面不改色”“穩如泰山”的性情有利于商場行走卻讓他變得冷漠孤僻的時候，他卻已經養成了習慣，即便後面她試圖改變，他卻已經已經不習慣多話了。

　　所以，這些年，兩人的相處模式也是有事說事的利落，感情上并不親近，卻又是真正的血濃于水的深厚。

　　“少爺，你不讓我說我也必須要說的！太太這兩年的身體其實一直不太好，開始檢查隻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都會有的小毛病，我們就沒跟你說。

　　可是兩個月前，太太差點昏厥，我們去醫院做了個全面檢查，醫生說太太的腎部出現了問題，是急性腎衰竭！”

　　震驚不已，葉靈也整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色一片煞白：“你說什麼？”

　　“兩個月前就查出來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回身，龍馭逡的臉上也明顯閃過了一絲慌亂，一時間，竟明顯地不知道是該坐還是該站，下意識地，他還想要去掏手機，最後，還是龍媽媽伸手按住了他才安撫住了他的情緒：“你别這麼緊張，沒什麼大事！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彎身，龍馭逡的眼底卻陡然都蒙上了水氣：“媽，腎衰竭啊！下面是不是就是——”尿毒症了？

　　她以為是感冒嗎？

　　腎髒上的病，說大可大，說小也可小，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壞死，也有換腎成功的可能，而且幾率非常高，所以，發現地越早，找到腎源的幾率越高，越有救治的可能啊！一聽是急性的，龍馭逡就有點坐不住，有些生氣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早點告訴他？

　　更懊惱自己的粗心，每次回家看母親也都是說說笑笑，自己竟然都沒察覺異常。

　　這一刻再去細看，母親這些時日明顯是清瘦了不少。

　　關于母親的體型，連同她的性格一直都是被形容為彪悍地可比男人的，所以龍幫已經成為過去，是人提起龍家，還是習慣說龍幫，龍幫的二當家，外人也都是尊稱她一聲“二姐”，他是見過母親漂亮的樣子的，隻是回憶更多地卻定格在了現在，所有人甚至連同他有些忘記母親纖弱柔美的曾經。

　　也是後來他長大成人，漸漸涉足接手家裡的事兒後，他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放縱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其實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美，但父親身體病弱，撐不起龍家，葉靈的父親雖然康健，看龍家一直有規矩跟祖訓，怕家庭内鬥分裂，所以名義上掌權接位的必須是長子長孫，他的父母當年為了家庭算是都犧牲了自己的愛情，有了他；而他的母親犧牲就更大了，為了撐起這個家業，出去不被男人看扁同時不被欺淩，率先就從外貌上做了改變，這一改就是幾十年。

　　都說她是龍家的養女，進了龍家是積了八輩子的德，享了八輩子的福！其實，龍家整個都呈了她的恩情，龍家有今天，他能順遂地張大，一切都是母親的功勞。

　　有時候，連他都不得不佩服母親，一個女人撐起了半片天。

　　母親，是他的導師，也是他此生最尊敬最佩服的人，反倒是父親，在他眼中，就是個窩囊廢，雖然他知道這樣說并不對！“沒這麼嚴重！”

　　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龍媽媽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才道：“輕多了！急性腎衰竭還是可以治療的！反倒是慢性的，不可逆，沒有治愈的可能！所以我說老衛就是小題大做，沒事的，我一直在配合着醫院的治療呢！”

　　她話音剛一落，龍馭逡疑惑的目光就轉向了管家，卻見管家竟然真的也點了點頭：“太太說得倒也不算假！隻是太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候忙了就拖延着去醫院的時間，今天接了個電話生了點氣差點又昏厥，我們去看過醫生了，也做了檢查，醫生說病情暫時隻是得到控制卻并沒有緩解！如果不能治愈，一旦惡化尿毒症，而能否治愈不在于藥物全看自己的體質，所以建議我們積極配合治療，要盡量減少這種突發的情況，因為每次發病都會非常危險。

　　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讓少爺跟小姐都知道，太太最聽兩位的話——”言下之意其實就想兩人多勸着點、也多盯着點，同時也能多回來看看，畢竟未來還不好說，同時，管家還有另一個意思，就是做兩手準備！面前的都是聰明人，他也是聰明地點到即止。

　　瞬間，龍馭逡就明白了，也總算是稍微放了一點心地坐到了沙發上：“媽，家裡就我們兩個人，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能瞞着我呢？

　　媽，你一定要安心配合治療，不會有事的！我明天就去醫院做腎源配型，我們是母子，幾率最高！”

　　他不會讓母親有事的！可是他的話沒說完，卻被龍媽媽一掌給打斷了：“絕對不行！你不用去，合适我也不會用你的！媽多大、你多大？

　　再說媽是個女人，你一個大男人若是少一顆腎身體怎麼可能不受影響？

　　而且，逡兒，你身上可不止是你一個人，且不說那多少靠你吃飯的員工，但是龍家這一大家子，你要是有點什麼？

　　誰能撐起這個家？”

　　“媽這樣一直撐着，說是隐退也不敢全退是為了誰？

　　不是為了給你做個後盾以防方一？

　　沒有一成不變的事兒，你現在雖然翅膀硬了也難保不會出什麼意外！雙龍扣的事兒不是嗎？

　　雖然你處理地很好，現在不也還是個疙瘩沒真正地解開？”

　　“你把這個念頭徹底給我打消了！你若是有這個想法，媽還不如直接抹脖子了！”

　　“伯母——”葉靈才一開口，龍媽媽的視線也直接調了過去：“你也給我滅了！靈兒，你苦了半輩子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現在你也不是一個人了！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什麼見過了，什麼都不缺，這一輩子足夠，我絕對不會用你們年輕人的健康去換我的殘生！”

　　……兩個人勸了半天，龍媽媽的臉色都直接變了，到了最後，龍馭逡隻能改口道：“好，那我們就聽媽的，不去配對，您别上火！你若是真不想我們傷害到自己，您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療，知道嗎？”

　　面上大家都是過來了，但龍馭逡的心卻沉甸甸地，另有主意。

　　這一天，一直在家裡呆到半夜，龍馭逡才送葉靈回家，到了門口，她才同樣安撫地拍了拍龍馭逡的手：“哥，你也别太擔心了！伯母不讓對外宣揚這件事也是怕橫生枝節，畢竟還有很多老人是礙着她的面子才安分的，也别怪她不相信你，當母親的都是這種心思，能給孩子擋一點風雨是一點風雨，不管這個孩子多大了！”

　　“真是當媽的人了，還跟我講起大道理來了？

　　進去吧！我知道！”

　　敲了敲腦門，龍馭逡心思前所未有的沉重。

　　收了手，葉靈又看了看他：“我會找機會去做腎源配對的，你放心，伯母一定不會有事的！哥，咱家不缺錢，時間也來得及，要找到合适的腎源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先從外面找吧，也别太張揚，為這個惹伯母不痛快，其實還是有很多人想法開明臨終會捐獻器官的不是？

　　若覺得過意不去，我們就多出點錢補償他們的家人就是，你也别太焦慮了、被跟伯母犟，醫生不也說心情最重要嗎？”

　　“嗯！我會小心處理的！”

　　點了點頭，龍馭逡才道：“我今天不進去了！”

　　看她進了門，龍馭逡也驅車離開了，這一天，他滿腦子裡全是這件事，回到家，關起房門來，也是各種資料先查了很多、詳細研讀到大半夜。

　　……而後接連的幾天，龍馭逡一直為這件事在忙，先是帶着母親又換了幾家醫院去做了全面的複診跟确診，直至得出差不多一緻的結論，他才開始詳細地考慮對策，唯一讓他覺得慶幸的是，母親這個病真的跟尿毒症不同，是存在病愈的可能的，也幸虧發現的早，詳細地确定了治療的方案後，他也還是做着最壞的打算，自己先去做了腎源的配對，同時也開始思索着怎樣尋找合适的腎源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