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将空碗放一邊,笑道:“看來晚月手藝很好,使得皇額娘如此不吝誇獎。
”
烏雅氏赦然道:“不是因為面,而是因為皇帝這份心,哀家很久沒有像今夜這般高興了,真盼每日都可以與皇帝這樣說話。
”
每日……這兩個字令胤禛心中一搐,強顔笑道:“皇額娘喜歡話,兒臣每日都過來給您請安。
”
“嗯。
”烏雅氏點一點頭又道:“很晚了,皇帝回去吧,否則便沒時間睡了,哀家也有些想睡了。
”
“是。
”胤禛起身道:“那皇額娘歇着吧。
”
望着胤禛背影,烏雅氏輕輕笑了起來,直至晚月用帕子拭着她眼角道:“太後,您怎麼好端端落起淚來,皇上這樣孝順您,不是該高興嗎?
”
烏雅氏哽咽道:“哀家高興,哀家不知道多高興,皇帝心裡沒有忘記哀家這個額娘。
”
“皇上一直都記着太後呢。
”晚月輕輕地說着,“京中大旱時,後宮每一處都削減了用冰,唯有太後這裡,照常供應,甚至比平常還多了幾塊。
還有啊,奴婢聽說皇上常遣蘇公公他們去禦膳房問太後膳食情況,一發現有什麼太後不喜歡吃,便讓他們立刻想菜式。
”
烏雅氏好不容易止了淚道:“連你都明白事,哀家卻始終不明白,還一直覺得皇帝不好,你說哀家是不是老糊塗?
”
晚月笑着道:“奴婢不敢,再說太後現心裡不是跟明鏡一般嗎?
!
”
烏雅氏颔首道:“是啊,虧得哀家現明白了,總算沒有糊塗一輩子,以後哀家會像待允禵一樣待皇帝。
”
晚秋服侍烏雅氏躺下,一邊替她掖着被角一邊道:“若皇上聽到太後這句話,不知該有多高興。
”
“就算不說,終有一日,皇帝也會知道。
”說到這裡烏雅氏眉頭皺了一下,輕聲道:“剛才吃了那麼多面,現似乎有些不舒服了。
”
“又痛了嗎?
”晚月這般問了一句,見烏雅氏點頭,關切地道:“不如奴婢去請當值太醫來替太後看看。
”
烏雅氏不以為然地道:“罷了,太醫來了還不是開那些苦得人嘴發麻藥,忍忍就過去了,你下去吧,哀家睡會兒就好了。
”
晚月又勸了幾句,見烏雅氏執意不肯,隻得道:“那奴婢下去了,太後有事管喚奴婢。
”
烏雅氏輕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晚月帳外留了一盞燭火後去了旁邊耳房歇息,因為夜空中不時有驚雷炸響,再加上大雨滂沱,晚月睡得并不安穩,一直都是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忽地聽到有東西摔碎聲音,晚月當即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可再恻耳聽時,除了風雨雷聲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難道是自己聽岔了,又或者将夢裡聲音當成了現實?
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幹脆披衣下床,輕手輕腳來到烏雅氏寝殿,當她掀起簾子借着微弱燭光看清烏雅氏情況時,頓時吓了一大跳。
隻見烏雅氏半個身子探床外,披頭散發,手軟軟垂落地上,原本應該放床邊小幾上茶盞地上摔粉碎,自己之前聽到聲音應該就是這個,除了茶盞碎片之外,還有一大灘嘔吐物,應該是剛才吃下去面,隻是吐出來時,這些面已經染了一層令人心驚蠟黃。
“太後!
太後!
”晚月疾步奔過去,繞過那些碎片與嘔吐物扶起烏雅氏,隻見其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令人心驚是,不止面色,凡露寝衣外皮膚都透着蠟黃色。
不管晚月怎麼叫,烏雅氏都沒有任何反應,倒是将守外頭守夜宮人喚進來了,晚月當機立斷,命他們立刻去請太醫,自己則寸步不離守烏雅氏身邊。
慈甯宮熄滅燈火,因烏雅氏昏迷而重亮起風雨中,一直到天亮方熄。
承乾宮中,淩若因為去了一樁心事,所以睡得特别沉,待得醒來時,外頭已經雷息雨收,唯有外頭猶積着雨水地面證明昨夜下了好大一場雨;不過也正因為這場雨,入夏以下一直籠罩空氣中炎熱被驅散了許多,即便沒有放置冰塊,也能感覺到一絲絲清涼。
梳洗過後,淩若開門走了出去,閉目深吸一口氣,鼻端下是猶帶着水汽草木清氣味。
櫻樹上停了數隻鳥雀,正叽叽喳喳叫着。
院中,莫兒正指揮着幾個剛來宮人掃昨夜被大雨打落樹葉,看她将那幾個宮人指揮團團轉,淩若搖頭微笑,對亦步亦趨跟身後水秀道:“瞧瞧這丫頭,年紀不大,指使起人來倒是像模像樣。
”
水秀為之一笑道:“莫兒如今比以前能幹多了,有她,奴婢與水秀也輕松了許多,奴婢還記得莫兒剛來那時候,什麼都不懂,行事說話也跟鄉野小子一樣,如今一轉眼已經兩年過去了,真是得很。
”
淩若默然道:“是啊,有時候想想,時間過得真是,你們剛來本宮身邊時候,本宮還隻是一個上不得台面格格呢。
”
水秀笑着接口道:“如今主子已經是宮中尊貴娘娘之一了,膝下還有四阿哥,不知惹來多少羨慕。
”
“與其說羨慕,不如說是嫉妒确切些。
”淩若糾正了一句後又道:“不過也無所謂了,這宮裡本就是嫉妒深重地方。
看看年貴妃就知道了,三阿哥死了,但宮裡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可憐她,不興災樂禍就已經是萬幸了。
”
正說話間,楊海從外頭走了進來,朝淩若打了個千兒道:“主子,昨夜慈甯宮出事了。
”
淩若忙問其是怎麼一回事,楊海道:“奴才也不清楚,隻知太後鳳體違和,昨夜太醫連夜過去了,如今還滞留慈甯宮中未歸,皇上因要上早朝無法過去,派了喜公公過去,皇後娘娘也過去了,看樣子,太後似乎病得不輕。
”
淩若沉思片刻,道:“咱們也過去瞧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