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壽筵上

　　聶姨媽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地，進屋來坐在李氏下首，欲言又止。//看//

　　李氏讓丫鬟上了茶水，便吩咐她們下去候着，在堂上跟聶姨媽說起話來。

　　聶維在旁坐立不安，很是緊張的樣子。

　　李氏今日看聶維分外順眼，用帕子捂了嘴笑了一回，對聶維道：“你别在我這裡湊趣了，你去羽兒那裡，看看她準備得怎麼樣了。——催她趕緊去大姑娘的院子裡遞個話兒。”又轉過身看着聶姨媽小聲道：“二門上和大門旁邊的角門我都打點好了，隻要把人領過去，到了下午坐席的時候，咱們就有好戲瞧了。”一邊說，一邊又笑了起來，心情十分之好。

　　聶維聽了正中下懷，趕緊起身給李氏和聶姨媽行禮退下。

　　李氏的大丫鬟回春親自帶着聶維來到賀甯羽的院子裡。

　　賀甯羽看見聶維和回春一起進來，心裡怦怦直跳，忙按捺住心底的激動和不安，笑着問回春：“回春姐姐今兒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回春笑着行禮道：“二姑娘，太太說，今兒是大夫人的好日子，讓二姑娘帶着表少爺，去給大夫人先行個禮，再去找大姑娘道個喜。”

　　賀甯羽心領神會，道：“你回去跟娘說，讓她放心，等我收拾妥當，就帶表哥去給大夫人賀壽，順便再去尋大姐姐說話去。”

　　回春看了一眼賀甯羽，又飛快地瞥了一旁的聶維一眼，總覺得兩人今天神情異樣，不曉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等回春告辭離去，賀甯羽的屋裡隻剩下賀甯羽、聶維，和賀甯羽的大丫鬟香枝三個人。

　　聶維坐到外屋裡，慢慢喝茶。

　　賀甯羽一個人回到裡屋，坐在梳妝台前，慢條斯理地把一張寫了字的花箋裝進了信封裡，籠在了袖子裡面。

　　回春回到二太太李氏的院子，正好跟二門上的一個婆子撞了滿懷。

　　“這位嬷嬷走路怎麼不長眼睛啊？”回春對底下人向來沒有什麼耐心。

　　那婆子顧不得跟回春拌嘴，急急忙忙地進了正屋，對二太太李氏附耳低聲道：“太太，今兒大夫人突然着了管家，把我們的人從裡外各個門上都換下來了……”

　　“什麼？”李氏霍地起身，臉色十分難看，心裡暗罵大夫人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怎能不聲不響，如此惡毒？

　　“怎麼回事？——大夫人早就把這些門上的人都交給了我管，她怎麼能越俎代庖？”李氏十分憤怒。——難道有人走漏了風聲？怎麼可能，這件事，她連回春都沒有說過，隻有聶維和聶姨媽知道……

　　想到她剛才還讓賀甯羽帶着聶維去跟大夫人見禮，可别正好撞到刀刃上，李氏忙對回春道：“你再去跟二姑娘說一聲，讓她别去大夫人那裡了，直接去大姑娘院子裡，跟大姑娘說話去吧。”

　　回春應了，又急急忙忙地回了賀甯羽的院子。

　　“二姑娘、表少爺，太太說，大夫人那裡今日人多事忙，讓兩位不用過去見禮了。”回春先傳了二太太的話，又對賀甯羽單獨道：“二姑娘，太太讓你現在就去尋大姑娘說話去。”

　　賀甯羽拿起一旁插屏上搭着的青羔皮大氅披上，對回春道：“我正要去呢。”又問一旁垂手侍立的香枝：“你是跟去呢？還是在這裡守着？”

　　香枝忙陪笑道：“奴婢是二姑娘的貼身丫鬟，怎麼能躲在屋子裡不出去呢？——自然是要跟姑娘一起去的。”

　　賀甯羽笑了一下，出了裡間的屋子，對聶維道：“今兒内院都是女眷，表哥要不要去外院尋我二哥說說話去？”

　　聶維起身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三個人一起出了院子，往賀甯馨的院子那邊去了。

　　到了賀甯馨的院子門口，賀甯羽看見門裡門外多了好多守門的婆子，很是戒備森嚴的樣子，三個人都怔了。

　　賀甯馨院子外面看門的婆子正坐在門口的耳房裡，口沫四濺地跟人講古，擡眼看見二姑娘帶着她的大丫鬟和聶家的表少爺走過來，那婆子忙起身過來行禮道：“見過二姑娘。——二姑娘這是要去哪裡？”

　　賀甯羽翹着纖纖玉指指了指院子裡頭，笑道：“嬷嬷真會說笑。我來這裡，當然是要見大姐姐了。”一邊說，一邊進了院子。

　　那婆子不好攔着賀甯羽，隻好攔住了後面要跟進來的香枝，道：“大夫人吩咐，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大姑娘的院子。”

　　香枝着惱，指着走到院子中間的賀甯羽，對那婆子問道：“二姑娘怎麼進去了？”

　　那婆子嘻嘻笑着：“二姑娘是正經主子，當然不是閑雜人等。——你不會把自己也當主子了吧？”

　　香枝壓下心頭的怒氣，忙換了笑顔，軟語相求，想跟進去。

　　那婆子就是不松口，在門口笑着跟她打哈哈。

　　香枝求了半天，也不奏效。耳房裡面守門的婆子丫鬟都一股腦兒出來看熱鬧，擠眉弄眼地看着她。香枝臉皮雖厚，此時也抗不住了，低了頭走到一旁的牆根底下等着。

　　聶維見陣勢不對，早就落在後頭，退到一旁，遠遠地站在回廊一端，背着手看向遠處。

　　賀甯羽一個人進到賀甯馨的院子裡，看見裡面多了許多丫鬟婆子，心知大伯娘定是有準備了，心裡有些惴惴不安，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事若成了，大伯娘和大姐姐隻有感激自己的份。想到此，賀甯羽又鼓足了勇氣，舉步進了賀甯馨的屋子。

　　外屋裡卻沒有看見賀甯馨的影子。外屋裡候着的丫鬟見賀甯羽進來了，屈膝行禮道：“見過二姑娘。”又走到外屋通向裡間暖閣的門口，伸手拉開門簾，對裡面的人通傳了一聲：“二姑娘來了。”

　　賀甯羽披着大氅進了裡間的暖閣，迎面便是一股細細的甜香夾雜着一陣暖和的氣息撲面而來。

　　“大姐姐這屋裡比我那裡暖和多了。——我今兒可是來着了。”賀甯羽一邊說笑，一邊看向了坐在暖閣靠牆大炕上的賀甯馨。

　　隻見她今日穿了件半新不舊的蜜合色缂絲錦衣，下面一條松花色百褶裙，腰間垂下一支赤金點翠麒麟玉佩。頭上挽着家常的雙環髻，并沒有插滿了頭簪，而是戴了一溜串米粒大小五彩珍珠鑲嵌而成的碎花花钿。那花的花芯似乎是金剛石做得，映着窗外的日光，十分耀眼。

　　賀甯羽眼裡閃過一絲豔羨和妒意，對着賀甯馨屈膝行禮道：“大姐姐今兒可大安了？”

　　賀甯馨自從落水醒來之後，還沒有見過賀甯羽這樣客氣有禮的樣子，有些微微的詫異，面上隻一絲不露，含笑道：“多謝挂念。”指了炕桌對面的位置道：“坐吧。”

　　又叫了丫鬟給賀甯羽上茶，看見賀甯羽還是披着大氅，賀甯馨不由問道：“剛才還說這屋裡暖和，怎麼還披着大氅？要不要脫下來？”

　　賀甯羽搖搖頭，道：“不用了。我裡面穿得少，還是披着暖和。”說着，賀甯羽披着大氅偏腿坐在炕上，和賀甯馨隔着炕桌相對而坐。

　　“大姐姐今兒氣色不錯，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都比往日好看些。”賀甯羽随手從丫鬟那裡接過茶，擱在炕桌上，一雙眼睛盯在賀甯馨臉上，仔細打量。

　　賀甯馨手上拿着一幅繡繃，正做着針線。聞言不過擡頭瞥了賀甯羽一眼，淡淡地道：“妹妹才是天姿國色，姐姐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賀甯羽雙手撥弄着茶盅，卻收了笑容，歎了口氣，道：“姐姐說笑了。妹妹生得好有什麼用？哪比得上姐姐家世出衆，爹娘疼愛，事事不用自己操心。”

　　賀甯馨拿着針線的手微微停了停，又繼續往繡繃上紮了幾針，口裡勸着賀甯羽道：“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妹妹不必自慚。古語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若是自己存心持正，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賀甯羽盯着賀甯馨看了好一會兒，見她臉色如常，一邊做着針線，一邊跟自己唠嗑，不慌不忙，不緊不慢，似乎沒有什麼能夠難到她，也沒有什麼能讓她大驚失色。雖然也是錦繡年華，卻好象已經活了一輩子似的，有一種“妾心古井水，波瀾誓不起”的沉着和穩重。哪像以前，心事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如今的大姐姐，才真是大伯娘的親生女兒，跟大伯娘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賀甯羽一邊想着，一邊接了賀甯馨的話茬，道：“妹妹以前不懂事，有沖撞姐姐的去處，還望姐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賀甯馨放下繡繃，抿了一口茶水，對着賀甯羽點點頭：“好說。你是妹妹，我是姐姐，再沒有姐姐跟妹妹過不去的時候。”

　　賀甯羽看着賀甯馨又道：“我娘對姐姐也是真心疼愛，日後若是有機會，還望姐姐記得照拂照拂我爹娘。”

　　這話說得奇怪，賀甯馨放下茶盅，狐疑地看着賀甯羽，問道：“你今兒是怎麼啦？怎麼盡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賀甯羽眼神躲閃着賀甯馨，像是有些慌張的樣子，低頭急急忙忙捧起了茶盅。匆忙間，手指碰在茶盅上，沒有拿穩，一杯香茶盡數潑在自己的大氅上。

　　“哎呀，真是不巧了。我就這一件大氅，今兒弄濕了，這麼冷的天，可怎麼過呢？”賀甯羽十分懊惱。

　　賀甯馨笑了一下：還以為賀甯羽改過了，原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大姐，大姐，你看，我的大氅都濕成這樣了……”賀甯羽托着濕了半邊的大氅，可憐巴巴地看着賀甯馨。

　　賀甯馨叫了丫鬟過來，道：“把二姑娘的大氅拿去火籠那邊烤一烤，等幹了再穿。”

　　賀甯羽見賀甯馨不若以前一樣手頭松泛，一咬牙，開口求道：“大姐，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給我一件大氅穿吧。——我隻求你最後一次，以後定不會再煩你。”

　　一旁的丫鬟走過來，從賀甯羽手上取過淋濕的大氅，拿去火籠那邊烤起來。

　　賀甯馨還是無動于衷地坐在那裡，繼續做着針線。

　　賀甯羽有些失望，又有些認命，起身道：“我的丫鬟還在外面等着我，我出去讓她給我娘交待一聲，再回來跟大姐姐說話。”

　　賀甯馨頭也不擡，“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賀甯羽離開賀甯馨的屋子，來到院門口。

　　香枝趕緊過來問道：“二姑娘可是叫香枝進去？”

　　賀甯羽笑道：“我跟大姐姐說話呢，一時不得回去。你去我娘院子裡說一聲，就說我今兒中午不回去吃午食了，在這裡跟着大姐姐一起吃。”說着，趁人眼錯不見，賀甯羽将先前袖在袖子裡的那封信塞到香枝的袖子裡，低聲道：“等一個時辰之後，再交給我娘。”-無-錯-小-說-網-手-打-

　　無*——*——_錯*——*——小——*——說——*——網

　　第九十五章壽筵上是_無_錯_小_說_網_會員手打，更多章節網址：

　　&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