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鏡像中（為jykuan的和氏璧加更）
賀甯羽見自己的爹娘都責備自己，連以前向來不發一言的大伯父也怪罪自己，覺得憋屈異常，哇的一聲哭起來，跑出去了。
李氏忙忙地給桌上的人行了一禮道：“羽兒不懂事，我去說說她。”快步追了出去。
桌上的人都趕緊低了頭，埋頭苦吃。眼看大老爺賀思平正處于盛怒的邊緣，要是惹惱了他，被他滔滔不絕訓上一晚上話，誰都别想睡覺了。
賀老太太歎了口氣，對旁邊的二老爺賀思達道：“你讓廚房給她們娘兒倆留些飯菜。我剛才估摸着，羽兒和你媳婦兒，都沒怎麼吃晚飯。這餓着肚子可睡不着覺。”
賀思達忙應了，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婆子，讓她們撿了幾盤菜，裝在食盒裡，給李氏和賀甯羽送過去了。
鬧了這樣一出，剩下的人都沒有興緻，草草地吃完飯，各自回去了。
賀思平親自送了賀老太太回耕讀堂歇息。
他回來的時候，許夫人還把賀甯馨留在上房說話，百般地怕她不舒服，又擔心她心裡不高興，盡力開解她。
賀甯馨擡頭見賀思平進來了，忙上前行禮道：“見過爹爹。”
賀思平擡眼看見女兒神色如常，落落大方，完全沒有以前為了婚事跟自己鬧别扭的樣子，十分欣慰，忙扶了她起來，道：“身上可好些了？要不要再請大夫過來瞧一瞧？”這個女兒，是他們夫妻倆連折兩個女兒才盼來的寶貝。賀思平為人一向剛正不阿，可是在自己的寶貝女兒面前，除了溺愛，還是溺愛，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賀甯馨看着賀思平，就想起自己以前的爹爹裴立省，不由生了幾分孺慕之心，忙答道：“多謝爹爹惦記。女兒已是好多了。”
賀思平欣慰地撚須道：“終于長大了，也懂事了。”
賀甯馨被賀思平的話，弄了個大紅臉。——說得她跟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樣。别說她兩世為人，人情世故比一般人都要精通。就說這位賀姑娘的原身，今年也有十八歲了，能不懂事嗎？
許夫人也有苦盡甘來之感，攬了賀甯馨在懷裡，一起坐在裡屋的羅漢床上，慈愛地道：“我們馨兒一直都很懂事。以前年紀小，縱是有錯也不打緊。這眼看就要嫁人了，倒是要更用心些。”
賀甯馨在許夫人懷裡僵硬起來：嫁人？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她還真沒有想過這回事。——她才剛剛适應了賀甯馨這個身份……
賀思平坐在娘兒倆對面的圈椅上，看見賀甯馨怔怔地，以為她又鬧别扭了，有些頭疼地勸道：“和鎮國公的婚事，是你一生下來就定下的。無論如何都要嫁，我賀思平絕不會做不守信義的事”說得頗有些色厲内荏。如果賀甯馨就是執意不嫁，賀思平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就硬着心腸，逼她出嫁。
賀甯馨卻讪讪地一笑，道：“爹說哪裡話。我不是……”
“不是就好。”賀思平不習慣跟女兒說這些，忙轉頭對賀夫人道：“再過一陣子，就是甯遠侯夫人的及笄禮，你到時候帶着馨兒一起去，跟這些勳貴人家多應酬應酬。鎮國公家也是勳貴，跟我們家，大不一樣的。”
甯遠侯夫人及笄禮？
這個消息如同五雷轟頂，将賀甯馨劈得頭暈，她忙急切地問道：“甯遠侯夫人？哪個甯遠侯夫人？”
見賀甯馨問得奇怪，賀思平忙解釋道：“甯遠侯就隻有一個夫人。”
“可是甯遠侯夫人不是有三十歲了？怎麼會有及笄禮？”賀甯馨小心翼翼地問道。因為自己的經曆，賀甯馨不知道那個“裴舒凡”是否同自己現在一樣，換了芯子。
許夫人接過話茬，道：“你說得那是甯遠侯的原配夫人，可是她兩年前去世了。聖上還親封她做‘一品忠貞國夫人’。如今的甯遠侯夫人，是甯遠侯的繼室，也是甯遠侯原配夫人的庶妹。”說着，許夫人又掩袖笑道：“這個夫人，可是在原配熱孝裡面娶得親。我在京城這麼多年，也就見過這樣一次熱孝裡面娶親的……”
聽了許夫人的話，賀甯馨陷入恍惚當中：原來前身的自己，是切切實實地死了。枉費她還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回去和自己的孩子重聚。誰知道那家人，居然連自己過世的百日都等不及，已經忙忙地娶了填房，還是自己的庶妹
一定是四妹裴舒芬。賀甯馨在心底裡盤算：隻有裴舒芬的年紀，才是今年及笈。
難道她真的是回不去了？
“那，甯遠侯原配的兩個孩子呢？”賀甯馨又問道。她最擔心的，不過是那兩個可憐的孩子。
這下連賀夫人也覺得奇怪了，拉着賀甯馨的手，仔細瞧了瞧，才笑着道：“這也是一件大事。當日甯遠侯府熱孝裡面娶親，大概聖上也看不過去，就下旨讓甯遠侯原配的娘家裴家把兩個孩子領回去教養了。”又有些歎氣，道：“隻是到底是沒了娘，回到裴家依附外祖、舅舅而居，也未必比在自己家裡好多少。”
賀思平在旁不以為然地道：“聖上既然封了他們做世子、鄉君，裴立省又是個精明人，兩個孩子在裴家，還是比在甯遠侯府要強許多。”
賀甯馨聽着這些熟悉的名字，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說不出滋味。隻是聽到兩個孩子受了封，不再是普通幼童，心裡又好受了許多。
不過賀甯馨知道，聖上從不做無用功，他有這番舉動，看來是有後招了。
從賀夫人的正房裡回到自己的院子，賀甯馨一直沉默不語。
想到自己那天和裴舒芬的沖突，還有莫名其妙地進入了那個神秘的琅缳洞天，賀甯馨在床上輾轉反側起來。
琅缳洞天，須彌福地，還有自己變成了賀甯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天晚上，賀甯馨迷迷糊糊中，發現自己又來到了須彌福地。
這裡是跟琅缳洞天一模一樣的地方，就像是琅缳洞天的鏡像一樣。
賀甯馨在琅缳洞天裡待過兩年，對這個須彌福地，自然是輕車熟路。
她徑直來到三樓，坐在梳妝台前的菱花鏡前，往裡面看去。
上一次，她還在琅缳洞天裡的時候，就是這面菱花鏡突然大放異彩，才把她的魂魄，從琅缳洞天吸到須彌福地來。
她還記得，以前琅缳洞天的菱花鏡，是照不見人影的。看上去，隻是白茫茫一片，如同琅缳洞天和須彌福地外面的白霧一樣。
可是當賀甯馨往須彌福地的這面菱花鏡看過去的時候，她看見鏡子裡面，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當然不是賀甯馨，而是另外一個生得十分美貌，稍微有些瘦削的年輕女子。她的五官看上去如此熟悉，賀甯馨立即斷定，這就是她的庶妹裴舒芬
她怎麼會在這鏡子裡出現？
賀甯馨一時十分緊張，有些擔心裴舒芬也會同自己一樣，被那菱花鏡從琅缳洞天吸了過來，不由四處看着，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過等了一會兒，賀甯馨看見菱花鏡裡，裴舒芬在那間屋子裡走來走去，又聽見她張狂地笑聲從菱花鏡裡傳過來：“哈哈哈……我終于又能進來了……我就知道上天待我不薄……有了這個随身空間，這個世上，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賀甯馨目瞪口呆地看着菱花鏡，就跟以前她看過的皮影戲一樣，看見裴舒芬在對面的一舉一動。
聽見裴舒芬在那邊的自言自語，賀甯馨終于明白，原來琅缳洞天，是四妹裴舒芬的一件稀罕物兒。自己當初，應該就是在跟她争執的時候，被她弄到她的琅缳洞天去，從而死在了她手裡。
可是自己在琅缳洞天的兩年時間裡，裴舒芬一次都沒有去過。而等自己離開了琅缳洞天之後，裴舒芬才能再次進來。這是不是說，那個琅缳洞天，每次隻能有一個人進去？
賀甯馨一邊思索着，一邊緊緊地盯着菱花鏡裡面裴舒芬的一舉一動。
過了一會兒，賀甯馨從菱花鏡裡看見，裴舒芬離開了三樓的那間繡房，下樓去了。
“讓我看一看，求求你，讓我看一看她去做了……”賀甯馨十分想知道裴舒芬都在做些，情急之下，雙手抓住了菱花鏡，不斷求懇起來。
這須彌福地的菱花鏡好象同賀甯馨心意相通一樣，聽見了賀甯馨的求懇，鏡裡的景象，居然換了場景。
賀甯馨就像跟在鏡子裡面裴舒芬的身後一樣，看着她下了樓，來到樓前的空地上，開始在她的藥圃裡勞作起來。
“我有兩年沒有來過這裡了，這些藥草居然還是生長有序，真是奇怪……”
賀甯馨聽見裴舒芬在那邊一邊勞作，一邊嘀咕，不由微微一笑：那兩年她待在琅缳洞天的時候，閑來無事，把她二樓書房裡的書都讀完了，也照着書上的方子，做了很多藥丸。那地裡的藥草，當然是被她消耗光了。隻是藥丸做好之後，她并沒有服用，而是都扔到琅缳洞天小樓外面的白霧裡面去了。
想到這裡，賀甯馨心裡怦然一動：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琅缳洞天，又滋生出一個須彌福地？
裴舒芬在那邊渾然不知有人正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她隻是狂喜不已，兩年多沒有琅缳洞天的日子，實在是太痛苦了。她早已習慣用琅缳洞天來解決生活中的難題，不過這兩年沒有随身空間的日子，也讓她收獲良多。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急功近利、不懂遊戲規則的小姑娘。她早已脫胎換骨，鳳凰涅磐。如今琅缳洞天又回到她手裡，她的人生，終将流光溢彩，走向輝煌
賀甯馨在須彌福地的菱花鏡裡看了半天，見裴舒芬終于把藥草收割下來，拿到二樓的書房裡制藥。
看見裴舒芬往樓裡上來了，賀甯馨下意識往自己這邊樓外看了一眼，頓時覺得樓外的藥圃有些不一樣了。她飛奔到樓下，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的藥圃。發現裴舒芬在那邊收割藥草的時候，自己這邊藥圃的藥草，也如同有人在這裡勞作一樣，被整整齊齊地收割了下來，跺在一旁的田埂上。
賀甯馨心情複雜地把田埂上的藥草抱起來，也往小樓的二樓裡走去。
放下藥草在二樓，賀甯馨又回到三樓，從菱花鏡裡繼續看着裴舒芬在做。
裴舒芬收割完藥草，覺得比兩年前在這藥圃裡勞作的時候，要累上許多，也不知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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