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婦人回趟娘家而已,也值得你們說三道四,傳得津津有味了?
當兒子的去接母親回家,還能讓你們說出一朵花來?
于是很快,關于伯府的這個話題就消停了下去。
哪怕是市井之中的閑漢,都覺得這樣的話題太過無聊。
甚至還不如說說,人家伯府小姑娘到底有沒有說親呢……
第二天早上,陸微雨帶着弟弟過去正院時,才知道外祖父外祖母已經回去了。
她讓铮兒陪母親說會兒話,她與父親在外間也說了這幾天的事情,還有臘八節的安排。
之後又帶着弟弟去素心堂給祖母請安。
昨天人太多了,也沒好好陪祖母說說話。
她相信陸芊芊肯定一早就過去了,有什麼話定也是搶頭裡說了。
她過去的時候發現,陸芊芊并不在,一問才知道,是早上來做了早課,現在上學去了。
“微雨啊,這些日子祖母不在府裡,就惦記着你們姐妹可和好了沒有。”
“回來聽說芊芊每天都去上學,很是認真,行事也懂事了不少,與其他姐妹們也能和睦相處了。”
“隻是你沒去上學,也不知道你們姐妹關系可緩和些了?”
“祖母,也沒什麼和不和好的。”陸微雨忙微笑地道。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她做錯了我說她也在道理上。”
“她若不做錯,我又能說她什麼呢?”
“原不原諒、和不和好,這種事也無需刻意。”
“就算我原諒了,我們和好了,下一次她要算計我時,難道我要因為原諒了就不反抗了?”
“祖母費心教她學好,那是祖母的苦心,微雨明白,也不會攪和什麼。”
“就像上回父親要分三座莊子出來與我們學本事,我不也處處讓着她嗎。”
“若是這樣還不夠,微雨也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陸微雨說到這裡無奈一笑,也不再多說,便垂眸坐在椅上。
去年冬天她受的苦難,也無需一次次拿出來說。
今年春天她一直被算計,也同樣不用拿出來反複說道。
祖母是明理的自然清楚孰是孰非,而不是讓她來争個公道。
祖母心裡覺得如今陸芊芊才是弱勢,才是最可憐的人,她也不必表現太過強勢。
等着下一次問題暴露出來便是。
反正,楊氏完了。
陸芊芊在府裡也掀不起風浪,能争的也不過是自己的歸宿罷了。
陸芊芊再本事也不過是一個庶女,能嫁的門第有限。
林家已經明确表達了态度。
就算她陸微雨哪怕她的母親一萬個同意,祖母也無法将陸芊芊送進林家大門。
因此,陸芊芊要嫁誰又與她何幹?
就算這一世還能嫁太子,那就嫁呐!
隻不過,前世的陸芊芊,是作為她的陪嫁添頭,塞進太子府去的。
這一世沒了她,陸芊芊若能憑自己的本事嫁進去,也算是能耐。
沒什麼好說的。
祖母總覺得要看到她們姐妹和和氣氣、說說笑笑、同進同出,這才叫姐妹和好?
這也太強求了些。
而她的話,也讓陸老夫人心下輕歎了一聲,知道姐妹依然是表面關系。
她忙笑道:“孩子,你說的都在道理上,是祖母太過擔心了。”
“看到你們姐妹平時也不往來,心裡難免操心了些。”
“祖母不必憂心,其實現在這樣也好,省得她看到我過得太好,心裡又不平衡了。”
“如今她能與其他姐妹們相處和睦,這是好事兒。”
“我不與其他妹妹們一起上學,那是我早學過了,我每天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若真的為了姐妹和睦天天混在一起,才是耽擱我自己的事情。”
“畢竟我是姐姐,我有身為姐姐的擔當和責任。”
“若我上頭還有姐姐,我也可以清閑些。”
“每天不用操心庶務或是教導弟弟讀書習武了,我也可以隻想着吃什麼、玩什麼了。”
“孩子,身為長姐,你的擔子是重了些,祖母也無法為你分擔庶務……”
陸老夫人心疼地拉着陸微雨的手,無奈地說道。
她是寡婦,又有了兒媳當家,她再插手庶務無疑是給兒媳添麻煩。
微雨現在是代母掌家,她身為婆婆總不能代媳掌家吧。
因而,隻能看着孩子辛苦,暗中幫着分擔一些,也不能明着伸手的。
孩子也不容易,不過她也有些發覺,孩子現在對她存着防備。
是因為她總在替芊芊打算、替芊芊說話嗎?
唉,孩子到底是無法理解長輩的心啊。
“孩子,聽說你下雪天去莊子上接铮兒回來,還在城門口被攔下了,真是不容易。”
“你處事不弱我們伯府風骨,是好樣的!你祖父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陸老夫人想到這孩子承擔的擔子,又想到了京城盛傳的那些事情。
自然,是昨天周老姨娘說與她聽的。
“祖母,當時馬車上可坐着我外祖父呢,我才不怕呢。”
陸微雨卻說道,并不想承認自己太過能耐。
“若我不下馬車解決問題,就是外祖父下馬車了,那城将怕是得跪,沖突隻會更大。”
陸微雨無意渲染那天的事情,隻是微笑地大略解釋了一下經過。
在她陪祖母說話時,陸铮都乖巧地坐在一旁,沒有參與聊天,但也認真地聽着。
陸微雨見差不多了,便起身道:“祖母,我帶铮兒回去讀書了。”
“去吧,你弟弟回府來也别誤了讀書,回頭又得老祖宗擔心了。”
陸老夫人看一眼乖乖坐着的孩子,一聽要回去了頓時乖巧的小臉變得豐富起來,忙笑道。
常嬷嬷送兩個孩子出去,走到外頭才低聲開口。
“别怪你祖母總操心你們姐妹的事兒。”
“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心腸太軟,總想着什麼都能周全妥帖。”
“二小姐失了楊氏的依靠,難免更招人心疼了一些,昨兒周老姨娘還在與你祖母提二小姐的親事呢。”
常嬷嬷送孩子們走一段路,悄悄地将這話說了。
到不是她覺得一個小丫頭能聽懂這些事情的利害關系,而是想通過小丫頭透風兒給陸夫人。
陸夫人不方便太管陸芊芊,這是常嬷嬷也清楚的。
因而,陸芊芊的親事,定然也是老夫人來操心。
若老夫人覺得周家孫輩合适,這親事能成的機會就很大。
但先前陸芊芊與林家那邊鬧出來的事兒,還有林家明确的表态,常嬷嬷也清楚。
因此,常嬷嬷想着,這事兒同不同意,好歹要讓陸夫人知曉。
“嬷嬷,祖母心善耳根子也軟,有些話我說出來,她怕是不信的。”
陸微雨明白了常嬷嬷的用意,主動拉着常嬷嬷的手,小聲道。
“依我旁觀,庶房裡兄弟姐妹都是好的,他們年紀還小也不懂那些算計之事。”
“或許二叔他沒什麼想法,畢竟我父親也沒少給他好處。”
“他們也隻有嫡庶兄弟倆,沒有多的人,互相依靠扶持也是真的。”
“但是那老姨娘……她與楊氏是一路人,隻不過她比楊氏更精明。”
“嬷嬷莫怪我一個晚輩說長輩閑話,當年如何,我也不知道。”
“但在那天,楊氏能利用到祖母這件事,老姨娘的求情定是起到大作用的。”
“要說楊氏終于發現祖母慈善好利用,應該說,老姨娘才是最了解祖母性子的人。”
“她隻要适時推拉一把,祖母的态度就容易轉變的。”
“祖父不在了,祖母對老姨娘失了防備。”
“但是祖母也忘了,嫡房的财富和權力,庶房也是有機會瓜分的。”
“楊氏無子,老姨娘有,還有嫡長孫呢。”
陸微雨最後一句話,讓常嬷嬷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些年,二叔除了未領爵也不是家主,可以說伯府權勢和财富,他就是父親之下的第一人。”
“再往下看我這一代,西府裡三兄弟,铮兒卻隻有一個。”
“若不是我占着嫡長女的身份,又是老祖宗教了五年的,才勉強可算一個。”
“比人丁,我們嫡房比不過庶房,若父親有個什麼,偌大産業會輪得到铮兒嗎?”
“這是我藏在心中最深,連父親我都不敢提一句的隐患。”
“嬷嬷也莫與祖母說,不然以祖母的性子怕是……藏不住事兒,又得憂心重重了。”
“我說與嬷嬷,隻是想讓嬷嬷平時注意些老姨娘,别讓她将祖母給哄了。”
“至于芊芊的親事,其實在她及笄之前都還有時間,何必現在就急着定下來?”
“若芊芊真心學好了,将來說親不比現在有優勢?”
“現在她在姐妹們之中都是名聲不太好的。”
“大家能與她相處和睦,那是每天上學沒有回避的機會。”
“何況在公主府她那麼陷害我,許多貴女都在場,在外頭難道就沒有說她的閑話?”
“這時候主動找人說親,不過是讓人輕視于她罷了。”
“到時人人都想着分伯府一份産業來提親,不是自己晦氣?”
“你是說,周家打着分産業的主意?”
常嬷嬷目光閃了閃,有些驚訝,也有些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了。
“周家在城北的鎮子上,也就是一天路程,不到兩天的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