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莊也有布料賣，有的可以做繡布，有的可以做衣裳。

　　她挑了一匹煙青色的細棉布剪了一塊，林娘子算了實惠價給她，隻要二十五文。

　　略一思索，她看向葉青喜。

　　“要不，咱們不買酒了，再買塊料子給外公吧。
”

　　“好呀，那咱們不帶酒也不用坐車，走路去趙家村不要一個時辰。
”葉青喜立刻說道。

　　他是個孩子，不理解喝酒有多重要，隻知道外公喜歡喝酒，但買了布料就能做新衣裳，這個他喜歡。

　　而葉青凰也高興地點頭，滿意弟弟立刻想到了省錢這件事，懂事。

　　從鎮上去趙家村沒有去葉家村遠，車錢好像隻要八文，他們姐弟倆就是十六文。

　　一個來回就是三十二文，能買塊布料了。

　　葉青凰立刻轉身去挑男子衣料。

　　紫蝶繡莊到底是做繡品的鋪子，就算有衣料賣，也多是棉布、絹布、紗布、绡羅緞子這些。

　　葉青凰還是挑了細棉布，既然是給久未見面的外公帶禮，總不好裁麻布、葛布吧。

　　裁的男子衣，這次花了四十文，估計還能做雙鞋面子。

　　葉青凰又配了針線，可謂考慮周全，一共花了六十八文錢，她将一吊錢拿出來，數了六十八文出來。

　　林娘子沒有多問，不過從姐弟倆剛才的互動便明白了怎麼回事，暗歎小姑娘有孝心，賺到錢就孝敬老人。

　　葉青凰重新收好錢，将原本鋪在小竹籃裡的那塊包袱拿出來，将兩塊料子包起來，交給弟弟背在背上。

　　和林娘子道别後，姐弟二人便大步往鎮南走去。

　　因為不打算坐車了，他們不敢再有耽擱，大步流星地趕路。

　　葉青喜是個将滿十歲的小少年，走路甚至奔跑對他來說都不是事兒。

　　而葉青凰更是走慣的山路，做慣的農活，半個多時辰的路根本不在話下。

　　鄉道蜿蜒，雖然不崎岖，卻也不算太平坦，走起來也還是辛苦的。

　　路上，時不時有驢車經過，有車把式詢問要不要坐車，他們皆搖頭拒絕。

　　去往趙家村的路，雖然許久不曾走過，但他們也還是有些印象的，沒有走山路，并不怕迷路。

　　終于，葉青喜有些跟不上姐姐的腳步了，而且口渴了。

　　葉青凰伸手牽住他，鼓勵他。

　　“已經走完大半了，繞過前面一個大彎，就能看到趙家村了。
”

　　“嗯，趙家村看得到就不遠了。
”葉青喜舔了舔嘴唇，小臉上露出希翼的笑容。

　　“别舔，抿一抿嘴就好了，小心越舔越幹。
”葉青凰連忙叮囑。

　　還好此時是陽春時節，又剛下過雨不久，天氣不冷也不熱，走路狀态也還好了。

　　隻不過他們沒有帶竹水筒出來，走路去趙家村又是臨時決定的，到是考慮不周了。

　　從天亮出門到鎮上，再走路到現在，其實有些渴了。

　　在紫蝶繡莊時，忙于交繡品、數錢、買布料子，到是忘了找林娘子讨杯水喝。

　　想到這一路的失算不少，葉青凰不禁懊惱。

　　今天被這六兩銀能還清一大筆債的事塞滿了腦子，有些冒失了。

　　若是堂哥在這裡，一定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若是堂哥在這裡，一定能幫她背起青喜，這樣他們趕路也能更快一些。

　　若是堂哥在這裡……

　　葉青凰猛地搖頭，心中吓了一跳，她已經這麼依賴那個人了嗎。

　　“二姐，很快就到了。
”葉青喜以為姐姐也撐不住了，連忙打氣。

　　“嗯。
”葉青凰垂眸看了他一眼，小臉上已經挂着薄汗，卻還在鼓勵她，真是懂事的孩子，隻希望一直這麼成長下去，不要像大哥和二哥那樣。

　　“等下去了趙家，可千萬别說漏嘴了。
”葉青凰想到趙家村快到了，忍不住又叮囑弟弟。

　　“牡丹繡件隻賣了五兩銀，還有一兩是林娘子請我再繡的定金，因繡線太多傷眼睛，我不願多繡，才給的定金。
”

　　二十天前談妥價錢之後，她和堂哥就商量了隻報五兩，藏一兩，免得招人眼紅。

　　但回家後為了安撫爹，她有悄悄說明實情，自然，爹也是贊同藏一兩的。

　　不過這次是為了一次還清積欠趙家太久的舊債，昨晚她和爹就商量了這一套說法。

　　青喜全程都知道真相，不過他年紀小，還是怕他見着外公外婆，會忍不住說漏嘴。

　　“二姐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葉青喜昂着頭認真保證着，忽然又說道，“也不能讓大姐知道，大姐心不在家裡。
”

　　“……”葉青凰看了小少年一眼，抿了唇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連他都知道，葉青霞的心不在家裡。

　　葉青霞和兩個哥哥一樣，心都不在家裡。

　　因為家裡有個不能幹活賺錢、還欠了許多債的病爹，還有兩個不能幹活隻能吃閑飯的弟妹。

　　“這種事，咱們心裡明白就好。
”葉青凰最後隻能這麼叮囑弟弟。

　　葉青喜點頭，也不再說什麼。

　　姐弟倆繼續堅持走着，也說着還清欠債以後給爹治病的事，心中有希望，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終于，一個大彎子走過去了，趙家村就在前方一裡外的山坳裡。

　　看着山坡下的田園和村莊，葉青喜高興地歡呼了一聲。

　　“外婆！
！
！
”

　　踩着麻石路走下一道不算陡的山坡時，他忍不住擡手遮在嘴邊，興奮地喊了一聲、又一聲。

　　田園裡有農人擡起頭張望過來，村口有人從屋裡走出來，都在奇怪誰家外孫來了？

　　葉青喜其實已經三年多沒來過了，他對趙家村所有的記憶都是兒時的。

　　所以看着記憶裡熟悉的村子、熟悉的麻石路，他的臉上就燦爛如太陽花，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二姐！
快點兒！
”葉青喜一路小跑着，忽又停下來原地蹦跳地朝葉青凰招手。

　　不久前還累得不想擡腳的小少年，此時又精神抖擻起來。

　　葉青凰莞爾，想着也好，趁他精神頭足，一起跑吧。

　　最後姐弟倆就一路小跑着進了村。

　　他們确實太久沒來過，村裡人都不記得他們是誰。

　　“小娃，你是哪家的呀？
”

　　一個老太太靠在籬笆那頭，笑眯眯地看着跑在前面的葉青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