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高陽對于女兒送的東西，确實沒有任何防備，接過勺子攪動兩下，直接往嘴裡送。

　　薄雪繞站在後面，郁高陽的動作在他眼裡，仿佛是慢放鏡頭。

　　他聽見自己過于沉重的心跳聲，那動靜，仿佛是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千歲爺……”

　　郁高陽遞到唇瓣的勺子一頓，擡眸望向徑直進門的人。

　　對方發現房間有人，稍稍一頓，随後又趕緊繞到郁高陽身邊，附耳低語。

　　郁高陽臉色一沉，将勺子扔回碗裡，剛想發怒，對上靈瓊的視線，他立即壓下怒火。

　　薄雪繞此時既失望，又松口氣。

　　複雜糾結的情緒，盤桓在心頭，使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寶貝閨女，你先和躍鱗出城。”郁高陽沒注意到薄雪繞，起身送靈瓊出門，“不用擔心，爹爹很快就來接你。”

　　靈瓊還是得裝一裝，掐着大腿就開始演，“到底出什麼事了，您是不是有危險？”

　　“爹爹能有什麼事，好了，快走吧。”

　　靈瓊跟郁高陽在門口演了幾分鐘的父女情深，然後一步三回頭走了。

　　郁高陽目送靈瓊的身影徹底消失，轉身回到房中。

　　“千歲爺，如今怎麼辦？”

　　郁高陽以拳抵着桌面，眼神陰狠，“既然這樣，那就看看誰棋高一着。你去安排，按照之前的計劃行動。”

　　皇帝不聽話，那就别當了。

　　皇室裡最不缺的，就是當皇帝的人。

　　“是。”

　　房間裡的人退出去，很快就隻剩下郁高陽一個人。

　　他先翻看了下手邊的東西，随後又将目光落在那碗已經涼掉的粥上。

　　想到是自家閨女送過來的，郁高陽就忍不住笑了下，将粥碗端過來。

　　-

　　靈瓊的東西挺多，躍鱗帶人打包到大半夜。

　　躍鱗進房間，發現靈瓊冷着小臉，坐在椅子上，五行盤在她腳邊，正兇狠地瞪着薄雪繞。

　　氣氛不對。

　　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都收拾好了……”躍鱗小心提醒。

　　“嗯。”靈瓊起身大步往外走，“走吧。”

　　五行沖薄雪繞吐了吐蛇信，一溜煙跟上靈瓊。

　　躍鱗：“？？？”

　　躍鱗看看站在原地沒動的薄雪繞，又看看已經快沒影的靈瓊。

　　心底冒出一大片問号。

　　吵架了？

　　躍鱗趕忙追上去：“小姐，薄公子……”

　　靈瓊：“他不走。”

　　“為什麼？”

　　“……當初我跟他說好，半年時間他要是還不喜歡我，我就放他走。現在距離半年也沒幾天，他不喜歡我，讓他走吧。”

　　“小的去把他綁來就是。”躍鱗聽得疑惑，“這有什麼難的。”

　　“沒意思。”靈瓊示意他别多事，趕緊走。

　　躍鱗：“……”

　　怎麼就沒意思？

　　之前小姐不是很喜歡他的嗎？

　　而且把他留下真的好嗎？

　　萬一……

　　“小姐，您慢點。”

　　-

　　四月初十。

　　郁高陽抓了文武百官，圍了皇宮，逼當今聖上退位。

　　危急關頭，宋啟南神兵天降。

　　但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郁高陽突然倒地，當場斃命。

　　宋啟南帶兵清剿閹黨，但郁高陽的屍體被閹黨帶走。

　　郁高陽一死，閹黨就潰不成軍，死的死，逃的逃。

　　郁府被抄家，但是去抄家的官員發現郁府并沒多少财産。

　　就連郁府名下那些看上去極其賺錢的鋪子産業，都是虧損。

　　本該富可敵國的郁府，卻隻抄出少有的财産，令人大跌眼鏡。

　　薄雪繞站在角落，看着郁府進進出出的人。

　　郁高陽居然真的死了……

　　這麼多年壓在他頭頂的烏雲終于散盡。

　　然而不知為何，他并沒覺得輕松。

　　反而有些……

　　薄雪繞按着自己胸口，隻覺得悶得慌。

　　沒有郁高陽的庇佑，那位嬌氣的大小姐，該怎麼活下去呢？

　　如今朝廷還在到處通緝她……

　　薄雪繞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混進圍觀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于郁府抄出來的财産過少，有不少說法。

　　有人說郁高陽沒将他的财産放在郁府，存放在别處了，他們隻是沒找到。

　　也有人說郁高陽這些年籠絡人心，私自養兵，肯定花銷不小。

　　這些傳聞，不斷在市井上流傳，一天變個樣。

　　“将軍，沒有郁萱竹的下落。”

　　宋啟南皺眉：“郁府上上下下，少了近百人，她帶着這麼多人，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

　　就是沒有啊。

　　他們把能查的都查了。

　　“繼續查。”

　　宋啟南雖然讓人繼續查郁府大小姐的下落，但他對這件事似乎并不怎麼上心。

　　重點放在肅清郁高陽的餘黨上。

　　-

　　山谷。

　　剛下過雨的山谷透着草木泥土的氣息，一道彩虹架在山谷内。

　　谷内有不少建築，被郁郁蔥蔥的竹林遮擋。

　　幾個衣着鮮豔的婢女穿過竹林，推門而入。

　　屋内，年邁的老者坐在輪椅上，神色莫名地看着窗外搖曳的竹林。

　　婢女沒驚動老者，悄無聲息放下東西，又依次退出。

　　郁高陽醒了有兩日。

　　醒過來就已經在這山谷内。

　　當時的情況，他的勝算有二分之一。

　　但他突然中毒‘身亡’，讓宋啟南撿了便宜。

　　郁高陽如何不氣。

　　郁高陽隻需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自己是怎麼中的毒。

　　他萬萬沒想到，他疼愛的女兒，會給他下毒。

　　醒過來的第二天，郁高陽收到一封信。

　　看完信後，郁高陽就一直是這狀态。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主子，您吃點東西吧。”有人進來勸。

　　郁高陽沒反應。

　　“您身體剛恢複，這麼一直不吃東西怎麼行。”

　　對方勸說好一會兒，郁高陽總算同意吃東西。

　　不過也沒吃多少就放下碗筷，“京都那邊的局勢如何？”

　　“主子……”

　　“說。”

　　“……是。”

　　宋啟南掌握了他們不少信息，他們一敗，他們剩下的人也基本被抓了。

　　如今京都還能運轉的暗樁，所剩無多。

　　最後說到關于郁府的财産。

　　府内的東西不說，本來也沒多少。

　　但那些賺錢的鋪子，怎麼就虧損了？

　　郁高陽聯想到靈瓊要鋪子的事，哪裡還不明白。

　　定是她在搞鬼。

　　郁高陽不知是氣的，還是樂的，低罵一聲，“小丫頭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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