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證據?
人證死了,所謂物證,更是滑稽。
春闱這等大事,這豈非兒戲?
如今沒有證據證明,這叫林宏修的考生舞弊,那這案子該怎麼進行?若是冤枉,那這考生的此次春闱不就被毀了?
“荒唐!刑部怎麼審案的?竟讓人自盡了,物證沒有詳查就開審,耿秋雲這個刑部尚書是幹糊塗了嗎?”
宮裡收到消息,皇帝難免又發了一陣大火。
這不是鬧笑話嗎?那麼多百姓圍觀,卻給不出個說法。
那考生到底是舞弊還是被冤?春闱在考,拖不得。
“皇上息怒,刑部已經去提那舉報的考生了,那個小吏也已在查證。”花行知道,皇上這下是真的動怒了,這事刑部确實欠妥。
人證沒有看住,物證沒有檢查,先入為主審案,耿大人是想快刀斬亂麻,将案子提速,憑借經驗斷案,是覺得,考場抓了現行,證據确鑿送過來的,所以沒有走最基礎的審案程序,哎!
“傳令刑部,明天開考前,必須将此案了解。”但凡出了考場的考生,不管什麼原因,都不可能破例再回考場。
如果拿不出證據,那就不能證明那考生舞弊,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若是因為此案,再牽連其他考生,那此次春闱算是攤上大事。
“是!奴才領旨。”這是皇上要他親自去傳話了。
皇帝果真說的沒錯,這次舞弊案,頗為蹊跷啊。
刑部的人到考場,将那考生提出來,卻沒想到,這一查,可不得了,這考生竟與刑部一位官員有牽連,是刑部右郎中孟煥之的族中的子弟,被帶出來時,死活不肯。
也是知道,這考生一旦出了考場,就不可能再接着考試,耿秋書這次也慎重了,隻将考生帶到考場官員議事處詢問。
那考生一口咬定,他卻是是看到了,沒有說假話,同考場的考生也都詢問過了,的确是有幾個看到了那小吏進出,但有沒有傳遞什麼紙條,他們并未留意。
這裡畢竟是考場,耿秋書也不好打擾,那現在,這舉報的考生便是唯一一個見證人,可他是舉報人,他的話也不能成為證據,調來的小吏資料,讓耿秋書有些發寒。
因為,這小吏的資料,太過簡單,要知道,能出入春闱考場的人,都是層層把關,刑部核實備案的。
那小吏看着也近四十了,怎麼隻有這麼簡簡單單的一點資料,親眷全無...
“耿大人,此事也怪本相,沒有查看證據就送到刑部...弄成現在這等局面。”墨亦宏一臉慚愧。
旁邊立刻就有官員出面說話了,“此事也不能怪相爺,是那考生舉報,那小吏上來就吞那紙團,且當時,我們這并未結束考試,我們都不宜查閱,這才交由刑部,刑部應按程序查看證據才是,春闱大事,我等不能因為一個涉嫌舞弊的考生在考試期間多生事端。”
言下之意,這考生即便是冤枉,那也沒辦法,他們沒有職權也不适合在考場查明審案,這是刑部的事,就算是冤枉,也隻能怪那考生命不好。
再則,在現場官員看來,當時那場景,一看就知道,那小吏想要吞下證據,那紙團一定有問題,那考生也就有問題。
現在,那小吏更是畏罪自殺,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
“耿大人,當時的情況,已經說的很清楚,此事天色已黑,考生都已休息了,考場重地,不易弄出太大的動靜,那舉報的考生,以免再生意外,且讓他先考着,等到春闱結束,案件查明,次考生成績在做定論便是。”
競王這次擔當重任,協理春闱,着實不想出什麼意外,這案子,細思之下,漏洞太多,恐怕真有什麼問題,最好便是拖到春闱之後再說。
“耿大人,此事本相會禀明皇上,正如競王說的,考場秩序不能亂。”
相爺都開口了,耿秋書還能說什麼,隻能帶着人離開考場,快速回去查一查着小吏,看能不能查出什麼,皇上說了,要在天亮前有個交代。
這要如何交代?
耿秋書此刻,隻覺得舉步維艱。
“耿大人審案,可是有些糊塗了。”刑部的人一走,競王便丢下一句,雖像是随口之言,可在場的官員都聽着了。
可不是,這物證有問題,難道刑部開審之前不會驗看?這事,可與他們這沒關系,就是刑部的事。
其實,剛聽說物證有誤,大家心裡還挺荒的,當時,的确是沒人打開看。
這會,生怕麻煩上身,相爺和競王位高權重,一個相爺,一個王爺,就算怪罪下來,也是雨點大的事,可落到他們身上就不一樣了。
一個個不用囑咐都知道該怎麼做了。
“競王,夜禁了,今夜要勞競王同大家巡視一番,可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本相要去拟寫奏章呈報皇上。”
“相爺放心。”
競王一臉嚴肅,很是認真之色。
暮色肅靜,墨亦宏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屋内并未亮燭火,可他知道,屋内有人在等自己。
“相爺,沖懷辦事不利,怕是要讓那林家小子逃脫了。”
“沖懷,誰能在這考場悄無聲息的換掉你準備好的紙團?”一箭雙雕之計,卻有偏差,的确有些可惜,不過,世事難料,總不是事事圓滿。
是林家嗎?不可能,林家若還有這等本事,進日,這人都不會出考場,也不會白白耽擱孩子三年。
會是誰...
“相爺,恐怕要折掉些東西了。”既能換了紙團,肯定能順着查出點什麼,若是對手厲害,他可能要折了。
沒什麼可怨的,是他自己辦事不利,不過,要折,他也會把整個局做完,原本這次,林家就是順帶的,相爺的目的,在刑部。
輕輕一聲歎,“恐怕,已經有人識破了。”
“相爺的意思...”已經是覆水難收了,這刑部必是要牽扯進來的。
“沖懷...皇上比很多人想的,都要讓人害怕,若是林家這個局沒成,那刑部的事,就太露痕了。”說完便是長久的寂靜。
“沖懷明白了,沖懷會極力補救,此次,盡量不牽扯競王。”
必須讓皇上依然相信,相爺的心思再競王身上,否則,真要懷大事,那他就難辭其咎了。
“家中你且放心吧。”
這一句話,頗為沉重,此話一出,便是做出最壞打算了。
“相爺無需如此,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隻是...這個人必須查出來,否則,太危險了。”說話間,到是頗為豁達。
“沖懷,你家兒子,也十五了吧?放心吧。”
這算是一句承諾了。
“沖懷在此,别過相爺,沖懷告退。”他還有事要去做,時間很緊,隻有春闱這幾天了,春闱之後,他怕是也...
一場舞弊案,撲朔迷離,整個刑部燈火通明。
林宏修暫且關押在刑部,林霜語也早已回到林府,現在,整個京都約莫都知道了,這涉嫌舞弊的考生,是寶鏡胡同林家的少爺。
但是今日審案,好像出了意外,那考生有可能是冤枉的。
這可不得了。
“祖父,此事,明日早晨開審便會有個結果,你寬心,沒有證據,四哥不會有事,隻是...今年春闱怕是...”無能為力了。
林橫沖眼中隐含怒火,墨亦宏....!
“人無恙便好,祖父,四哥性子開闊,沒事的,三年之後,再考就是,到時候,宏圖陪四哥一起考。”
他一定好好讀書,三年後高中,讓今日懷疑林家門庭的人都好好瞧瞧,他們林家,百年書香的傳承到底是真是假。
也為祖父出了這口氣。
“小五說的對,人沒事,已是萬幸,小五,我與你大姐姐說說話,你先退下吧。”
林宏圖剛要聽話起身,林霜語先開了口,“祖父,有些事,不用避着他,五弟雖小,卻是咱們林家的男兒,讓他早些知道,沒什麼不好。”
老太爺遲疑了下,點了點頭,沒錯,以往,幾個兒子孫子便是自己忽略了,都是林家一份子,是他總将他們往外推,家中這諸多事,他這當家人有過失啊。
“大丫頭,那所謂的物證,原本會要了小四的命對嗎?”林老太爺幾乎是肯定的。
“是!被換了。”被他的人換的。
擡頭,看了看燭火,具體情況,一會就知道了,約一女子,夜裡叙話,可是有些不妥,是閑王當真不把她當女子看,還是覺得,他本就這般...無拘。
“那小吏...罷了,小四沒事就好,大丫頭,明日早晨,同我去刑部。”他要接小四回家。那孩子,估計吓的不輕。
刑部拿不出證據,就沒理由扣押小四了,已經耽誤他春闱,還能如何?
“祖父,我也去。”
“好,明天一起接你四哥。”
“祖父擔心一天,早些休息,明天咱們精精神神的去。”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她這夜裡出府,怕還的周旋一番。
好像,她的小院有個偏門,大晚上,能不驚動祖父,還是莫要驚動了。
林霜語回到房間準備換套衣,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人一派悠閑的坐在桌前,喝着她的茶,看着她的書,霸占着她的房間。
深吸一口氣,“閑王夜闖民宅,跑到一個女子閨房來,似有不妥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此人不可常理視之。
既他這般不把自己當女子看,她也隻能不把對方當男子待了,擡腳邁入。
這是...生氣了?
“本王思量了一番,女子夜出多有不便,便自己送...尋上門來了。”差點口誤,說成送上門來,那豈不是成登徒子了?到是真成不妥了。
大雙吞了下口水,小心瞄了林霜語一眼,主子好歹來者是客,她便替小姐招待了一番泡了茶,至于書,主子就是等的無事,順手...拿的。
她好像沒犯什麼大錯吧,小姐為何這般看着自己。
“出去吧。”
這...大雙遲疑了一下,也僅僅是一下,立刻光速離開,反正大晚上的,男女共處一室,她不說,也沒人知道吧,無妨無妨,無傷大雅。
主子和小姐,那都是不拘小節之人。
不過,剛才這三個字,難道不應該是男方說比較符合常理?
“小女子多謝閑王體恤了。”這麼看來,到是她斤斤計較了,走過去,就在同一張桌子旁坐下,取了一個空杯就要為自己倒水,對方卻快她一步。
“前幾日,你為本王煮茶,今日借花獻佛答謝。”
嘴角一抽,這人...“民女惶恐,王爺,不知今日約見,可有要事?”是為那東西而來吧,還真夠急的,不過,她找人,也不喜歡拖欠,既保住了林家,那她自會兌現承諾,幫他找那東西。
對她來說,确實不太難...
茶都倒好了,不喝豈不浪費,嘴上說着惶恐,茶已入口,嗯,還是平日味道,并無特别的。
這女人,易九兮放下茶壺,笑的一臉莫名,燭火下,撐着頭,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大量對方,這等夜闖閨房之事,他也是生平頭一回,不過...有經驗了,下回是否熟能生巧?
晚上,她這性子到是少了幾分遮掩,這模樣嘛...
一回比一回看着入眼,這麼看,當真是有幾分顔色的,怪不得...有人願意幹等三年要娶她。
這事吧,也是林霜語自己那日從老太爺處回房之後,無意間嘀咕了一句,大雙便一五一十的傳達了。
童老可是交代了,有關此類的事,最是要緊,不能漏報。
“王爺?”放下茶杯,擡眉一問。
心裡暗道,他這般做派,莫不是演夜入女子閨房的登徒子入戲了吧?
“嗯,到也沒什麼事,想聽聽,今日刑部審案,你有何看法。”
就為這?他确定,“王爺有話不妨直說。”這繞來繞去,可與他平素性格大不相同,也不早了,他難不成還想秉燭夜談?
“好吧,今日刑部,多有不便,今日前來,是想提醒一句,小心一個人。”
“誰?”
“墨清簡!”
他?今日在刑部門口,待了不到片刻就離開了,可是有什麼問題?“王爺深夜前來,不妨為民女解惑一二。”
“他在查你。”
原來如此,“我知道。”林霜語端茶,笑的讓人摸不着邊,那日茶樓,定是讓他懷疑了,小時候,就心思細的吓人,十多年過去了,隻怕越發了。
恐怕也知道,她是紫家的人吧,那他今日來,是沖着她?
知道?什麼意思,莫非...眸光一轉,到是他小看她了?她是故意引起他注意的?她想做什麼,這雲羅兩家再加個聶牧,這會還的填一個?
突然,覺得,這臉上笑容,頗有些....讓人不喜。
“看來,是本王多管閑事了。”眼巴巴大半夜翻牆跑來...哎。
“還是多謝王爺提醒,能勞動王爺親自跑一趟,足以說明,這墨清簡是個人物。”她怎麼感覺,旁邊這人,突然有些不高興,剛才心情好似還頗為不錯。
男子,也這般喜怒無常?
“的确是個人物。”那麼,這女人對他莫非起了什麼心思?
低咳一聲,“至少,在京都,這巴望這墨清簡的閨中女子,數不勝數。”所以,若真有這心思,還是算了吧。
說完這句話,似又覺得極為不妥當,趕忙掩飾過去,“這次舞弊案,不像表面看的這般簡單,林家将人接回來後,能避者避。”
這人...果然是無常的,前面還在說風花雪月之事,轉眼就這般正經了。
也沒在意,盡量跟上,“明白,這次舞弊案,恐怕最後倒黴的是刑部。”不過,官場爾虞我詐,暫與林家無關,她隻要知道風向,便于以後行事就好。
她現在要做的,是興家。
墨家并非梁家,四兩撥不動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