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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失防

嬌術 須彌普普 4008 2025-01-22 09:53

  天色漸暗。

  李富宰召齊衆将議過事,待将衆人打發走之後,自己獨自留在了帳中。

  他看着桌子上頭攤開的廣南西路輿圖,隻盯着邕州、廣州兩處,許久沒有動作。

  一力率十萬大軍圍在邕州城外,隻圍不攻,耗了這樣久,李富宰面上看起來不慌不忙,其實心中如何又會不着急。

  交趾乃是遠征,糧秣、軍械都未必能跟得上,雖說他當日攻下欽州、廉州,已是将府庫劫掠一空,可那加起來都不到三萬石的糧食,又怎能夠十萬兵卒過活?

  交趾國力本就薄弱,戰線越長,補給越難,一萬兵士在外,後頭牽扯到被征糧、征役的百姓也要近萬,十萬将士在外,牽扯到的又何止十萬。

  打得越久,國中就越難彈壓。

  他敢來這一趟,本就是想要捉着空隙偷個桃子,再趁晉人沒騰出手來的時候,及時撤軍。

  大越有富良江天險,又兼地遠且偏,還有瘴疠,晉人從前征戰,十次有十次都是吃大虧的,隻是後來出了一個異類楊奎,才叫他們沒奈何縮了頭。

  如今楊奎也死透了,還有吳益在後頭給自己送發兵的理由,李富宰總覺得這個便宜不撿,實在是浪費,再兼交趾國中皇權更替,他為保自己威勢,這才一力促成了北上攻打晉人朝廷的大戰。

  從出發到如今,也已經一個多月,眼下在得邕州城下,想要補給糧秣,實在不是那樣容易。

  李富宰估着營中的糧食,往後撐上半個月并無問題,可再久一些,若後頭的糧秣還未能跟上,那就麻煩了。

  他這一回出兵,前期順利無匹,連下兩城,滅了寨子十餘個,擄掠金銀、俘虜無數,不由得就把自己的胃口給養大了。

  因對晉地了解甚多,李富宰自是知道廣南兩路的富庶州縣是哪些。

  邕州去往桂州不甚方便,可若是想要順沿着水陸、海路去廣州,卻是極為簡單。

  他觊觎廣州久矣!

  一旦攻下廣州,那港口大城中金銀珠寶,珍稀玩物,哪裡是邕州這等地方能夠比拟的!

  本以為在邕州雖然會遇上抵抗,畢竟此處知州乃是吳益,此人既然敢拱火,定是做了不少準備,不過自己到底帶着十萬大軍,最多也就是多費些功夫而已,最終還是能勝。

  誰料到城中不過靠着神臂弓,已是撐了這樣久。

  李富宰一面看着廣南兩路的輿圖,一面捏緊了手中的筆杆。

  最多再圍五日,就要攻城。

  不能再拖太久了。

  打下邕州之後,還要留些時間給廣州。

  今次乃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一旦抓得穩了,自己便是千古留名,大越世上萬裡挑一的英豪。

  若是在此處耗得太久,等到晉人援兵來了,隻能後撤,不管今次也好,下回也罷,恐怕自己這一輩子都再不可能去得廣州。

  他心中盤點了半日,已是把過幾日攻城的将帥與各色安排都想好了,才回得帳中,不甚安穩地睡去。

  ***

  醜正才過,天上烏黑一片,并無半點光亮,隻有寒風從四面八方呼呼地亂刮。

  距離邕州城北門外約莫三百步的地方,宗木正搓着手在原地跺腳。

  比起交趾,邕州的冬日實在是太冷。

  宗木已經年近四十了,上回交趾北征時,他就是其中一員,隻頭次是夏日,他年紀也輕,并不覺得如何難熬,今次卻是冬日,這大半夜的在外頭吹冷風,叫人實在有些扛不住。

  與宗木一同值戍盯着邕州北門的,還有另外七個兵卒,諸人已是尋了避風的地方,團在一處打盹。

  宗木心中算着時間,隻覺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此時正是一日中人最疲憊的時候,他年紀大了,熬多一個時辰,全身都累得發酸,忍了片刻,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插着的那根木棍——天太黑,莫說影子了,連棍子都快看不見了,又如何能辨别時辰。

  他實是困得不行,揉了揉臉,去得樹下拍醒了一個兵卒。

  那兵卒嗯嗯啊啊半日才醒來,起先還沒認出宗木,聽得他說話,才反應過來,小聲道:“這麼快就到我的輪次了?”

  宗木沒有回他,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把他拖了出去,自己則是縮進了那個被坐得有些暖了的位置,上下眼皮一蓋,人便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心下一跳,突然驚醒過來,雙腳一縮,瞪着眼睛便往前望去。

  天黑乎乎的,遠處什麼都看不清,可地面上那微微發震的感覺,卻是怎麼也沒辦法忽略。

  宗木打過幾年仗,莫名的心中就有了種害怕的戰栗感,他連忙站起身來,往前走得幾步,卻不見應當在戍衛的那名兵卒,轉頭一看,四處尋了半日,才摸索着在不遠處的地面上找到了他。

  ——大半夜的,不好好輪戍,竟是睡了過去!

  宗木顧不得罵人,連忙把那兵卒給拍醒了,還未來得及喝問,便聽得遠處傳來警示的号角聲,辨了一會方向,好似是在南門。

  那兵卒終于搖了搖頭,終于清醒過來,正要說話,卻忽然伸出手去,指了指前頭,驚駭地叫道:“宗哥!”

  天色太黑,宗木看不清對面人的表情,那是被吓到了極緻的驚恐。

  不過縱然他看不清,卻不妨礙他從那聲音裡頭聽出恐慌之感來,一個轉頭,正要問話,卻見一道光打自己眼前劈過。

  哪裡來的光?

  宗木不由自主地想到。

  他張着嘴巴,還未來得及說話,那亮光已是打他脖頸間猛地劃過。

  隻一瞬間,宗木的脖子上便崩出血來。

  他并未怎麼察覺到痛,頂着的那顆圓圓的頭顱已是滾落在地上,濺了一地的血。

  直到身首異處,他也沒能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叫着“宗哥”的交趾兵全身發着抖,張嘴便要呼救示警,卻聽得對面嘿嘿一聲笑,還未等他的聲音發出喉嚨,那緊跟着的光便朝他的脖頸處劈了過來。

  兩名輪戍的交趾兵,隻一瞬間便先後歸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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