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自請懲處
斂眸,撩衣,謝長亭緩緩跪倒:“長亭,拜見主人。”
一身雪衣風姿絕倫,悠然端坐的蒼昊,自始至終未曾擡頭,表情亦無絲毫變化,即使蘇末出手,薛猛凄厲的哀嚎,亦不曾使他擡一下眼角,此時聽聞謝長亭出聲,才漫不經心擡眸,視線卻隻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不到,便淡然移開,看向環胸倚靠牆壁的蘇末,對上她早已了然卻并上心的神色,唇角緩緩上揚,勾起愉悅的弧度。
蘇末斜睨他一眼,将染了血的匕首抛給南雲:“處理幹淨。”轉身步下樓梯,淡淡抛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末主子。”月蕭長身立起,溫聲道:“是否要屬下陪同。”
蘇末頭也沒回,淡聲道:“連妓院都不曾去過的人,不必。”
月蕭嘴角又微微一抽,怎麽突然間覺得似乎沒逛過妓院也是一種錯誤。南風在心裏暗暗思索,改日再見到十四公子,是否該向他讨教讨教?
直到她身影消失,蒼昊才懶懶掃了一眼地上痛苦呻吟的薛三公子,對上他猙獰怨毒的眼神,淡淡道:“薛淺戎馬一生,忠勇可嘉,此生最大的敗筆,便是有了你這麽個兒子……月蕭,處理了吧,本王不想再看到他。”
“是。”
薛猛眼裏浮現絕望,驚恐,怨恨之色:“我父親不會……不會放過你們,呃!”眼一閉,身子軟軟倒下。
月蕭收回手,如玉面容溫和依舊,渾身散發春風般的氣息,淡淡吩咐了暗處的手下将樓下樓上所有屍體都銷毀,不留一絲痕跡。
蒼昊慵懶靠向身後椅背,一襲白衣勝雪,廣袖飄逸,襯得絕塵容顏更加清貴無雙,嗓音低沉,慵懶魅惑,如淺淺月色妖嬈:“長亭,五公主現在何處?”
謝長亭道:“回禀主人,公主此刻……在蘇澈府中。”
鳳眸一眯,廣袖輕揚,一記掌力擊出,隔空揮向謝長亭臉頰,頓時嘴角破裂,殷紅渲染。
挨了一記耳光,白皙的面容頓現五個清晰的指印,一縷血絲溢出唇角,謝長亭臉色卻絲毫未變,靜靜垂眸,跪立的姿勢如柔和靜谧的江水,不起一絲波瀾。
蒼昊收手,斂袖,淡聲道:“給我一個能接受的理由。”
謝長亭道:“數日前,南越太子攜胞妹遙起公主已抵達琅州城外八十裏地的柳渡,東面瀾國皇帝因沒有女兒,臨時特封了一位郡主随同太子前來,也于三日前落腳柳渡客棧,薛猛不識對方身份,無意撞見,驚為天人,欲強行收進後院為妾,瀾國兵部尚書之子對此女也是傾心已久,暗中尾随前來,兩人因此發生争執,驚動了兩國太子。
“恰在此時,公主被龍鳳幫之人劫持,賀翎顯然已得知太子此番目的,欲加以破壞,便暗中将五公主送給了瀾國太子連城,五公主貌美不輸那禦封的郡主,連城見之心喜,怕橫生枝節,便連夜送進了蘇澈府中,一來拉攏蘇澈,二來留下了那郡主,當作順水人情成全并且收買了兵部尚書父子,于他日後登基添了一大助力。
“長亭一直命人暗中相護,若公主有性命之危,便當舍命相救,然據潛入蘇府的手下回報,那蘇澈似乎對五公主很是喜愛,照顧得也頗為周到,不曾有絲毫怠慢,長亭便想,若公主能收服了歡樂侯,倒也省了主人多費心思,便擅自拿了主意,惹得主人不快,長亭願自請懲處。”
蒼昊靜靜地聽着,并無絲毫不耐煩,在他回話間,修長俊挺的身姿已立于窗邊,望着窗外夜色朦胧,狹長鳳眸流露深奧難測的幽黑之色。
“說完了?”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
謝長亭靜默片刻,微微垂首,望着腿前上好的紅木地闆,須臾,再次開口,嗓音是一成不變的平和,不起波紋:“還有一個原因……五公主失憶了。”
五公主失憶,于蒼昊來說并不是什麽值得放在心上的事,這一點謝長亭心裏清楚,在蒼昊心裏,親情淡薄,那些擁有血緣關系的皇族兄弟姐妹并不比他身邊長期跟随的手下來得重要,于他謝長亭而言卻是一個重大過失。但是,失憶的人誰都不認得,他沒有輕舉妄動,是因為他不想打草驚蛇。
話音乍落,蒼昊白色身影已瞬間到了眼前,“啪”!反手又是一掌,力道比第一次更重,清楚明白地代表着他發怒了。
謝長亭不躲不閃,臉上硬生生又挨了一記掌力,幾乎是立刻的,就可以嗅到齒間濃重的血腥味。
“自作主張,誰給你的膽子?!”
蒼昊不輕易發怒,尤其這幾年,幾乎沒有什麽事能帶起他的怒氣,但是面對發怒的蒼昊,沒有人還能做到面不改色,鎮定自如,即使本身并無過錯。一旁的月蕭,一聲沒吭,默默跪倒,南風南雲也相繼跪下,身邊梅韻雪憐更不用說,吓得身子發顫,面無血色。
“再給你一次機會。”蒼昊負手,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如畫的眉目,淡含幾分冷色,絕代脫俗的容顏,無意間便流露出王者的尊貴,教人臣服,也教人畏懼,“她為何失憶?”
謝長亭身姿跪得筆直,微腫的儒雅面容始終平和如初,聲音卻漸漸低沉:“公主似乎無意間知道了什麽秘密,龍鳳幫的鳳主龍蓮,本來接到指示是要滅口,後被賀翎阻止,轉而封了公主的記憶,帶到了此處……長亭尚不能确定,公主失憶,是因為被下了藥,還是其他手段所緻。”
說完這番話,他微微斂眸,已經做好了再挨一掌的準備,或者更重的處罰也是可能,畢竟自己失職了是事實,而失職導緻的後果足以教他去掉半條命。
蒼昊冷笑:“嚴密的監視,貼身的保護,居然還能讓對方成功得手,該說你那群手下太過無能,還是對方手段高明?”
“……是長亭之過,請主人重罰。”
蒼昊負手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表情冷沉,依舊帶着淡淡的幾乎不易察覺的怒意:“這麽說來,你是沒打算向本王坦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