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大義滅親
“失了分寸?”
最後這句話四個字,讓蘇末覺得分外有趣,“她所指的分寸是什麽?”
沒有自由的殺手,居然可以如此頤指氣使地一再任性,那個女子縱容是一方面,他們本事超強也是一方面,但殺手從來是沒有任何所謂的任性的權力的。
一旦因為本事超群而出現了桀骜不馴的現象,就會被控制者理解為這是要脫離掌控的征兆,往往不會有好的下場。
那個女子,倒也是個奇人。
“她的分寸隻有一點,那就是不可逾越了身份,對雪月閣閣主,鳳衣樓樓主必須尊重,不管什麽時候,來自樓主的命令,非聽不可。若有人違反了這一點,那懲罰會叫所有人生不如死。”
蘇末揚眉,“所有人?”
“對,所有人。”碧月點頭,“雪月閣有殺手一共兩百人,那個負責訓練他們的女子曾經是閣主,這兩百人沒有經過任何優勝劣汰的殘酷淘汰制度。他們都是那個女子自己親自挑選并且心甘情願被帶回閣裏的。所有人一起訓練,他們的命運早已從他們進入雪月閣那日便緊緊連系在了一起——任性一起,受罰也是一起,隻要有一人犯了規矩,所有人都逃不過嚴酷的責罰。”
碧月轉眼看着蘇末,笑道:“末主子其實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們與那女子平素的相處模式很像一家人,那個女子是家主,對他們可以縱容,可以疼寵,但若是犯了規矩,懲罰的手段沒幾個人能受得了……若真要選擇,相信不管是誰,都不會棄任性的權力于不顧,去選擇違反規矩帶來的後果。”
“那個女子現在?”
“嗯,大概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碧月道,“鳳衣樓有那個女子的畫像,改日有機會,屬下帶末主子去看一下。”
蘇末道:“在月城?”
“嗯,霁月山莊與鳳衣樓的總勢力都在月城。”
“那個女子既然已經不在了,你又有何手段叫這些人乖乖聽命?”蘇末懶懶看他,随即眉頭一挑,勾唇一笑,“可別告訴我是用毒藥控制,那樣本姑娘會看不起你的。”
“自然不是。”碧月失笑,“屬下可沒那麽卑劣,他們在鳳衣樓待得久了,有了感情是一個原因,還有一點就是,主人很維護我這個樓主的威信。”
主人很維護我這個樓主的威信……這句話怎麽聽怎麽奇怪,蘇末挑眉,還未說話,就聽齊朗不甘寂寞的聲音又進來橫插一腳,“原來你這個樓主是有人撐腰才當得穩的,我就說,你看起來這麽一副弱不經風的林黛玉俏模樣,是怎麽教遍布天下的各處勢力都乖乖聽命的,原來這才是真正原因。”
話音剛落,一道強勁的掌風迎面襲來,齊朗頗為不屑地撇撇嘴,身子一斜,也沒見他怎樣動作,便輕而易舉地躲開了那記掌風。他的反應很快,本來拿在手裏把玩的黑子順手抛出,帶着銳不可當的殺氣,直襲碧月腦門,同時身體陡然似鷹隼一般朝碧月撲去,帶着犀利之氣,與平日裏的無賴形象截然相反。
被形容成林黛玉的碧月,堪堪躲過雖沒有隐含內力力道卻無與倫比的黑子暗器,便見齊朗的身子如流星一般疾撲而來,轉眼已到眼前,反應極快地一掌揮出,阻斷了齊朗極其詭異的一招掌力,電光石火之間,雙手已變換數招,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然後,兩人順着身形移動漸漸轉移了戰場,就此拉開了一場激烈的決鬥。
“這二人憋了很久了,發洩一下有益于身心健康。”蘇末淡笑。
“末主子講話的方式似乎與白齊朗很相似。”謝長亭淡淡道,“末主子與他,認識很久了?”
蘇末懶懶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長亭該知道什麽?”
“唔,你一直沒問,我以為你知道的,至少,心裏應該明白。”蘇末淡淡道,她與齊朗的關系,本來也沒打算有隐瞞誰的想法,“我與他,認識二十年了。”
至于他們心裏是怎樣一番猜測,就跟她無關了。
二十年……謝長亭點頭,“九羅的大祭司,一年前閉關四十九天之後,再醒來時,與以前的大祭司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蘇末也點頭,“所以你上次在祭司殿才說,不可被表象騙了……在那之前,你就知道大祭司的異常了?長亭,你的秘密似乎也不少呢。”
“長亭手下也有密探。”謝長亭沒有隐瞞,“長亭想知道的,幾乎都可以知道,不想知道的,也有人會想方設法查出來讓長亭知道。”
“哦?”蘇末挑眉,“說到這個,我卻是想知道,你那晚出去見的人是誰?你手下的密探麽,你知道我是不會相信的。”
“不是。”謝長亭神色絲毫未變,“長亭以為末主子不會問。”
“我是不想問,前提是你自己主動坦白。”蘇末神情清冷,“你對蒼昊的忠心,我不會懷疑。但是你應該知道,在很多事情上,蒼昊并不喜歡手下人自做主張,如果你覺得自己運氣夠好,非要試試他的底線,我隻會等着看結果。”
聞言,謝長亭沉默了一下,面上難得的出現了遲疑的神色,“長亭隻是做了一些安排,有關東璃與穆國的關系……那晚來找我的,是我的兄弟,他的目的是要我回去接位,父皇年事已高,對穆國強勢地要求兩國結盟的提議有些難以處理,拿不定主意。”
蘇末沒說話。
謝長亭微微苦笑,“不敢瞞末主子,如今各國之間風聲鶴唳,東璃這些年不問世事,隻專注于養兵練兵,現如今兵力強盛,父皇的意思是,東璃無需懼怕任何人,逐鹿天下也照樣有一争之地,屈膝于別人腳下不是一國儲君所該為之事。”
蘇末望着遠處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表情淡然,心想碧月看起來一副嬌弱的模樣,武功确實是不錯的,至少這世上很少有人能與齊朗對打這麽長時間還不落下風。
若長亭與齊朗比試,無疑的,輸的人就是齊朗了。
“在南越皇室被舒河屠戮殆盡之後,長亭曾經問過主人一個問題,将來天下歸一,八國皇室該如何處置?”
蘇末淡淡道:“若我是蒼昊,定會因為這句話直接給你一頓鞭子。”
“主人也是這麽說的。”長亭淡笑,“不過,顯然主人的心要更狠一些,他說需要再次打斷長亭全身的骨頭,長亭才不會平白生出這些愚蠢無聊的想法。”
蘇末點頭:“确實有夠無聊的。”
“但現在,長亭心裏卻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什麽意思?”蘇末偏過頭,看着他平和的面容,“你怕你那老糊塗的父皇和那些皇族兄弟們不甘心,制造事端?”
“長亭雖然不才,但自信制得住他們的本事還是有的。”謝長亭淡淡搖頭,“隻是這種想法,長亭不敢在主人面前提起,可若是隐瞞,便就是不可饒恕之罪。”
蘇末無語,第一次覺得這個一向穩重有餘的家夥是不是神經錯亂了,“那你究竟是打算怎樣?”
謝長亭微微一笑,“自然是把所有剛剛萌生出來尚未成形的妄想扼殺在……嗯,搖籃裏。”
“如若扼殺不成呢?”蘇末問,“你打算大義滅親?”
謝長亭淡定搖頭,“隻要長亭想,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得了吧。”蘇末毫不留情地吐槽,“若真如你這麽說,你那些年怎麽就沒有一次能從蒼昊手裏挽回一局呢?”
“末主子可真會踩人痛腳。”謝長亭輕輕嘆氣,“至少,長亭做到了次次挑戰成功,縱然付出的代價可觀,但輸贏本身其實并不是長亭最在意之事。所以,末主子這句話打擊不到長亭。”
說罷,淡淡笑道:“末主子大概不會再懷疑長亭居心叵測了?”
“本姑娘從來沒說懷疑你。”蘇末瞪了他一眼,“還有,齊朗姓齊,不是姓白,以後別叫他白齊朗了,愈聽愈別扭。”
“這一點長亭倒是不知曉。”
蘇末哼笑道:“你若是連這個都知曉,就可成為先知了。”
一陣烤肉的香味淺淺鑽入鼻尖,味道愈來愈濃,蘇末與長亭同時看過去,帳篷不遠處,已經架起了幾個篝火,架子上有被烤得油亮亮的野雞,旁邊還有一些野兔之類的小動物,已經被拍暈過去了,數量還不少,足夠今早的早餐了。
另外一邊,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兩人,也被這香味吸引得漸漸緩下了手裏的攻勢,不約而同往篝火那邊聚過去。
蘇末定睛一看,碧月身上挂了幾處彩,不是很嚴重,但料想連續幾日被關在山洞了沒得吃沒得睡,體力不濟吃點虧也是正常現象。
笑了笑,她道:“即墨蓮到底是用錯了方法,如果在一個人餓極的時候适當給些食物誘惑,說不準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鳳衣樓的樓主,若連這點意志力都沒有,且不說其他,這些殺手們就首先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