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後的遭遇,自然也會影響到宇泓哲的聲勢。
宇泓哲原本就因為臨江仙的事情備受打擊,若再被皇後牽連,聲勢地位更落下風,這對葉氏的打擊,比皇後更甚。
皇帝眼眸中光芒更盛,越發專注地凝視着裴元歌。
裴元歌沒有說出的後續影響,他當然能夠想到,這對葉氏的确是沉重已極的打擊,而最妙的是,這整件事中,他最多隻是加以引導點撥,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皇後自己的謀算,即使以太後的機敏,也會覺得整件事都是皇後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更猜想不到,這一切原本是别人的算計,原是他這個皇帝在削減葉氏的力量,在一步一步地對付她……
這個辦法,真是巧妙得無以複加!
“這件事,朕幾乎不需要擔當任何風險,卻能獲得極大的利益,說實話,朕很心動。”皇帝看着裴元歌,眼眸中閃過一抹迷茫,轉瞬即逝,旋即成為威嚴十足的銳芒,“但是朕不明白,這個計策對朕來說的确巧妙,但是你會成為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陰謀詭計接踵而至,稍不謹慎,就可能被皇後算計,真的萬劫不複。你向朕獻出這樣的計謀,卻将你自己置身最大的險境,裴元歌,你想要得到什麼?”
裴元歌心頭一跳:“小女——”
“不要說是因為對朕的忠誠,抑或為國,朕不相信!”皇帝迅速地截斷了她的話,“反正你是知道朕早晚會對付太後的,又何必拿你的性命做餌,這般急切地要削弱葉氏?”
皇帝素來沉默寡言,威嚴,給人的壓迫感十足,但這樣的尖銳直白卻還是很少有。
面對着大夏王朝的九五之尊,生殺予奪在握的帝王,裴元歌心中不得不打鼓,仔細思索了許久,道:“小女不想成為太後的傀儡棋子,所以才會卷入這些是非。太後雖然有意操控小女,但如今還是以利誘和攻心為主,暫時不會危及小女性命,但皇後娘娘不同。皇後娘娘視小女如眼中釘,肉中刺,即使沒有小女所獻的計策,仍然會想要除掉小女。既然如此,小女與其被動地等待皇後出招,倒不如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若此次的計謀能夠成功,皇後權勢必有減弱,那麼,小女就多了一份安全。”
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裡,還有着另外的原因,但是此時的她并未察覺。
這番話絕對也是僭越的,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皇帝眼眸沉沉地盯着她:“無論是誰,隻要想要對付你,你都會拼盡全力去反擊,謀劃,算計,直到對方落馬,是嗎?即使那個人是皇後,太後,也一樣?”
裴元歌心頭一沉,或許皇帝還有句話沒有說出來。
若那人是皇帝,她是否也會不擇手段的對付他?
大夏提倡三綱五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她這般,皇後想要謀害她,她就先下手為強,想辦法折損皇後的實力,甚至扳倒皇後。這種反叛和抗逆,在習慣了别人的服從和柔順的皇帝眼中,是否是大逆不道的隐患?或許應該先除之而後快?
裴元歌突然有些後悔,她隻想到這個計謀對皇帝來說有利無害,所以才敢說出這番話,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計謀在皇帝心中,或許會引申到他自己的身上,将其視為對皇權的挑戰和威脅,進而對她心生忌憚,乃至殺意……
額頭汗意涔涔而出,心砰砰直跳。
許久之後,裴元歌擡起頭來,迎上皇帝審視的眼眸,沉聲道:“皇上,小女素來不願與人為敵,即使偶有沖突,小女也會盡力容忍,化解,但人皆有氣性,對生命皆有留戀,小女一再容忍,避讓,最後卻仍難逃他人的殺意,難道小女就應該伸出脖頸,任人屠殺嗎?小女無甚野心,素來謹守本分,若非被逼迫至深,無路可退,又何至于如此?”
聞言,皇帝心頭微微一動,原本的陰霾漸漸散去,低語道:“你說得沒錯,人皆有氣性,若非逼迫至深,無路可退,又何至于如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習慣别人口稱萬歲,萬死不辭,心中卻另有肚腸,倒是聽了你這番由衷之言,讓朕深有感觸。這天底下,敢對朕說真話的人,越來越少了……雖然朕的身邊有着無數的人,卻總是覺得隻是孤身一人……”
他的眼神微微迷茫,雖然落在裴元歌臉上,卻似乎透過她,看到了遙遠虛空中的誰。
這份容貌,這份氣性,實在很像阿芫……
“裴元歌,你對朕,以後能永遠說真話嗎?”
饒是裴元歌再冷靜沉着,也聽出了皇帝這句話中的别樣的意味,原本才剛剛消退的冷汗,再度冒了出來,而且比先前更甚。天,那個跟她長相相似,跟皇上關系匪淺的人,不會是皇上的寵妃或者意中人之類的吧?皇上不會把她當做那個人的替身吧?
明擺着這時候皇帝是一時的神迷,才會說出這種話,但這話根本沒法接,永遠對皇上說真話,她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但違逆皇帝的意思,很難保不會激怒皇帝,對她現在的處境更不利;若是答應了,再陽奉陰違,且不說她有沒有本事瞞過精明深沉的皇上,單這時候對皇上許下這種承諾,已經一百二十個不妥了。
心念電轉間,裴元歌咬咬牙,淺淺微笑道:“皇上,小女突然想起一個故事,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興趣聽?”現在隻能旁敲側擊,想辦法既能委婉的表明拒絕的意思,又不至于激怒皇上。
“哦?”皇帝來了興趣,“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