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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風中起舞 第172章 為難

世婚 意千重 4930 2025-02-21 09:57

  屋裡光線昏暗,大紅色的帳子顯得微微發暗,離床不遠處防着兩個鼻銅大炭盆,炭盆裡的銀絲炭紅紅滅滅的,熱氣烤人,角落裡的青瓷香爐散發出的香味也有些甜膩,氣息又熱又甜,讓人有些發悶。

  陸緘從又明亮又有些清冷的書房過來,頗有些不适應,沉聲吩咐:“把香撤了。簾子打起來透透氣,炭盆拿遠些。”

  桂嬷嬷十分不滿。外面變了天,北風刮得呼呼地響,這人又不舒服,還不得弄得暖和和的?陸緘不過是個剛成親的年輕男子,哪裡懂得知疼着熱照顧人?于是就隻去撤香,不動炭盆,更不要說去掀簾子。

  荔枝猶豫了一下,招呼着桂圓将炭盆稍微挪遠了一點點,就不肯再動了,垂着手站在一旁:“二爺,太太那邊還等着回話呢。”

  這幾個人心裡都有氣。陸緘明白得很,卻也隻能裝作不懂:“太太那裡我等下親自過去說,你去把簾子掀起來透透氣。這屋裡又熱又香,就是我都悶着,更不要說你們奶奶。”說完往床前行去,輕輕掀起帳子,探頭去看林謹容。

  林謹容背對着他,将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一動不動。

  陸緘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小聲道:“阿容,你哪裡不舒服?”

  荔枝和桂嬷嬷對視了一眼,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荔枝行到門邊,想了想,到底還是将簾子挂在了門邊的挂鈎上。

  陸緘摸着林謹容的額頭不燙,又見屋裡沒了其他人,便俯身下去試探着将自己的額頭去貼林謹容的額頭:“我試試燙不燙?”

  林謹容側了側身躲開他湊過來的頭,拉起被子蓋住頭臉,蜷縮成一團。陸緘收回手和頭在她身邊輕輕坐下來,沉默許久,低聲道:“你究竟哪裡不舒服?”

  林謹容淡淡地道:“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還說不清楚,那就是心裡不舒服了。陸緘輕輕歎了口氣:“那你晚飯想吃什麼?我讓她們給你做。”

  林謹容道:“二爺不用管我,你先去吃飯罷,母親那裡等着的。”

  又叫回二爺了。陸緘立了片刻,悶悶地道:“那你先歇着,我這就讓人去請大夫。”

  荔枝在外聽得難受之極。奶奶分明就是心裡不舒服這二爺真是,難道說一聲我知道你委屈了,辛苦了,為難你了,就會少個手指頭還是少個腳趾頭?可他偏偏就不說。

  也難怪得奶奶憋氣。可她始終是個小丫鬟,有些話能和林謹容說,卻和陸緘說不得,隻能幹着急而已。

  桂嬷嬷卻是又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待陸緘出了屋子就上前去問林謹容:“奶奶,您可是積了食?老奴熬了山楂湯也許飲了就好了。

  太太若是知曉您不舒服,請了大夫,還不得立刻上門來瞧您?”這意思就是新婦,能忍的就忍一忍,不要随便請大夫。這不比平時,一來新婚期間就請大夫,不好:二來又剛好遇到那幾件事怎麼看都有故意和那兩位叫闆的意思在裡面,實在是不妥。

  在陸家這種地方,隻會忍不懂得反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林謹容實在無法和桂嬷嬷說了,歎了口氣,閉着眼不言語。

  荔枝忙道:“還煩勞嬷嬷去取山楂湯來,我來勸勸奶奶。”

  “你一定要勸奶奶。不然旁人又不知要怎麼編排呢。”桂嬷嬷再三叮囑荔枝,一步三回頭地出去。

  荔枝上前去勸林謹容:“奶奶二爺雖不說,但他心裡都明白着,若是您在這當口放他一放,他定會無限感激。”

  林謹容低聲道:“荔枝我已經忍過放過了,再不能忍再不能放的。最起碼也該讓他明白這中間的難處,他是兒子尚且如此難為,我這個新婦又能做得有多好?更何況,逼他為難他的人可不是我。我要再跟着轉,為難的就該是我了。”逼陸緘的人首先是塗氏,其次是林玉、

  珍。她無非就是讓他嘗了嘗這被人逼着,架在火上烤着,裡外不是人,有苦還說不出的滋味兒。

  林謹容的意思荔枝懂,就好比她去求府裡的哪位管事嬷嬷做件什麼事,人家明明是舉手之勞,偏要裝作為難的樣子,煎熬半日才賣她一個人情,好叫她記住幫她這個忙不易。這中間的道理是一樣的,不知道難處就不知道好處,若是陸緘不知這中間的種種為難,日後也不知好歹,或者就是,知道很難,卻不知難到什麼地步,沒有感同身受,就不能體諒。荔枝輕輕歎了口氣:“那過了這一頭,您不能總硬着,該放的時候要放一放。”

  林謹容微微一笑:“知道,難不成我迹在這屋裡關一輩子,病一輩子?适可而止的道理我是懂得的。”

  陸緘出了院門,先叫長壽過來叮囑了幾句方去林玉珍那裡,在院門口外立了片刻方進去,林玉珍和陸雲已經坐在桌前等着了,見他進來,林玉珍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就把臉撇開,待他行禮問安後方淡淡地“嗯”了一聲,說不出的倨傲。陸雲裝得沒事兒似的笑道:“二嫂呢?”

  陸緘道:“她不舒服。約莫是着濤了。”

  這麼巧?陸雲心裡嘀咕了一下,關心地道:“那請大夫了麼?”

  “讓長壽去請了。”

  林玉珍陰沉着臉冷哼了一聲,陸雲輕輕拽拽她的袖子,起身笑道:“待我去看看她,讓廚房給她做點清淡養人的,省得她剛進門的人,不好意思開口。”

  林玉珍隻覺無限煩躁和憤怒,還指望杯謹容幫她栓住陸緘,對付其他人,結果林謹容進門什麼都沒做,就先和她吵了一架,然後就拿起喬來了。這種歪風邪氣絕對不能縱容!于是打斷陸雲的話:“先吃飯。

  吃了飯再說,等了這許久,飯菜都涼了。”

  陸緘垂下眼默了片刻,起身道:“母親,你們先吃吧,妹妹也莫跑這一趟了,你陪着母親,我自會去安排。”言罷行禮退出去。前腳剛踏出門,就聽見背後摔筷子的聲音。他略微頓了頓,終是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玉珍氣得打顫:“看見沒有,給臉不要臉,都在我面前拿喬呢。”

  “哥哥這不是親自過來了麼?說明他還是很看重您的。”陸雲沉思道:“想來二嫂若不是真的病了,就是和那位有關系。也不知下午惠嬷嬷過去又說了些什麼,我這幾日想過了,就讓芳竹過去罷,等哥哥去了諸先生那裡,就把人送過去。”

  林謹容房裡的這個人十分重要,以什麼理由和借口插進去也很重要。若是安置年紀大的婆子進去,婆子們都會仗着資格老指手畫腳,得不到信任,也特别容易引起反感,旁人一挑唆,隻怕陸緘和林謹容都不願意,亂子先就起了:若是派個年紀小的丫頭去,一來年輕不穩當,二來容易引起其他猜測,得不到不信任的同時還進不得裡屋,林謹容随便動一下手腳就可以把人給收拾了,林家還不會站在林玉珍這邊,不起作用,隻會壞事。

  唯有芳竹最合适。芳竹今年二十五,從小就跟在林玉珍身邊,善解人意,大方得體,在江南的時候照顧陸緘不少,後來陸緘懂事了,林玉珍方把她調開,配了個小管事。她與陸緘有主仆情義,也得陸緘敬重,為人穩妥,又成了家,有了孩兒,在陸家上上下下都很熟,人緣不差,給林謹容做在内外院往來傳遞東西和消息的人,那是最合适不過的。最緊要的一點是,芳竹對林玉珍絕對忠心。

  林玉鼻想了片刻,道:“那就是她了吧,讓她過來和我說說話。”

  陸雲就給她夾菜:“娘,先吃飯吧。無論如何,總不能不吃飯,您要是氣壞了身子,有些人可得意了。“待到林玉珍吃了些飯菜下去,方又勸她:“現當下,無論如何都得先去看嫂嫂。無論她真病也罷,假病也罷,您都得給她撐起來,不能讓人看笑話。”

  林玉珍冷笑:“她不是很厲害,目中無人的麼?哪裡用得着我替她撐腰?”

  陸雲有些憂慮地道:“娘,若是她一人當然不足為慮。可二哥為何不留在這裡吃飯?不就是回去陪她了麼?”這證明什麼,陸緘在乎林謹容,一個是親侄女,一個是嗣子,既然病了就該表示慰問,不是賭氣的時候,否則就得寒了心。

  林玉珍沉默良久,道:“再說吧。”

  陸雲便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她自己也得去這一趟。

  且不談她母女二人怎麼商量應對此事,卻說陸緘出了院子,心中煩悶不堪,迎頭遇到陸綸,纏着說要去他那裡吃晚飯,隻得道:“你二嫂病了,等着大夫上門呢,改日吧。”

  陸綸大奇:“好不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轉念一想就有些明白過來,便道:“二哥為何不去問祖父?”隻要陸老太爺一出手,保準就安生了。

  陸緘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沒有什麼事都拿去問祖父的道理。”因見陸綸還想再勸,便笑問:“陸繕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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