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不求閑閑地道:“我就躺在坊牆上曬太陽,是你目中無人。我見你給隔壁王家小兒問診,又問京中是否有懸榜求醫的富貴人家,莫非你要給人治病?又或是想借這條路冒險謀生?想法很好,但是估計很難。”
“但凡有一絲機會,總要去試試。我有祖傳秘方,又得家父夢中點化,一夢十年。”
杜清檀說得自己都相信了,所以十分理直氣壯:“你看,我最近不是好了許多?”
“确實是好多了。”獨孤不求盯着她看了片刻,突地笑了:“什麼夢中點化,與其瞎編,不如尋個正經師父,也就師出有名了。”
“我沒瞎編!”杜清檀堅決不認,找師父什麼的,她也想過,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她等不得,便掏出錢袋子:“我要請托你幫我上街買幾樣東西。”
獨孤不求來了興趣:“要買什麼?我這個人最樂意替人花錢了!”
杜清檀遞給他一張紙:“紫礦細料、赤砂糖、酥山、再要兩隻拇指大小的薄瓷瓶。”
獨孤不求沒再多問,飛快地去了。
杜清檀關門回身,但見團團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咬着筆管盯着她看個不停:“姐姐,剛才和你說話的是獨孤大哥哥嗎?”
“嗯。”杜清檀走過去摸摸他的頭,笑道:“姐姐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最近你娘又累又乏,我怕她會生病,所以有些事情,咱們不要告訴她好不好?”
團團道:“是賣書的事嗎?”
杜清檀吓了一跳,轉過頭氣勢洶洶地瞅着采藍。
采藍連忙擺手:“不是婢子。”
團團道:“是我看見的,家裡的藏書少了兩本,姐姐的櫃子裡也沒有金镯子。”
“……”杜清檀默了片刻,伸出手指要和團團拉鈎:“萬萬不能告訴你娘,不然她非得生氣揍我不可,我們也沒雞蛋白面吃了。”
這麼聰慧的小孩子,倒是驚喜,好生撫養,将來有靠了!
獨孤不求行事利索,很快買來杜清檀要的東西,他很好奇:“五娘是打算做什麼好吃的嗎?”
“嗯啊。”杜清檀敷衍着要關門:“我大伯母不在家,不方便請你入内。”
獨孤不求将手撐住門扇,巧笑嫣然:“其實,我剛才想和你說,楊相公指望不上,卻可以指望另一個比他更為位高權重之人。”
杜清檀立刻打開門:“恩公登門,怎能拒之門外呢?您快請。”
獨孤不求背着手、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轉頭看到牆頭上趴着個臉蛋黑紅的丫頭朝他張望,便俏皮地擠了擠眼睛。
王草丫一個踉跄摔落牆頭,“哎喲”一聲慘叫,跟着王娘子的咆哮聲響起:“沒規矩的臭丫頭!看我打不死你!叫你爬牆!叫你爬牆!”
雞飛狗跳中,杜清檀打開了裝着酥山的食盒。
盒蓋才打開,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盒中一堆晶瑩剔透的碎冰塊,碎冰塊裡點綴着粉豔豔的桃花瓣和碧玉般的嫩柳枝,正中間是一隻嫩竹削成的小碗。
小碗中放着一座散發陣陣奶香、白玉般的山巒,山巒上方還插了一朵優雅的春蘭。
十分雅緻、奪人眼球。
“這酥山真好看啊……”采藍和團團眼睛都看直了,響亮地咽起了口水。
這用奶制成的酥山,十分奢靡難得,也十分美味好吃,當初杜清檀的爹還在世時,家中接待貴客,也會準備這個。
沒想到今日今時竟然又得見了。
“姐姐。”團團抱着小胖手,可憐巴巴地看着杜清檀。
杜清檀擡頭,隻見周圍三個人,包括獨孤不求在内,三雙眼睛以同樣的姿态盯着她,都是想要分一口嘗嘗鮮的意思。
她面無表情地把食盒蓋上,拎着紫礦細料和赤砂糖進了廚房。
團團吐了口氣,也不哭鬧,轉頭笑眯眯地招呼獨孤不求:“獨孤哥哥,您請這邊坐,我給您倒水。”
“真乖。”獨孤不求摸摸他的頭,長腿一邁,跟着進了廚房,也不打擾杜清檀,就抱着雙臂靠在一旁看。
杜清檀拿走酥山上裝飾的花朵,把酥山放在鍋裡小心加熱,等到融化,就得到了奶油。
采藍見她如此暴殄天物,不由急了:“五娘!”
杜清檀指使采藍:“把紫礦和紅砂糖給我。”
紫礦是制作胭脂的名貴原料,從真臘國來,也是貴得不得了。
采藍眼睜睜看着杜清檀抓起那名貴的紫礦細料,加入溶化的酥山裡,又将很貴的紅砂糖加進去,攪成一堆鮮血一樣的汁子,整個人都不好了,隻想尖叫暴跳。
“暴殄天物!”采藍這麼想着,也這麼喊了出來。
杜清檀毫無所動,舀一勺喂入口中,舔一舔,嘗一嘗,點頭:“味道不算太差。”
再伸出舌頭在唇角舔了一圈,問采藍:“怎麼樣?”
采藍震驚地指着她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道:“您這,這,就和吐了血似的。”
“有眼光。”杜清檀滿意地笑了,不愧是專業配方。
“這是什麼?”獨孤不求俯身過來,伸手蘸了一點喂入口中。
杜清檀面不改色心不跳:“藥膳。”
“藥膳?”
獨孤不求萬萬沒想到竟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這表面一本正經,實際撒謊不眨眼的小女子!
“什麼藥膳?說來聽聽?”
“專治窮病的藥膳。”杜清檀小心翼翼地把這灘東西裝入小瓷瓶,仔細蓋嚴實了,貼身藏好。
采藍在一旁傻傻地道:“窮病還能治?不然,五娘先把咱家人治好?”
“噗……”獨孤不求笑出了聲。
杜清檀面無表情。
采藍漲紅了臉,頗生氣:“公子笑什麼呢!您剛才允諾說要告訴我們,有什麼位高權重、可以指望的人,究竟是誰?”
“梁王武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