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就都不說話了,隻看向杜清檀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杜清檀笑道:“都看着我做什麼?”
雷燕娘把她拉到一旁去:“你還不知道吧?你的正七品典藥變成别人的了!我都打聽清楚啦,叫孟萍萍。
家裡有權有勢的,也是名門望族,說是打小兒就在外頭學醫行醫,才回洛陽!”
雷燕娘頗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說好了按照考績選拔的,她憑什麼一來就搶了你的位子?”
杜清檀笑道:“快别提啦,這個位子也沒說就是我的。孟娘子我認識,她和蕭三娘不同,确确實實是有真本事的。”
雷燕娘小聲嘟囔:“那又怎麼樣?我們隻認你!隻要你開口,咱們就把她蹶下來!”
杜清檀安撫地抱了抱她:“知道啦,姐妹們的情義我都記在心裡了,但咱們入宮是為了侍奉聖人,辦好差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想咱們任何人,因為這種事惹上任何麻煩。宮裡可不比其他地方,輕慢不得。”
雷燕娘這才道:“那行吧,看你的面子,也要看她為人如何。若是像蕭三娘一樣的,我頭一個就不服她。”
正說着呢,白助教進來了:“都收拾收拾,稍後殿下會來訓話,也會有宮裡來的女官教大家禮儀。”
衆人都緊張起來,趕緊地去收拾。
白助教叫住杜清檀:“杜娘子,有個事情要和你說。入宮不能帶婢女,你得給采藍安排個去處。”
消息來得太突然,采藍一個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杜清檀也有些受打擊,卻還能保持冷靜:“早前也沒聽說不可以,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白助教欲言又止:“本來入宮是不能帶婢女的,之前是想着,你們是食醫,身邊的婢女多半就是幫手。
但後來情況又發生了些變化……要不,你去問問琅琊王?”
杜清檀就懂了,這事兒隻能找李岱。
沒多會兒,李岱等人就來了,訓話的内容比從前嚴厲了許多,反正聽着就很可怕。
違反這個規矩會被杖斃,違反那個規矩也會被杖斃,若是卷入謀逆之類的,還會牽連親族。
衆食醫聽得臉色慘白,神情惶恐。
袁春娘最為害怕,忍不住小聲道:“可以不去嗎?”
這話被李岱聽到了,冷聲道:“可以,立刻拖出去杖擊五十,再遣送回鄉,以後不許行醫。”
“殿下饒命!”袁春娘吓得跪倒在地,語不成調:“學……學生就是随便說說……”
李岱冷冰冰地道:“随便說說?看來我剛才的話你們都沒聽進去!每人打掌心五下!”
“啊?為什麼呀?”衆食醫不服氣地小聲鬧了起來。
李岱目光森寒:“這叫連坐!是為了讓你們記住,宮中是什麼地方!也是為了讓你們不至于輕易丢命!”
他是真的沒有半點容情,包括杜清檀在内,每個人都挨了五下。
袁春娘自責又内疚,哭得稀裡嘩啦的,但是硬沒敢出一聲。
因為她記住了李岱的話,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貴人有罰,哭鬧隻會讓懲罰變得更加嚴厲,說不定還會禍及親族友人。
杜清檀面無表情地受了罰,眉頭都沒皺一下。
李岱的目光在她面上掃過,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轉身走了。
跟着就是女官進來訓誡教導禮儀。
衆人已被李岱殺了威,都小心翼翼的,聽得格外認真仔細。
女官很滿意:“這也不是一時之功,還得天長日久地警醒着,時時刻刻記在心裡,久而久之,才能刻到骨子裡去。
今日就到這裡,先散了,晚上把宮規背下來,明日抽考。若是記不得的,也不必入宮了。”
袁春娘其實想問,如果記不得宮規不能入宮,還會不會挨打受罰,但她不敢,因為李岱肯定不會饒她。
一時間,小院子裡凄風苦雨的。
杜清檀也不高興,因為采藍的眼睛都哭腫了。
她擰了塊帕子給采藍:“你乖乖在屋裡等我,我去找琅琊王說說情。”
采藍咬着帕子乖乖點頭:“好,婢子等您。”
等到杜清檀出了門,她又追上去,不放心地叮囑:“五娘,千萬别亂發脾氣啊,婢子是看出來了,這些貴人一個比一個狠,婢子不想您挨打挨罰。”
杜清檀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和通紅的鼻頭,心疼又好笑:“知道了,快進屋去。”
然後就看到采藍回去坐在案幾旁,一邊哭,一邊啃肉幹。
杜清檀扶了一下額頭,快步往值房趕去,就怕李岱已經走了。
聶公公低眉垂眼地在門口站着,見她來了也不問她要做什麼,直接道:“是來求見殿下的吧?等着,我給你通傳。”
沒多會兒,就走出來道:“殿下讓你進去。”
杜清檀提步走入房中,但見李岱坐在案幾旁正在調香,見她進來,頭也不擡地道:“我之前教你的香事,這幾日可有落下?”
杜清檀在心裡問候了他好幾遍,忍住暴躁,強顔歡笑:“學生這些天一直都在反複練習呢。”
李岱擡頭看向她,目光犀利:“哦?你來焚這寒梅香?”
顯然是不信的。
然而杜清檀并不怵,畢竟這些天她雖然忙着貼秋膘、和獨孤不求卿卿我我之外,卻也沒有忘記正事。
獨孤不求已經把她教會了,理由也很好:“不給别的男人炫耀的機會。”
杜清檀燒香餅、埋香灰、戳洞、鋪隔火、拈香,一一行來,倒也行雲流水。
李岱挑剔:“雖是會了,卻還差些儀态。焚香是雅事,被你硬生生弄成了差事。”
杜清檀忍氣吞聲:“您說得是。學生記住了。”
李岱這才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杜清檀趕緊地把采藍的事說了。
李岱淡淡地道:“要她随你入宮不是不可以,你什麼時候做了典藥,什麼時候可以帶她。”
杜清檀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轉圜的可能嗎?”
李岱微微一笑:“若是一定要做,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需得大費周章。”
那就意味着必須付出代價。
杜清檀垂下眼眸:“學生知道了,多謝殿下撥冗接見,學生告退。”
李岱笑容不變,直到杜清檀退出坊門,才倏然收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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