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甯王被立為儲君的熱鬧,剛剛沉下去的人心,又浮動起來。
這一回是因為三夫人蔡氏陪嫁的家具上面檢查出大劑量的毒藥。
也就是說,三公子和三夫人蔡氏并不是生病,之所以體虛病弱,是因為長期受到毒物的侵害。
夫妻二人并不能直接接觸毒物,卻每日睡在毒物包圍的床榻上,沒有被毒死,隻能說是命大。
三夫人蔡氏的陪嫁丫鬟婆子,全都被抓起來,一個個審問。
三夫人蔡氏則被單獨看守。
裴氏已經派人上蔡家,讨要說法。
蔡家如果給不出一個說法,那麼就報官。讓官府上蔡家調查,不信查不出真相。
兒媳婦陪嫁的家具裡面含有毒物,想想都覺着可怕。
得有多惡毒的人,才能想出這種害人的辦法。
過去太醫治不好三公子兩口子的病,是因為藥不對症,找不到病因。
如今找到了病因,太醫治起來就快了。
對症的藥一用,不敢說藥到病除,病情至少是真的有所減輕。
劉诏從衙門回來,聽說了此事。
他說道:“蔡家沒道理害出嫁的閨女,最大的可能還是三夫人那些陪嫁丫鬟婆子。也隻有那些陪嫁丫鬟婆子,才有機會,長年累用往床鋪下面放置毒物。
不過那些陪嫁丫鬟婆子,未必肯老實交代。不如借父王身邊的常恩用兩日,由他來審案,定會有所收獲。”
裴氏聽取了劉诏的建議,叫人給甯王送信,把常恩借來用用。
甯王得知三公子是中毒而非生病,而且嫌疑人還是三夫人蔡氏,十分震怒。
他吩咐常恩,“嚴查此事,就算将蔡家掀翻,也要查出真相。下毒都下到王府,下一次是不是要在碧玺閣下毒。他奶奶的,百密一疏,當初本王怎麼沒想到老三可能是被下毒。”
常恩領了甯王的命令,帶着人回王府,當晚開始提審那些丫鬟婆子。
常恩是從慎刑司出來的,手段非同一般。
都說常恩出面審問人,就沒他審不出來的。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一早,經過連夜奮戰,常恩這邊就有了消息。
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夫人蔡氏的奶嬷嬷,許氏。
許氏是三夫人蔡氏的奶娘,後來留在蔡家做了嬷嬷,一直在三夫人蔡氏身邊伺候。
三夫人蔡氏嫁到王府,她作為陪嫁,也跟了過來。
拿到供詞,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下毒的人竟然會是三夫人蔡氏的奶嬷嬷。
這可是自小到大的情分,許氏為何要下毒害人?
沒道理啊!
“常公公,快别賣關子,告訴我們這個許嬷嬷為何要下毒害人?”
常恩說道:“還是叫三夫人同許氏對質吧。”
王妃裴氏點頭,“是該對質。來人,将三公子,三夫人請來。告訴他們,已經查出下毒的人。另外派人将許嬷嬷提來。”
常恩提醒去提許嬷嬷的下人,“記得把人收拾一下,再帶過來,以免吓着三公子和三夫人。”
下人領命,心頭惴惴不安。
見到了許嬷嬷的慘樣,才明白常恩公公為何說要先收拾一番。
三夫人蔡氏來到春和堂。
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是中毒,不是得了傳染病,倒不會像過去那樣嫌棄她。隻是依舊會避開她,嫌她晦氣。
做人得多失敗,帶她長大的奶嬷嬷才會下毒害她。
三夫人蔡氏看了供詞,身體搖搖欲墜,“不,不可能。許嬷嬷沒道理害我。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
許嬷嬷被人安置在門闆上擡了進來。
三夫人蔡氏哭着問道,“嬷嬷,他們說的是假的,對不對?你不會害我,對不對?”
“你們蔡家于我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為何不會害你。”許嬷嬷厲聲說道。
三夫人蔡氏一臉懵逼,“怎麼可能。若是有仇,你怎麼可能到蔡家當差?而且我們蔡家也沒有姓許的仇人。”
“那是因為,你們蔡家根本就沒将我們這等小民放在眼裡。我不是京城人,我是梧州人。二十年前,梧州發生民亂,朝廷派兵鎮壓。統軍将領正是蔡家人,就是你的父親蔡大将軍。”
随着許嬷嬷的講述,衆人得知了一個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梧州民亂,蔡将軍領兵平亂。
亂子平息後,悲劇才剛剛開始。
将士打了勝仗,就開始放縱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無惡不作。更嚴重的是一晚上,屠了半個村。
此等惡行,若是被人知曉,全軍上下不知道要掉多少顆腦袋。
蔡将軍為了掩蓋真相,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将周圍幾個村全都屠了,做出亂賊屠村的假象,蒙混上官。
許氏那時候還是個小媳婦,出事那天走親戚,躲過一劫。
等她回家,夫家十多口人死光,娘家十幾口人死光。
一夜之間,滿門被屠。
許氏本想一死了之,卻不想,肚子裡已經懷着身孕。
她輾轉多地,來到京城,生下孩子。
機緣巧合做了蔡家的奶娘。
後來得知梧州領兵平亂的正是蔡家兄弟,她就存了報仇的心思。
直到三夫人蔡氏嫁到王府,她才開始動手。
她打算好了,等到三公子毒發身亡,她就站出來揭開真相,指證蔡家下毒謀害皇孫。
她是三夫人蔡氏的陪嫁,她的證詞可信度很高。
隻要她指證,一個謀害皇孫的罪名蔡家跑不了。
到時候,蔡家吃官司,不管是罷官去職,還是抄家流放,蔡家都完蛋了。
她也将大仇得報。
許氏瞪眼怒睜,“我就是要報仇。你們蔡家害死了我夫家娘家三十幾口人,我殺你一個,實在是太便宜。
我要你們蔡家全族為我死去的家人,為無故被殺的幾百村民償命。
你是蔡奸賊的女兒,你所享受的一切,全都是用無辜人的獻血換來的。難道你不該死嗎?
我隻恨自己下毒太輕,沒能早點毒死你們。我不甘心啊!老天不公!”
“你既然恨我,恨我們蔡家所有人,你為何還要将我奶大,耐心教導我?早在我是幼兒的時候,你就可以弄死我,還不會被人發現。”三夫人蔡氏痛哭流涕,連聲質問許氏。
許氏哈哈一笑,“殺你一個姑娘,蔡家還會無數個姑娘生出來。哪裡比得上殺你們蔡家全族過瘾。
你真以為你一個小姑娘的性命很寶貴嗎?呸!我夫家娘家三十幾條人命,根本不是你一個小姑娘的性命能抵償的。
我隻恨老天不公,竟讓我功虧一篑。蔡家人不死,我死不瞑目。”
許氏仰天大哭。
劉诏這個時候從外面走進來,“許氏,你說二十年前,蔡大将軍為掩蓋将士罪行屠村,殺幾百良民,此事當真?你可有人證物證?”
許氏警惕地看着劉诏,“大公子要如何?要治婦人一個誣陷之罪嗎?哈哈……哈哈……到了下面,見了閻王,我也要說蔡家人不得好死。”
劉诏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所說屬實,又能拿出人證物證,并非不能報仇。隻要你能證明你所說是真的,本公子答應你,重啟案卷,親自派人到梧州調查此事真相,還幾百無辜村民一個公道。”
“真的?”
“什麼?大哥真要替這個下毒殺人的賊婆子翻案?”
“一旦翻案,如果真如許氏所說,蔡家豈不是完了。那三夫人該怎麼辦?”
所有人朝三夫人蔡氏看去。
三夫人蔡氏腳下踉跄,扶着桌子才站穩,“我,我……”
許氏大叫一聲,“如果大公子肯替我翻案,替無辜枉死的幾百村民讨回公道,奴婢甘願受死。”
劉诏肯定地說道:“你下毒謀害皇孫,必死無疑。如果翻案,會在案情查明之後,再處死你。”
“隻要能翻案,别說讓我死,就是讓我千刀萬剮我也甘願。”許氏神情癫狂,眼中燃燒着仇恨的火焰。
裴氏緊皺眉頭,“荒唐!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翻什麼案。這都什麼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大,你不許插手此事。”
劉诏面無表情,“母妃所言,兒子不贊成。父王被立為儲君,一樁冤案的苦主就在王府。
如果不知道就罷了,既然知道了,豈能視而不見,豈不是有損父王的聲譽。
父王是儲君,天下百姓皆是父王的子民。子民被人無辜屠戮,父王豈能不追查此事。
至于我們王府和蔡家的姻親關系,在國法面前,不值一提。”
“你你你,你是成心要氣死本宮嗎?”裴氏心生惱怒。
“這種事情傳揚出去,王府哪有臉面可言。”
裴氏憂心忡忡。
劉诏并不理會,反而是朝三公子劉言看去,“三弟什麼想法,不妨直說。”
三公子眉頭緊蹙,遲遲不肯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