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進來”
天子一聲怒吼,太子殿下吓得屁滾尿流。
“兒臣叩見父皇”
開耀帝一雙眼睛像是銅鈴,滿是煞氣。
“聽說你去吊唁臣子”
太子殿下戰戰兢兢地說道“是謝愛卿遇到意外過世,兒臣念他多年辛勞,前去吊唁。”
開耀帝冷哼一聲,“你倒是仁君。”
太子殿下吓得渾身哆嗦。
啪
直接跪在地上,“兒臣知罪。”
開耀帝冷漠地問道“你何罪之有啊”
太子殿下懵逼,“兒臣,兒臣”
餘下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太子殿下從内心認為自己去吊唁謝茂并無錯處。如今讓他自己找自己的錯處,太難了。
還是十三皇子站出來提醒他,“太子哥哥,東宮離皇宮最近,你卻是最晚到的,實在是不應該啊。”
太子殿下立馬說道“十三皇弟說的對。兒臣來晚,請父皇責罰。”
開耀帝的目光從十三皇子臉上掃過,最後落到太子殿下臉上,“你們兩兄弟感情倒是不錯。”
太子殿下剛松了一口氣,卻沒想到暴風雨說來就來。
“混賬東西”
開耀帝指着太子殿下怒罵,“你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還要老十三來提醒你。可見你心裡頭從未将朕放在心上,對朕的吩咐,也都是敷衍了事。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狗東西。”
開耀帝三步并作兩步走下龍椅,一腳揣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太子殿下被踹翻,不敢呼痛。他重新跪下來,磕頭請罪,“兒臣有罪,兒臣有罪。兒臣一直将父皇說的每句話放在心上,一日不敢忘,兒臣絕不敢敷衍了事,請父皇明察。”
開耀帝呵呵冷笑,厲聲怒斥“你放屁”
太子殿下臉色慘白。
開耀帝怒道“口口聲聲說将朕說的每句話放在心上,你當朕是三歲小孩,可以随意蒙騙嗎朕讓你離那些腐儒遠一點,你可有聽從朕讓你多關心關心邊軍将士,你可有做到
這些年朕無數次教導你,哪一次你有聽從若非你母後護着你,朕早就棄了你”
太子殿下心頭惶恐無比,來了,這一天終于來了。果然熬不過三年。
其他皇子王爺也都一臉震驚的模樣,父皇竟然直接将心裡話說了出來,老頭子是瘋了嗎
當着他們這些做兒子的面,直接說棄了太子,是在試探,還是口不擇言,亦或是老頭子真的打算要廢太子
盡管有人心裡偷偷樂呵,卻也不敢絲毫大意。
誰知道老頭子發的哪門子瘋。說不定一個不小心,老頭子掀起的狂風暴雨就吹到了自己身上。
太子殿下一個勁磕頭請罪,“兒臣有罪,兒臣有罪”
“夠了”
開耀帝一臉厭惡地看着太子殿下,“你看看你,哪有半點身為太子的樣子。如此懦弱,毫無擔當,朕怎麼放心将江山交到你手上”
太子殿下低着頭,神情悲戚。他變成如今這般懦弱的模樣,還不是拜父皇所賜。
然而,太子殿下隻敢在心裡頭抱怨,萬萬不敢将心裡話說出口。
開耀帝看着太子殿下,是越看越不順眼,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
茶水飛濺,太子殿下被濺得最多,其他王爺皇子也沒能幸免。
開耀帝指着十幾個兒子,“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巴不得朕早點死”
“父皇息怒兒臣盼着父皇長命百歲。”
“閉嘴真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嗎竟然敢把手伸到宮裡,在宮裡攪風攪雨,真當朕老了,精力不濟,管不了事情嗎朕告訴你們,就算朕老了,朕一樣能收拾你們。誰敢往宮裡伸手,朕就砍斷他的手。砍斷手還不夠,朕就要他的命。”
大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蟬。
顯然老頭子動了真火。
這段時間,宮裡搞大清洗,死了不下千人。
四司六局二十四衙門,無一幸免。
許多過去在宮裡呼風喚雨的人物,這一次都沒能逃過去,全被咔嚓掉。
連帶着諸位王爺皇子在宮裡的眼線,也因為這種無差别的大清洗,被幹掉了。
所有人心知肚明,老頭子是在怕啊。怕有人對他不利,怕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取而代之,所以要殺雞儆猴,要殺一儆百。
要用無數人的鮮血,警告所有蠢蠢欲動的野心家。都給朕安分點,否則朕就殺你全家,誅你九族。
幾個皇子王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老頭子看來離失心瘋不遠了,大家将來都得小心點。
開耀帝怒氣沖沖,在大殿内走來走去。
看哪個兒子不順眼,就死命踹一腳。
其他王爺皇子被踹一腳,就默默地忍受着。
甯王不這樣,他被踹一腳,直接往地上一趟,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喚。
“父皇,你這一腳是要踹死兒臣啊。兒臣還沒抱上大孫子,死不瞑目。”
“老三閉嘴。”開耀帝怒斥。
甯王排行老三。
甯王不僅沒閉嘴,反而叫喚得越發厲害。
“哎呦,哎呦,不行了。老頭子,兒子快不行了,你這一腳龍精虎猛,兒子骨頭都斷了。等兒子死了,你趕緊再生幾個小崽子出來吧。”
開耀帝被氣笑了,笑罵道“混賬東西,憊懶無賴。朕看你是欠教訓,不如就去皇陵反省反省。”
皇陵在北邙山,離着京城兩百裡遠。整個北邙山都歸少府管。
開耀帝讓甯王去皇陵反省反省,這裡面的用意值得人深思。
甯王先是哎呦一聲,“父皇,你是要抛棄兒子嗎”
“給朕滾”
甯王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果斷地滾了。
離開大殿的時候,他還朝諸位兄弟沒眨眨眼。仿佛是在說兄弟們,哥哥先撤了,你們繼續熬着吧。
趙王等人咬牙皺眉,甯王這個賤人,竟然用這種辦法溜了,果然夠奸詐。
甯王離開興慶宮,先去長春宮面見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見他胸口上有個腳印子,微蹙眉頭,問道“可是又惹你父皇生氣”
甯王打了個哈哈,說道“明兒我要去守皇陵,母妃不用太想我。”
淑妃一聽,臉色都變了。
“怎麼回事你父皇怎麼會罰你去守皇陵這這這”
“别這了。守皇陵沒什麼大不了的,過段時間兒子就能回來。”
甯王一臉輕描淡寫地樣子。
淑妃娘娘哪裡可能放心。
“守皇陵還叫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是心太大,還是太蠢你這等于是被發配了啊,你到底犯了什麼事,你父皇何至于罰你守皇陵。”
甯王說道“母妃别着急,這個時候離開京城,才是上策。老頭子都瘋了,留在京城,就怕哪一天被老頭子給咔嚓掉,那就太不值得了。兒子先去皇陵躲躲風聲,等京城安靜下來,再想辦法回來。你就放心吧。”
淑妃半信半疑,“你真的是出去躲風聲真的能回來”
甯王哈哈一笑,“放心吧,肯定能回來。宮裡待着不自在,兒子就此告退。”
甯王一臉輕松惬意地回到王府,就命人收拾家當,明日一早啟程前往皇陵。
甯王妃裴氏得知此事,都快急壞了。
來到外院書房,一見到甯王,眼淚就落了下來。
“妾身同王爺一起去守皇陵。”
“你添什麼亂。”甯王一臉嫌棄。
裴氏哭着說道“王爺要去守皇陵,妾身身為王妃,不陪着你能行嗎雖說平日裡,你是一個女人接着一個女人的往後院塞,但是這個時候,妾身不陪你,難道要讓那些賤人陪着你嗎”
甯王頭大,“你啊,就是醋勁大。不就是幾個女人,你至于這樣嗎。本王這次去守皇陵,隻是暫時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暫時的”
裴氏驚疑不定。
甯王點頭,“對,就是暫時的。老頭子脾氣大,本王先避開點,去守皇陵不錯。離着京城近,有什麼事,快馬當天就能來回。”
此時,下人禀報,說大公子和四公子來了。
甯王說道“讓他們進來,正好有些話我要交代他們。”
劉诏劉議兩兄弟走進書房。
“兒子拜見父王,母妃。”
“免禮本王要去守皇陵,你們都知道了吧。”
“兒子剛剛聽到消息。”
甯王一臉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本王明日一早就出發,朝中的事情,老大,你替本王盯着點。”
劉诏面無表情地應下,“兒子遵命。隻是,守皇陵容易,想回來卻難。父王走這一步棋,有些冒險。”
“風險伴着收益。不冒險,能脫身嗎”甯王呵呵一笑。
劉诏想了想,說道“少府下屬的将作監就在北邙山,父王抽空不如去瞧瞧。另外禦林軍也在北邙山操練,父王有熟人在禦林軍,也該走動走動。”
甯王哈哈一笑,“不錯,不錯,想得很周到。這些事本王心頭有數,你就少操心。
本王明日一早就去守皇陵,等到京城風波平息,老大,本王能不能順利回京,就全指望你了。”
劉诏應下,“兒子會盡力而為。”
劉議忙說道“兒子也想替父王分憂。”
甯王盯着劉議,遲疑了片刻,最後點頭,“議兒也長大了,那你就跟着你大哥曆練吧。老大,多帶帶老四。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劉诏面無表情地應下,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劉議。
劉議一副躍躍欲試地模樣,顯得很興奮。
裴氏暗暗點頭,王爺還沒糊塗,就該給議兒更多的機會。
男子漢,豈能困于府邸,就該出門曆練。
第二天一大早,甯王打起儀仗,帶着常用的家當,什麼床啊,馬桶啊,統統帶上。外加幾十名歌舞姬,樂師,浩浩蕩蕩,幾百人的隊伍,排場極大的離開了王府,前往皇陵。
甯王妃裴氏吐槽,“這哪裡是被發配,根本是去享福的吧。去守皇陵還不忘帶上那些妖豔賤貨,難怪不讓本王妃跟随,就是怕本王妃攔着他享樂。”
裴氏氣得直冒酸水。
劉诏對此見怪不怪,甯王不搞出點事情,那才叫不正常。
繡衣衛第一時間将情況報告到宮裡面。
天子得知甯王打着儀仗,排場極大地離開京城,笑罵一聲,“混賬東西,就知道享樂。朕罰他去皇陵,他當是去郊遊,真把朕的話當做了耳邊風。”
陳大昌說道“甯王定是知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
“行了,别替那個混賬東西說話。老三是什麼德行,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就是吃不得苦,受不得罪,去哪裡都要享受最好的。傳朕旨意,讓甯王每日清掃皇陵,不得怠慢。”
哼,他就不信治不了甯王憊懶享樂的性子。
甯王開開心心跑去守皇陵,東宮上下卻一片凄風苦雨。
昨日因為跪拜時間太久,太子殿下傷了膝蓋,痛得厲害。
他這是老毛病了。年輕的時候,有一回跪在雨中長達四五個時辰,傷了膝蓋。
從那以後,但凡跪得時間稍微長一點,太子殿下的膝蓋就要痛上好幾天。
那種綿延不絕,針紮一般的痛,讓太子殿下感覺痛不欲生。
太子妃孫氏親自将藥袋綁在太子殿下的膝蓋上,“殿下,這樣就沒那麼痛了。”
太子殿下歎了一聲,“讓你擔心了。”
太子妃孫氏說道“殿下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照顧殿下是我應該做的。”
太子殿下臉色憔悴,“父皇他剩下的耐心已經不多了。你放心,孤一定會保住你們還有孩子。”
太子妃孫氏手一頓,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忙碌,“還沒到那個時候,殿下還是該放寬心。”
太子殿下搖搖頭,“你沒親眼看見,你不知道父皇對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昨日,甯王在父皇面前說了很多放肆的話,父皇卻對甯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隻罰甯王守皇陵。
今日一早,甯王打着儀仗,排場極大得離開京城,聽說還帶了幾十名歌姬舞姬,甚至還帶着妾室在身邊。然而父皇對甯王隻罰甯王清掃皇陵。
以甯王的性子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就算告狀告到父皇跟前,父皇多半也不會罰他,最多斥責幾句。
換做孤,隻是晚到了一會,就被父皇劈頭蓋臉地痛罵一頓。孤若是如同甯王一般放肆,去守皇陵竟然還敢帶着歌舞姬,恐怕父皇早已經廢了孤,将孤下了诏獄。
孤與甯王同是皇子,可惜我們同人不同命。孤在父皇跟前,毫無體面可言。當着諸位兄弟的面,父皇從未給過孤半點面子。父皇嫌棄孤為人軟弱,卻不想想,孤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拜他所賜。”
“殿下慎言。”
太子妃孫氏一臉緊張,示意心腹内侍到門口守着,不準任何人靠近寝殿。
太子殿下自嘲一笑,“在東宮,孤也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孤這輩子,從未有過自由,也從未為自己活過。”
太子妃孫氏皺眉,“殿下,膝蓋痛就躺着。忍一忍,過兩天就好了。”
“你們都叫我孤忍耐。孤已經忍耐了四十年,還要忍到何時”
太子殿下眼神複雜地看着太子妃,眼中飽含着痛苦,憤怒,掙紮,遲疑,懦弱。
太子妃孫氏歎了一聲,附耳說道“等到陛下過世,就是殿下重生之時。”
太子殿下瞳孔睜大,“你不要亂來。父皇果真要廢了我,大不了我一死了之。”
“殿下若是死了,妾身活着也沒意思。到時候妾身陪着殿下一起死。”太子妃孫氏擲地有聲地說道。
太子殿下捧起太子妃的臉,鄭重地說道“你不能死。東宮上下幾百人的性命,還有孩子們的性命,都還要靠你守護。你若是出了意外,孤豈不是白死了。”
太子妃孫氏巴巴地望着太子,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妾身舍不得殿下,殿下一定要保重自身。”
太子殿下笑了起來,将太子妃摟在懷裡,“孤也舍不得你們,孤會盡量活着。隻是真到到了那一天,你也别太傷心。”
“不會的。殿下,我們還有機會。”
太子殿下緩緩搖頭,“别說傻話了。孤的确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被廢是遲早的。”
不會的,不會的。
太子妃孫氏頻頻搖頭,她一定不會讓天子有機會廢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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