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夏愣在原地,一臉愕然。
身邊的侍女低聲道:“姜小姐?
怎麼會是她?
”
“對啊,出什麼事了?
她怎麼會想不開?
”
楊張氏畢竟是姜蕙的義母,見她要尋死,登時心急如焚,趕忙勸說:“蕙兒,你怎麼了?
有什麼事你過來跟我們說,千萬别想不開,快過來!
”
姜蕙也沒想到能遇到她們,先是一愣,然後搖搖頭:“義母,我不想活了,一刻也不想活了,隻想要個解脫,你們走吧,别管我。
”
“姜小姐!
”顧知夏大喊道,“你有什麼困難,隻管說來,我們會盡全力幫你的,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都會好的,何必輕生呢?
”
“幫我?
”姜蕙悲涼地笑了笑,“你們幫不了我的,誰也幫不了我。
”
顧知夏又道:“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幫不了你呢?
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很多事沒做呢,死了不覺得可惜麼?
不如你先過來跟我們說說,之後再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要是最終真解決不了,你再去尋死也不遲啊。
”
楊張氏覺得這話有些不妥,看了顧知夏一眼,哪有叫人之後又再去尋死的?
自然是應該勸她别再有輕生念頭才是啊。
話雖如此,那邊的姜蕙卻似乎有些被說動,猶疑着往前走了幾步,楊張氏見狀心頭一喜,趕緊說道:“蕙兒,快過來,有什麼困難跟我們說,不論多難,我們都會盡全力幫你的。
”
姜蕙又思量了一會兒,終于從最危險的地帶走過來,楊張氏上前将她拉住,忍不住責備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
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走這條路呢?
”
“義母,我……”
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姜蕙便紅了眼眶,撲進楊張氏懷裡痛哭失聲。
顧知夏見她這模樣,猜想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暫時也無需勸說,等她哭一陣子,發洩出來再說,于是便拉着兩個侍女退到了一旁,讓楊張氏陪着。
“很奇怪啊,姜小姐乃是姜尚書的掌上明珠,聽說尚書大人很疼愛的,要什麼便給她什麼,舍不得說一句重話,怎可能還讓她受委屈呢?
”侍女搖着頭歎氣。
另一侍女道:“是啊,不過,我聽說姜小姐的哥哥姜大少爺人不太好,最近尚書大人又病得嚴重,不知會不會是被他給欺負了?
”
說起這位姜大少爺,顧知夏也有點印象,長得倒是相貌堂堂,就是人不成器,嗜酒好賭,還喜歡出入風月場所,姜尚書也管不了,十分氣人。
但即便是被姜葳給欺負了,也還不至于氣得去尋死吧?
隻怕其中另有緣故。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姜蕙總算停止了哭泣,楊張氏掏出手帕給她擦幹淚水,安慰道:“好了,别哭,現在把你的困難跟我們說說,但凡能幫的,義母一定幫你,别哭。
”
姜蕙将手帕攥在手心,吸了一口氣,啞着嗓子道:“謝謝義母。
”
兩人往馬車那邊走去,跟顧知夏一起在樹蔭下找了塊石頭坐着。
“姜小姐,你有什麼委屈,不放現在跟我們說說吧。
”顧知夏臉上帶着善意的笑,“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嘛。
”
姜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是我大哥,他趁我父親病重管不了事,便私自替我做主,将我許配給李太傅的兒子李鴻,我不肯,他便要把我關起來,逼迫我出嫁,連婚期都跟人定好了,我被關了差不多半個月,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可是,離開家,我根本沒有地方可去,我是走投無路了,隻能想到去死。
”
說着,眼淚又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肩膀輕顫着,梨花帶雨,端的是楚楚可憐。
顧知夏等人聽了她的遭遇,都覺憤怒。
要知道,那李鴻可是帝都出了名的人品壞,跟姜葳乃是一路貨色,之前就娶過一個妻子,但過門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對外說是病死,但後來傳出不少傳言,說是那女子并非病死,而是被李鴻打死的,還有的說,是李鴻整天沾花惹草,在府裡養了好幾個小妾通房丫頭等,她們看這個正妻不順眼,就聯手把人弄死了。
但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足以說明,李家這個門,是不能進的,身為兄長,居然把自家妹妹往火坑裡推,真不是人。
楊張氏道:“誰說你沒有地方可去?
這不是還有義母在麼?
你早就該來楊府啊,何苦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
姜蕙擦擦眼淚,說:“出了這樣的事,我怎麼好意思去麻煩義母?
我要是去楊府的話,哥哥知道了,必定去鬧的。
”
“鬧就讓他來鬧好了,正好教訓教訓他。
”楊張氏氣憤道,“這種無情無義的人,就該狠狠打他一頓,叫他長長記性,以後才乖了。
”
姜蕙低着頭,依舊是一個勁地掉眼淚。
楊張氏轉頭看向顧知夏,猶豫着說:“知夏,蕙兒如今也無處可去,你看,把她接到家去,讓她暫時住在府裡,行嗎?
”
顧知夏知道,她之所以會特意問過自己,是因為她對姜蕙有敵意,畢竟之前有過那麼一檔子事,但實際上,她當初對姜蕙确實有那麼一些看不順眼,但早已釋懷了,其實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
“全憑娘拿主意,知夏都聽您的。
”
“好,那蕙兒就跟我們先上山上香,之後一塊兒回楊府,好不好?
”楊張氏又問姜蕙。
後者看了看顧知夏,猶豫片刻,點頭說:“多謝義母和嫂嫂了。
”
于是乎,一行人捎上姜蕙,繼續上山。
上完香後,又在觀音廟裡吃了一頓齋飯,回到楊府時,已經快天黑了,楊張氏讓下人帶姜蕙去客房歇息,待人走遠,歎息道:“這孩子真是可憐,以前都被父親寵着,現在父親病了,命運卻掌握在那樣一個大哥手裡。
”
顧知夏站在一旁,也對姜蕙頗感同情,卻沒說話。
“知夏,你能把她接到楊府來住,足見心胸寬廣了,謝謝你。
”
“娘言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我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而已,隻要姜小姐今後好好活着,别再尋死,我就放心了。
”
楊張氏拍拍她的手背,慈愛地笑道:“趕了一天的路,你肯定累得很了,也快去休息吧,記得睡前要喝安胎藥。
”
“是,知夏記住了,娘也早點歇着。
”
顧知夏确實很累了,畢竟懷了身孕,精神和體力都不如往常,盡管一路都是乘坐馬車,卻依舊覺得渾身酸痛,像走了很遠的路似的。
回房後洗漱好,胡亂吃了點東西,便倒在床上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有動靜,迷迷糊糊地又醒了過來。
“我把你吵醒了?
”楊志安歉疚道。
顧知夏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道:“我睡得淺,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今天官署事情很多嗎?
”
“挺多的,北邊又起了戰事,需要調度兵馬和糧饷,要處理的事務一大堆。
”楊志安将外袍脫了,挂在木架上,行至床邊,坐着與她說話。
“聽下人說,你今天跟娘去觀音廟上香了?
”
“是啊,出去走走,散散心嘛。
”
“散心是沒問題,但怎麼還把姜小姐給帶到府裡來了?
”
顧知夏擡眼瞥了他一下,哂笑道:“你都聽說啦?
怎麼,姜小姐住到府裡,有什麼問題嘛?
人家一大美人,今後常在你眼皮底下轉悠,難道不好?
哦,我知道了,你這是心虛!
”
“你看你又說到哪兒去了?
”楊志安無奈歎氣,“我不過是好奇問問罷了,怎麼又損我?
”
“我就是喜歡損你,”每次見到他被自己弄得哭笑不得,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模樣,顧知夏就覺得有趣,“你有意見?
”
楊志安将她的手握進掌心,笑道:“沒有意見,我哪敢有意見呢?
娘子說什麼都是有道理的,我聽着就是。
”
“呵,楊大人變化真大啊,還學會耍貧嘴了?
”顧知夏故作嫌棄,心裡卻喜滋滋的,兩年多的分别,加上先前種種的誤會,讓他們之間疏遠不少,好不容易才和好,現在又處得越來越好,基本上回到了從前那樣的親近狀态,能說笑能互損,她高興還來不及。
姜蕙在楊府住了幾天,心情逐漸轉好,臉上也有笑容了,楊張氏看在眼裡,總算是放下了心。
但很快姜葳就找上了門來。
這天早上,剛用完早點的顧知夏在院子裡散步,姜蕙突然急匆匆走來,神色焦灼道:“嫂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真的甯死也不要嫁給李鴻的,嫂嫂……”
說着,雙腿一屈,就要下跪。
顧知夏連忙将她扶住,納悶道:“我沒說要趕你走啊,不是早就讓你在府裡住嗎?
快起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
“我哥哥來了,現在就在大廳裡呢。
”姜蕙抹着淚說,聲音已然有些顫抖,顯然是害怕顧知夏會把她交出去,“他要逼我嫁給李鴻,父親病重,長兄如父,他要我做什麼,我就得做,根本沒有違抗的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