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五見狀不由受寵若驚,吓得一跳,差點栽倒在地。
“這如何使得?
草民怎敢在大人面前就座?
”
“不必如此拘謹,這又不是在公堂,本官隻是随便問你幾句話罷了,坐吧。
”顧知夏盡量用親和的姿态跟他說話。
“可是……”
李亮不耐煩地摁住他的肩頭,強行把他按在了座椅上:“大人叫你坐就坐呗,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隻管坐!
”
李小五見不好推拒,便隻有從命了。
“不知大人想問些什麼?
”
“我想問你,李蓉平時在李家村人際關系如何?
是否有結下仇家?
或者跟人起過沖突?
”
“據草民所知并沒有,”李小五搖搖頭,提起慘死的心上人,眸中又泛出了一層淚光,“蓉妹妹向來是最和善的,從不與人結怨,就連起口角都很少,要說有的話,恐怕也隻有她那哥哥李兵了。
”
顧知夏點點頭,又問:“那這麼說來,你也認為李兵是兇手了?
”
李小五卻沒有立刻作答,先思忖了半晌,道:“我原本也以為是他,但是那日在縣衙他被楊大哥指證時,卻死也不肯承認,我又覺得李兵雖然壞,但還不至于親手殺死妹妹,況且,他還想用妹妹去換錢還賭債,要是把她殺死了,那就什麼也沒有了,他沒理由那樣做。
”
“你猜的不錯,李兵确實不是兇手,”顧知夏實話說道,“李兵已經死了,是被人勒死的。
”
“是那個兇手?
”李小五大驚,“他連李兵也不放過,莫非是李兵發現了什麼?
”
顧知夏颔首道:“李兵肯定知道兇手是誰,并向他勒索了幾百兩銀子,否則以他的情況,是不可能支付縣令這麼一大筆錢的,你們村裡有誰這麼富有嗎?
”
李小五斷然搖頭,“李家村最有錢的就是李兵他們家了,但這幾年家産被李兵敗光,肯定拿不出這麼多銀兩來了,其他的人家都比較貧困。
”
莫非那人不是李家村的人,而是外面的人?
會不會與那個陳财主有關呢?
“看來這個案子,比我們想象中的要複雜啊。
”
顧知夏歎了一口氣,正想着該如何重新調查此案時,李亮的手下匆匆跑來禀報,說是楊志安已經醒了。
聽到這個消息,顧知夏什麼也顧不得了,立即往客棧趕回。
她進去的時候,楊志安正靠坐在床頭發呆。
“志安!
你醒了!
”
“娘子……”楊志安面露喜色,緊緊盯着近前的人,忽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總有點不太敢相信這一切。
“娘子,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你了呢。
”
顧知夏握住他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哽咽道:“誰讓你非要從懸崖上跳下去的?
誰允許你那樣做了?
你跳崖之前,可有想過我和兩個孩子嗎?
想過你娘嗎?
”
本來應該是久别重逢,彼此說些溫柔體己的話,但不知為何,顧知夏這話一出口,就多了幾分責備的意思,她其實并不是想追究楊志安,隻是想起那日他不顧阻攔跳崖,心裡便既委屈又窩火,且充滿絕望與恐懼。
楊志安明白顧知夏的心情,知道她是因為太在乎自己,才會這麼憤怒,而他當時确實并沒有考慮到太多,隻是不想讓她受到傷害而已,現在想來,當時未必就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确實太急了。
“對不起,讓你和家裡人傷心了,我以後絕不再犯,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
”
此時已經被失而複得的喜悅占據了整顆心的顧知夏哪裡還舍得過多責備?
于是她慢慢緩和神情,放軟語氣道:“好了,看在還是個傷患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算賬了,等你傷好之後再說吧。
”
傷好之後再說?
這也就是不打算放過了?
楊志安登時又垮下臉來,委屈道:“娘子,你看我都這麼可憐了,你還忍心跟我計較嗎?
這件事不如就這麼翻過去吧?
以後誰也不要提了,我跟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
他拽着顧知夏的手,一雙眼睛無辜地眨着,像極了一隻正在向主人撒嬌的兔子。
顧知夏本來就沒真的打算跟他計較,加上又是個心軟之人,一下子就淪陷了,無奈地笑了笑,說:“好,以後都不提了,這樣總行了吧?
但我要警告你,以後你要是再敢這麼做事,我就跟你離婚!
”
“好,我以後肯定不會了。
”楊志安笑得有些狗腿。
以前他也常會這樣,但這些年随着年齡的增長以及心智的成熟,很少表露出這一面了,此番大難過後,他仿佛又找回了一些從前的自己。
顧知夏心裡也不禁感慨,他們經曆過這麼多的風雨,還能像此刻這樣坐在一起說話,其實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了。
“對了,姜蕙呢?
”楊志安忽然問。
“怎麼,你被她害得差點沒命,現在倒還想着她?
”顧知夏故意打笑他。
楊志安無奈一笑,歎氣道:“我哪是想着她?
不過是想知道她有什麼樣的結局罷了,那日我跳崖後,姜蕙跟她的幾個手下都還在山上,你們不可能放過他們吧?
”
顧知夏冷笑道:“當然不會,李亮将幾個人抓回帝都,三日後就全部斬首了。
”
那時候她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故而行刑當日她并沒有到場,也并沒有覺得多麼解氣。
不過,時至今日,隻要楊志安還好好活着,其他的便都已經不重要了。
楊志安感慨道:“斬首了也好,省得日後她再害人。
”
沉默片刻,顧知夏突然想起李蓉的案子,趕緊問:“對了,李蓉的案子你調查得怎麼樣?
兇手應該不是李兵吧?
”
楊志安颔首:“一開始我确實懷疑李兵,但後來我見他承認身上的傷是與李蓉動手被抓傷的,卻怎麼也不肯承認人是他所殺,而且,以他那膽小懦弱的性格,也不像敢殺人的,便慢慢打消了懷疑,反倒是另外一個人,露出越來越多疑點。
”
“哦?
那人是誰?
”顧知夏好奇地追問道。
“李家村的阿紅。
”
說起阿紅,楊志安的心裡是充滿惋惜和失望的,阿紅與李小五家裡關系親近,在李小五入獄後,又表現得極為關心,還與他一起去縣衙翻案救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殺害李蓉的兇手,然而,那天阿紅對李兵下手的場景,那股狠辣的勁頭,令人見之膽寒。
當時他便起疑了,想必李兵也有所察覺,但兩人沒敢表露出來,為混淆視聽,他故意将李兵誣陷成殺人兇手,将他送進大牢,一來可以保護李兵,二來也打消阿紅的疑慮,令她放松警惕,便于他暗中調查。
但沒想到的是,李兵居然賄賂洪縣令,還對他下手,導緻調查中止。
思及此,楊志安急忙問:“李兵怎麼樣了?
”
“他已經死了,是家中被人勒死的。
”顧知夏嚴肅道。
楊志安歎氣:“果然,我就猜到阿紅會對他下手,分别時還特意叮囑他,可是他不聽。
”
“他還要靠勒索阿紅去賄賂洪縣令呢,怎麼會聽你的勸告?
”對于李兵這種人,顧知夏一點也不會同情,隻覺得他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那你現在趕緊派人去抓阿紅吧,晚了恐怕她便逃了。
”
顧知夏點點頭,遂把李亮叫過來,吩咐他立刻趕往李家村抓人。
李亮等人趕到李家村阿紅家裡的時候,她已準備好行李,準備要逃跑。
阿紅見跑不成,便跟李亮幾人打起來,她雖武功不弱,但在李亮面前還差遠了,兩人隻過了幾招便被擒住,扭送至縣衙門。
由于楊志安目前身體還很虛弱,不能下床,無法外出,這件案子便由顧知夏全權接手。
督促楊志安喝了藥吃過飯後,顧知夏才趕回縣衙,打算審問阿紅。
這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十五歲女子,長得人畜無害,委實很難看出她會做出殺人之事。
“李紅,據我所知,你跟李蓉是好姐妹,關系一直十分親近,對吧?
”
阿紅平靜地答道:“是。
”
“既如此,你為什麼要殺害她呢?
”顧知夏又問。
“我忽然看她不順眼了,便殺了她,就是這麼簡單。
”
顧知夏盯住阿紅的眼睛,卻什麼情緒也沒看到,“不對吧?
看一個人不順眼頂多絕交就是,何必冒險害人?
通常兇殺案,無非就是三種情況,為錢為仇或是為情,我看你跟李蓉屬于第三種。
”
聞言,阿紅的目光閃了閃,腦袋低了下去。
顧知夏知道自己猜對了,笑道:“你莫非,是喜歡李小五?
”
“胡說!
我沒有!
”阿紅突然怒吼出聲,眼裡蹦出火焰,像一隻要吃人的野獸。
這種人平時隐藏得很好,一旦被人觸到逆鱗,立馬就會爆發,是十分危險的。
好在阿紅被捆住了手腳,并綁在木架上,根本發不了多少威力。
“你這麼緊張,恰好說明我猜對了,阿紅,你掐死李蓉的時候,可有想過李小五?
他失去心上人,會有多傷心多絕望?
若他得知真相,又會多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