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母親教訓了一頓後,楊炎内心似有所悟,但依舊來回猶豫,不知該不該去找廖茵茵。
畢竟他覺得,自己跟廖茵茵的關系,真的不像她所想的那樣,他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别無其他。
沒有什麼當局者迷,他這個當局者腦子清醒着呢。
至少自我說服一番之後,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因此,他依舊沒去找廖茵茵,甚至也不準旁人提,一說起與她有關的事,不是翻臉生氣,就是甩臉子走人,跟變了個人似的。
漸漸的,也就沒人敢說起了。
轉眼近半年過去,大家都過着與原來一樣的生活,平淡如水,無波無瀾。
春日冰雪消融,暖陽爬出雲層,灑向大地,萬物開始複蘇,煥發生機。
趁着這日天色大好,翠翠決定出去走走,順便給女兒買些布回來做衣裳。
正好楊炎閑來無事,便說要一起去。
“你一個大男人,跟女兒家出去逛街,不怕被人笑話麼?
”一旁的念親撇着嘴損他。
楊炎反駁道:“大男人就不能逛街了?
這是什麼鬼道理?
老子偏要去,瞧瞧哪個不長眼的膽敢笑話我?
”
說罷,還故意投去個警示的眼神,吓唬念親。
“你厲害,那你去吧,小姨,我先走了。
”念親立馬認慫,抱緊自己的書卷飛奔出門。
翠翠噗嗤一笑,說:“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真一點也不錯,這孩子跟着你混了這麼多年,身上都有你的影子了,這言行舉止與你這麼大的時候簡直一樣,都說外甥像舅,也果真沒錯。
”
楊炎不服:“那小子長成這樣,可跟我一點關系沒有,是他娘教導有誤所緻,别什麼責任都往我身上推好吧?
”
“是,都是姐姐沒教好,你一點責任也沒有。
”翠翠搖搖頭。
兩人說着笑出了門。
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約莫都是被一場大雪攔在家裡悶壞了,這天一放晴,就紛紛出來活動了。
“翠翠,你不是想買布給雲兒做衣裳嗎?
前面就有一家布行,是剛來不久的,據說布的質量上乘,生意十分火旺,不如先去那兒瞧瞧?
”
“好啊,就去看看。
”
于是乎,在楊炎的帶領下,翠翠進了顧客盈門的布行。
裡面人很多,難免有些嘈雜,翠翠素來喜靜,對這種場合可說是極其不适應,一進門就皺緊眉頭,表現出反感。
“這裡人太多了,吵得很,我看還是先去别的地方看吧,左右這一帶也不止這一家布行。
”
楊炎知她是不想待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想勉強她,遂拉着她擠開人群,出了布行。
回到街上,忽然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深吸一口氣後,楊炎正要跟翠翠介紹另外一家不錯的店鋪,卻忽然瞟見對面酒樓門口一道熟悉的淡紫色身影。
正是半年多不見的廖茵茵。
“那不是廖三小姐麼?
”翠翠也看見了,特意瞥了瞥楊炎,“這麼巧,才出來就遇上她,反正布也不用急着買,不如先去找三小姐喝杯茶,說說話?
”
“不用了,”楊炎轉過身來,全身都在拒絕,“人家說不定是去酒樓辦事的呢,咱們要是貿然前去,豈不是打攪她?
走吧,我帶你去下一家看看。
”
翠翠無奈,眼看着廖茵茵的身影消失在酒樓裡,隻能搖頭歎息。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楊炎還是在回避他與廖茵茵的關系這一問題,再這麼下去,恐怕真就要徹底錯過了。
在店鋪中買了幾匹布出來,時候還早,翠翠打算在附近再逛逛,之後好想個辦法,拉着楊炎去方才那家酒樓,過去碰碰運氣,如果真能遇到廖三小姐,那也算她做了件好事。
“翠翠,你還要買什麼嗎?
”楊炎似乎有察覺,于是試探性地問道。
“我隻是到處看看,若看到中意的就買。
”翠翠故作不覺,邊走邊看,“怎麼,不願意陪我逛街了?
之前念親勸你别來你還不聽?
”
楊炎好笑道:“看你說的,我哪有不願意?
我不就是擔心你逛得太久會累,想着早點回去更好麼?
”
翠翠将剛買好的兩盒補品塞到他手裡,眨眨眼道:“既然沒有不願,那就幫我拿東西吧。
”
兩人又繼續遊逛。
楊炎因為有心事,心不在焉的,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翠翠帶領着,離之前看見廖茵茵的那家酒樓越來越近。
人群中有人在談論什麼。
“聽說芸苑酒樓失火了,好些個人被困在裡面,現在還沒出來呢!
”
“火勢很大嗎?
不知道會不會出人命?
”
“據說大火燒得猛烈,就快蔓延到隔壁的商鋪酒家了,很多人都趕過去救火了,咱們也去看看吧。
”
翠翠不由一驚:“芸苑酒樓?
那不就是之前廖三小姐進去的那家嗎?
也不知她是否還在裡面……楊炎……”
她的話未說完,一轉頭卻見人早已跑遠。
“楊炎!
”
翠翠趕緊追上去。
趕到酒樓所在的街道之時,隻見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救火的人與逃竄的人來回跑,混亂不堪。
楊炎顧不得許多,直接跑進人群中,直至到了火場,被熱氣逼得再無法靠近。
“三小姐!
”他大聲呼喊,四處張望找尋,可怎麼也沒看到人,“廖茵茵!
”
結果自己也被一口濃煙嗆住,咳得險些斷氣。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又站起身繼續找。
正好一個夥計經過,一把兩人拽住,問道:“廖三小姐在不在裡面?
她出來沒有?
”
夥計剛從裡面逃出來,灰頭土臉的,頭發也被燒了大半,身上有多處燒傷,人還沒回神,哪裡知道什麼廖三小姐?
“我不知道。
”
用力甩開他的手,咬牙跑遠了。
楊炎忽然間想起那日母親說過的話,“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他望着那熊熊火海,嘴裡不停地念着廖茵茵的名字,終于能領會那句話的意思,可惜為時已晚。
很快,官兵趕了過來,開始将附近的百姓清除出去,楊炎也被強行拖拽着,來到另外一條街上。
不知在地上癱坐了多久,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頭頂傳來不太真實,卻又很熟悉的聲音:“楊炎?
你怎麼會在這兒?
”
楊炎先是一顫,随即猛地擡起頭,隻見明媚的陽光下,廖茵茵布滿疑惑的臉映入眼簾。
“楊……”
廖茵茵原本要說什麼,楊炎突然站起,将她擁入懷中。
她蓦地愣住,半天也沒反應過來,直到感覺環住自己的雙臂收得越來越緊,幾乎勒得她有點透不過氣,這才回過神,連忙喚了聲:“楊炎,你怎麼了?
”
楊炎的呼吸似乎稍微慢了下來,但依舊沒有松手,而且廖茵茵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顫抖,也不知是被什麼給驚吓到了。
“大庭廣衆之下,你這樣抱着我,讓大家看着,真的好嗎?
”
“我以為你還在裡面,以為你要葬身火海了……”楊炎忽然說,說話也是帶着顫音的。
廖茵茵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人是在為自己擔驚受怕。
長久以來,她都以為這個人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如今過了這麼久沒見,以為他應該越發不把她當回事了,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有此刻這樣的表現。
“我要是葬身火海了,不是正好如你所願嗎?
反正你也看我不順眼,是不是?
”
要是擱在平時,楊炎一定會被這句沒心沒肺的話氣得跳腳,然後闆着臉罵她一頓,可是此時此刻,他已沒了生氣的力氣,根本罵不動了。
“不是,我從來沒有看你不順眼,我要你好好活着,倘若你死了,我會傷心的。
”
“哦?
你真的會傷心?
”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
廖茵茵覺得,這話倒是十分有道理。
沉默了一會兒,冷不丁道:“抱夠了沒有?
可以松手了麼?
”
楊炎這才連忙将手臂松開,錯開與廖茵茵的距離,然後站着尴尬地笑。
“方才我是一時情急,失禮了,實在抱歉。
”
好家夥,剛剛還死皮賴臉,膩膩歪歪呢,現在就裝正經,還拘束起來了,廖茵茵暗自吐槽,忍不住發笑:“你這一情急就喜歡抱着人家不撒手的習慣怕是不太好,下一次再有類似的情形發生,豈不是要再又去抱别的女孩子?
”
“我……”
“這世上的女子可不都像本姑娘這般寬容大度,被人占了便宜還不告你一個流氓罪,你可要當心了。
”
楊炎搖頭失笑:“三小姐可真是會誇獎自己,說得好像你脾氣很好似的,實際上……”
“實際上如何?
”廖茵茵一把将他的衣襟揪住,擺出不悅的神色,“我的脾氣難道不好麼?
”
兩人這邊正打鬧着,翠翠便恰好找了過來。
廖茵茵乍一看見她也在,有些失落,但不僅未表現出來,還一臉微笑地走過去,十分熱情與她打招呼。
“原來翠翠姑娘也在啊?
我還以為楊大少爺沒事自己出來瞎逛呢,原是陪伴佳人!
”
“三小姐莫要誤會,我是出來買東西,正好他又閑來無事,便讓他跟着來做個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