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下來的返城名額，已經差不多快到時間定下來了。

　　往年下來的知青們，已經有好幾撥偷偷找過他，話裡話外隻要他幫幫忙，就能換到一定的好處。

　　錢，物，都可以。

　　“那倒是，那些昧着良心的東西，咱可不能要。
”

　　這方面的事情，楊華明從來不曾瞞過滕建秀。

　　但其實滕建秀也不是一直都規勸楊華明不要伸手的，面對着那些好處，窮怕了的她也曾經動過心思。

　　那還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

　　。

　　那會兒知青下鄉的事情已經有兩年了，形勢不如一開始那麼緊張，年輕人們下來的熱情也不如一開始高漲，好多人甚至是不情不願下來的。

　　家裡條件好的，就開始動歪心思。

　　給村長送個禮，或者走村長家屬的路子，紛紛想弄點輕松但分高的活計幹。

　　一開始滕建秀也沒敢伸手，可這個來暗示，那個來明示，明晃晃的好處擺在眼前，謹慎膽小的滕建秀糾結了很久，忍不住了。

　　可她第一次伸手還沒來得及，一件事情徹底磨滅了她的那點子貪念。

　　那會兒隔壁有個新山村，村子裡同樣的來了一批知青，其中就有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知青，在這十裡八鄉都很出名。

　　人人都知道新山村有個特别标緻的知青姑娘，是從沿海一帶發達城市來的，家裡條件特别好。

　　這樣嬌滴滴的姑娘，自然幹不來這種農村苦力活，姑娘也想到了走動一下關系，起碼讓自己别那麼辛苦。

　　她也的确沒那麼辛苦。

　　幹的活都比較輕松自在，許多其他知青見了，都忍不住羨慕嫉妒恨。

　　但忽然有一天，那姑娘就死了，就死在村裡的知青安置點。

　　“你剛開始把蓁蓁帶回來的時候，我心裡真是害怕……”想起那個姑娘的死因，滕建秀不由得掃了楊華明一眼，楊華明頓時覺得背後竄起一股涼風。

　　“你胡扯什麼呢！
我是那種人嗎？
那……蓁蓁這年紀，當我閨女都過了，我……我就是個畜生我也幹不出那種事情來。
行了，你别想這些有的沒的，反正現在老大也有一份好工作了，婚事應該不用愁。
老二已經嫁了人，就剩老三，學了他舅舅的木匠手藝，以後應該也不會太差，我這輩子啊，知足了。
”

　　男人哪有不貪女人好顔色的。

　　楊華明年輕的時候也不例外，眼前走過漂亮姑娘，也喜歡多看幾眼。

　　如果那時候沒有碰到那種事，楊華明其實也說不準自己會不會做出那種事來。
但是自從出了那件事情之後，他是把那點心思絕了的。

　　新山村那姑娘死那天，他是親眼過去看了的。

　　姑娘躺在幹淨整潔的床上，一直養得很好的臉蛋白成了一張紙似的。
旁邊同樣的手腕上一條血紅色的傷口橫着，汩汩鮮血還在從她手腕中侵染出來，身下白色的床單，甚至床單沒有完全包住的棉絮都被那鮮紅色的血液染透了。

　　滴答……滴答……

　　人們擠進去看熱鬧的時候，還能聽到未凝結的血液順着床單滴落到地上，成了一個小水灘。

　　跟她住同一間屋子的女孩吓得幾欲崩潰，好幾個男知青也吓得轉過頭趴在門外的階沿下，哇啦哇啦的又哭又吐。

　　好在知青有兩個膽大的男知青，互相壯着膽子進去替姑娘合上了雙眼，發現了姑娘另一隻手正壓着一張展開的信紙。

　　信是那女孩自己寫的，信上說了她自殺的原因。

　　他也看到了那封信，看完之後，整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女孩說，不久之前她被村長強暴了，她接受不了這件事，所以選擇死去。
她本來隻是想給一些好處給村長，讓她不要給他安排那麼重的活計，還有等到有機會推薦回城的時候，優先考慮一下自己。
沒想到村長卻以這個為由，要求她跟他睡一覺。

　　女孩花錢大手大腳舍得犧牲，可從來沒打算過犧牲自己的清白啊。

　　她拒絕村長的建議，而且覺得村長的嘴臉很醜惡，連錢都不願意給了準備離開。

　　村長見她有些氣憤，怕她回去之後跟别人說出自己的心思招來麻煩，索性一狠心強暴了她。
本以為被強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被他欺負之後她就應該老實了，不然事情傳出去，她的名聲保不住。

　　結果，誰也沒想到她的血性如此大。

　　讓人們更沒想到的是，女孩自殺之前，還給家裡送了信。

　　她剛自殺第二天，大家還沒來得及商議如此處理她的遺體，她家裡人就趕過來了。

　　好好的女兒被逼無奈來鄉下插隊，對國家做貢獻，當爸媽的本來就千般不舍，萬般難過。
結果不到兩年時間，女兒就香消玉殒，女孩一家根本沒辦法鎮靜下來，女孩媽媽差點兒就用菜刀直接砍殺了那個村長。

　　事情鬧大了，村長直接被判了槍斃，妻兒老小全部受其連累，成為了人見人憎的存在。

　　那事情給所有人的沖擊都很大，楊華明倆口子都絕了各自心裡的一點點念想。

　　既然不想從别人那裡獲得平白的好處，這為人處事起來反而簡單得多。

　　什麼事情，是怎麼樣就怎麼樣，反而不用考慮那麼多這啊那的因素，倆口子越發覺得當個實實在在的本分人也是有好處的。

　　窮嘛窮一點，但辦事情厚道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别人尊你敬你那都是實打實的，而不是當面人背面鬼的。

　　“知道怕就好！
不過蓁蓁這姑娘人挺好的，心思也正。
”

　　想着家裡那堆葉蓁蓁帶過來的東西，還有葉蓁蓁住了這大半年來從來沒有給她添過什麼麻煩，滕建秀就覺得十分滿意。

　　看着老妻笑眯了眼的樣子，楊華明面上不顯，心裡卻冷哼一聲，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

　　“心思正？
是啊……”

　　啊的尾音拖得特别長，已經低頭繼續幹活的滕建秀卻沒發現任何不對勁。

　　楊華明吸了一口煙，眸色暗暗一閃。

　　那丫頭當着他們的面乖巧又懂事，背地裡，也不知道搞什麼鬼呢。
之前是帶着桂鳳進城頻繁。
現在是出入陳二狗家挺勤的，關鍵是陳二狗最近進城也變得頻繁了。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問題。

　　什麼時候，他還得找個機會弄個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