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苦不苦？

　　答案自然是苦的。

　　白天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還好一些，每當夜深人靜時，那些身體上的疼痛，内心的焦躁齊齊湧了出來，變得格外的不容忽視。

　　好在每天足夠疲倦，躺在床上想不了多久就會渾渾噩噩的睡去。

　　有時候在夢裡，還會夢到爸爸被帶走的那一天……

　　但盡管苦，郁菡從未像她媽一樣，想過自絕，想過去死。

　　好死不如賴活着，郁錦程被帶走之後，整個郁家門可羅雀時，她都沒想過一死了之。

　　何況，一直都隻喜歡和付莎莎玩在一起的葉蓁蓁忽然變了，她居然跑來安慰她，鼓勵她，還明裡暗裡各種幫襯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變了，但郁家已經徹底敗落，自己身上也沒什麼值得别人圖的，她倒甯願相信葉蓁蓁真的是一片好心。

　　但葉叔叔也辭了職，葉家的情況比他們家好不了多少。

　　雖然葉春華一再強調會幫着她們，她卻不敢全靠着人家接濟。

　　她以為，她們母女的日子就會這樣暗無天日的過下去，不，應該說是熬下去。

　　直到葉蓁蓁在信裡給她夾帶了一次比一次多的大團結，她也忍不住心動了。

　　看着郁菡黯淡的眸色裡綻放出來的微光，雙手緊握顫抖，葉蓁蓁不由勾了勾唇，擡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菡菡姐，我做的不是一件好事情，最起碼在當下，這事是被所有人所唾棄甚至犯法的，本不應該讓你萌生跟我一樣的念頭。
可我想着，你和伯母的日子已經這麼苦了，再苦還能怎麼樣？
不如另謀出路，隻要你們小心一些，掙到了錢，偷偷的給自己買點兒好吃的，總比成天拼死的幹活最後把自己累壞了好。
”

　　母女倆都沒怎麼幹過活，成分又因為郁錦程而變，她敢說，倆人就算能熬到雨過天晴，身心都将承受巨大的摧殘。

　　既然這樣，不如偷偷掙幾個錢，雖然不能明面上大肆改變，但兜裡有錢，起碼心理上輕松一些。

　　“嗯，我明白，這日子太苦了，别人的冷言冷語也就算了，關鍵是每天都在幹活，回到家恨不得飯都不用吃就躺着。
你還讓我學習，就這境地，我……我哪有時間學習啊。
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行……”

　　蓁蓁信裡說的是她是做吃的賣，身邊還有個會做衣服的小姑娘跟她合夥兒，可做吃的這方面她卻沒有太好的天份。

　　“隻要你決心要做，等雪化了，我們倆找機會一塊兒到城裡的黑市瞧瞧去再說吧。
”

　　上輩子兩個人境地差不多，誰也顧不上誰，她還真不知道郁菡擅長什麼。

　　“好，那你到時候來叫我吧。
”

　　葉蓁蓁點點頭，“好，菡菡姐，我這來了好一會兒了，怎麼沒看到伯母人呢？
”

　　郁菡正準備回話，就聽到宋瑞香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蓁蓁來了，菡菡，怎麼不燒火呢，這屋子裡多冷啊。
”

　　“馬上就燒。
”

　　說着，郁菡就彎腰朝着竈門口走去，葉蓁蓁則站起身來，走到了宋瑞香面前。

　　“伯母，你快過來，我給你和菡菡姐一人做了一件衣服，你快過來試試看，合不合适。
”

　　宋瑞香這個人，給葉蓁蓁的印象不太深，雖然前世一直住在一個村子裡，但是宋瑞香給她的存在感并不強烈。

　　就跟之前住在城裡一樣，每次她去郁家，母女倆都不怎麼愛說話。

　　但是郁錦程以前對她特别好，有時候給郁菡買東西，都會想着給她帶一份，就算看在郁錦程的面子上，她也應該對郁菡母女好一些。

　　“這……這不太好吧？
我……我舊衣服還有很多，将就還能穿……”

　　“馬上要過年了，當然要穿新衣服了。
又不是直接去成衣店裡買的貴重貨，是我請一個朋友自己縫的，伯母你别嫌棄不好看才好呢。
”說着，提起了袋子，把給宋瑞香的那一件抖了開來。

　　宋瑞香回了，葉蓁蓁不好跟郁菡讨論做買賣的事情，宋瑞香話也少，葉蓁蓁跟她說不上多少，等了一會兒就幹脆提出了回家。

　　“在這兒煮飯吃了再走啊，蓁蓁。
”

　　宋瑞香穿着葉蓁蓁帶來的新棉襖，熱情的想要留客。

　　“不了，我剛想起來的時候沒跟我媽說，我怕久了不回去她擔心，改天我再過來。
菡菡姐，那我走了，你慢慢忙啊。
”

　　郁菡微笑，朝着她颔了颔首。

　　“你這孩子，蓁蓁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怎麼不開口留她吃飯呢？
”

　　郁菡沒說話，反而擰着眉頭看向了宋瑞香，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

　　“媽，這陣子你怎麼總是早起不見人？
你去哪兒了？
”

　　宋瑞香猝不及防，眉心一跳，很快便轉過身準備脫下身上的棉襖。

　　“沒去哪兒啊，就是出去逛了逛……”

　　“逛？
外面那麼冷，地上還墊着雪，有什麼好逛的？
”郁菡眉心一皺，心底一沉，直覺宋瑞香是在撒謊。

　　“我天天在家裡憋得難受，出去透透氣不行嗎？
”

　　見宋瑞香一直否認，郁菡也沒強求，随意應了一聲，轉身去忙了。

　　*

　　過了兩天，葉蓁蓁果然來約她進城了。

　　郁菡還以為倆人就是到鎮上看看而已，知道被葉蓁蓁拽着上了鎮上開往常義市市區的班車，郁菡才回過神來。

　　“蓁蓁，我們不是到鎮上就行了嗎？
怎麼還要往市裡去，還是往常義市去？
”

　　杉樹村雖然屬于雲海市，但其實從她們這個鎮上，到常義市市區反而要近一些。

　　可是近一些，也是要坐車才能到的，走路的話，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葉蓁蓁瞄了一眼車上的其他人，拽着郁菡走到了最後一排，在她耳邊低聲道。

　　“咱們臨遠縣你應該是去過的吧？
去過的地方我就不帶你去了，我跟你說，要想掙錢，市裡比縣裡容易許多。
”

　　“可是車費也貴吧，我剛剛看你給了六毛錢，一個人就是三毛錢，一個來回也得六毛……”

　　曾幾何時，六毛錢在她眼裡什麼都不算。

　　如今，别說六毛，就是六分那都是恨不得全部花在刀刃上的。

　　“等你真的摸到了門路，你就會發現，這幾毛錢花得很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