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小韻？”

　　雲老師開門見山。

　　“我想知道小韻以前的事。”

　　盛淮接過咖啡，神色看起來很疲憊。

　　“該說的，我上次都說的很清楚了。”

　　“沒什麼事情的話就請回吧。”

　　雲老師起身，語氣帶着冰冷與譏嘲：“小韻那樣一個柔順可愛的女孩子，能被逼成今天這樣，我已經無話可說。”

　　“更無法想象，盛總你到底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

　　“雲老師。”

　　盛淮指尖捏緊咖啡杯，眼神複雜：“無論如何小韻都是盛太太。”

　　“所以……我總是以為她也一直會在我身邊。”

　　“呵……盛太太……”

　　雲啟山将盛淮打量一遍，勾勾唇角：“盛總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小韻不是一個什麼好看的擺件，随你買回家以後丢在角落裡不聞不問。”

　　“請回吧盛總，我對你無話可說。”

　　盛淮苦澀笑笑，站起身往門口走。

　　“抱歉，打擾了……”

　　沿着垂滿紫藤花的長廊木然的往前走着，盛淮心裡全都是蘇韻的樣子。

　　流着淚求他不要生氣。

　　笑着跟他分享手工小餅幹。

　　優雅高貴的彈琴。

　　這樣完美溫柔的妻子，卻被自己弄丢了。

　　盛淮慢慢走着，擡頭想要看看流動的雲霞，卻被陽光刺的睜不開眼。

　　“叔叔……”

　　身後傳來奶聲奶氣的聲音。

　　小涵穿着藍色背帶褲跌跌撞撞往他身上撲。

　　盛淮蹲下身，雙手接住小奶團子，臉上擠出笑意：“怎麼自己出來了？”

　　“叔叔，這是媽媽讓我拿給你的。”

　　小涵把一個泛黃的本子遞他手裡，轉身就跑：“媽媽說了，想要什麼就得自己争取，叔叔再見！”

　　盛淮拿着厚厚的本子，盯着上面稚嫩可愛的名字，指尖微微顫動。

　　蘇韻。

　　這個畫本邊角已經卷起，裹着淺粉色的書封，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小臉。

　　他小心翼翼翻開第一頁。

　　水彩筆勾勒出的草坪上，白色連衣裙的小姑娘紮着大大蝴蝶結在跳舞，旁邊一臉不耐煩的小少年，正在吹口風琴。

　　稚嫩的字迹在旁邊歪歪扭扭的記錄着【今天認識一個小哥哥，他很不開心。】

　　一頁一頁的翻過去。

　　【今天又去小哥哥家啦，可是他好像已經不記得我了。】

　　【小哥哥的名字原來叫盛淮呀……他還讓我好好學習！我一定會的！加油(*^▽^*)】

　　【考上跟盛淮一樣的學校啦！他不記得我了，唉！】

　　盛淮低頭看着，唇角帶着笑意。

　　下一刻，翻閱畫本的指尖停住，他眸光微動。

　　【明天就要出國了，希望盛淮能看到我的信，如果他來找我，就不走了。】

　　信？

　　蘇韻居然還給自己寫過信！

　　他心髒越來越悶，幾乎快要站不住。

　　想起來了！

　　那一年他确實收到過一封信，是告白的情書。

　　可是當時的自己卻随手将其丢進垃圾桶。

　　盛淮再也看不下去。

　　他擡起手，想要遮掩刺眼的陽光，可稍微動一動都覺得四肢百骸生疼，血液如同沸騰的岩漿，灼燒着心髒。

　　一點一點往别墅大門口走着，腳步越來越快。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見到蘇韻。

　　他無比的迫切想要見到蘇韻，無論怎樣，都要見到她。

　　上了車，盛淮一路離開了雲啟山的屋子。

　　街上已經熱鬧起來，不遠處巨大的廣告屏幕上放着天氣預報。

　　黎市，陰轉大雨。

　　他的勞斯萊斯陡然一頓，記憶翻滾。

　　好像也是在這樣的陰沉日子，蘇韻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着，身後風雨連成一片。

　　自己那時候做了什麼？

　　把她強拉上車。

　　然後在她接到醫院電話最無助難過的時候，又揚長而去。

　　“我……”

　　盛淮越是強迫冷靜，就越是更加難以自持的——想她。

　　往事如同鋪天蓋地的飛蛾，不要命的往回憶的燭火上瘋撞。

　　頭破血流，至死不休。

　　他鴉睫垂的低低的，盯住自己手背上彙聚又滑落的濕潤很久，喉結慢慢的滾動着。

　　這是……眼淚？

　　半晌後。

　　黑色的勞斯萊斯發動。

　　以最快的速度開到醫院。

　　下了車，他眼神環顧一圈，走到一家花店門口。

　　“有薔薇嗎？”

　　系着圍裙修剪花枝的老闆娘擡頭看他一眼。

　　“不好意思，沒有。”

　　“玫瑰也很好，或者百合。”

　　“不用了。”

　　盛淮扯起嘴角笑笑：“我妻子她……喜歡薔薇。”

　　他邁着大步朝病房門口走着，但又在靠近的時候，将速度放的很慢。

　　每走一步都在想一個挽回的借口。

　　而路過洗手間門口，他腳步頓了頓，走進去對着鏡子裡在自己。

　　胡子拉碴，西裝褶皺，眼角猩紅。

　　盛淮愣了愣，又突然對着鏡子笑起來。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樣的自己，又怎麼能夠見蘇韻？

　　他深深吸了口氣，最終還是走進了陳娟的病房。

　　“盛淮！”

　　“你怎麼來了？”

　　忙着擦洗桌子的蘇明安擡頭看見他，表情有些意外。

　　上次兩人被陳娟一起罵的狗血淋頭，他還以為這個矜貴陰鸷的盛總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爸，媽和小韻呢？”

　　盛淮語氣很輕，環視病房一圈，目光鎖在沙發上。

　　蘇韻白色大衣還放在一邊。

　　“你媽媽……進倉了。”

　　蘇明安低着頭的回答，聲音卻在發抖。

　　“啪！”

　　他突然放下抹布，朝着自己臉上重重扇一巴掌！

　　盛淮眸色動了動。

　　“爸。”

　　他往前走幾步，欲言又止，似是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我真沒用啊！”

　　“怎麼就，照顧不好小韻的媽媽！”

　　“太受罪了！太受罪了！”

　　蘇明安喃喃自語機械的重複這兩句話，地闆上砸出一滴一滴的水花。

　　盛淮慢慢蹲下來，接過他手裡的抹布沉默着把桌子擦幹淨，又端起水盆清洗一遍。

　　病房内安靜到有些詭異。

　　“盛淮，今天怎麼過來了，這麼早沒去公司？”

　　蘇明安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小韻去拿藥了，很快就回來。”

　　“你别在意，爸就是……”

　　“唉！心疼你媽媽，化療真的太受罪了……”

　　盛淮擡眸看他，沉默了片刻：“媽會好起來的。”

　　這時候，門被輕輕推開了。

　　“爸！你怎麼在病房抽……”

　　話音戛然而止。

　　盛淮扯扯西裝下擺站起身，漆黑幽深的眼眸鎖住門口，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讨好。

　　“小韻，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