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跑了?
鐘婉意的神情姿态,活像斯文敗類逛青樓。
表面溫文爾雅,一開口卻輕佻孟浪。
封行止身為一國儲君,何曾被人招妓一般要求?
當即就陰了臉。
鐘婉意瞧他一眼,在他動怒前适時解釋:“沒有别的意思,我得先看看殿下傷口恢複的怎麼樣了。”
傷在腹部,要看,确實得脫掉衣裳。
封行止無話可說,一口火氣梗在心口不上不下,隻能冷冷盯着她,擡手先解了外衣。
見他吃癟,鐘婉意心情舒暢。
留意到男人解繃帶時動作粗魯,兩圈繞下來就疼得皺了三次眉,她不由走近幾步,犯了醫者愛唠叨的毛病。
“這身子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還是愛惜些好。”
邊說,她邊從他手裡抽走繃帶,彎身替他慢慢解除剩下的幾圈。
鼻息間又是那股熟悉的藥草香,微微泛着苦。
封行止心底的燥郁莫名被化去,垂眸時,能看到身前女子單薄瘦削的一側肩膀。
還有因為彎身,塌下去的一截細腰。
鬼使神差,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擡起,讓她隻能看着他的眼睛。
“你這幅身子,可曾被誰調教過?”
此女有副好皮囊,且氣質不俗。
來他府裡短短幾日,便惹得下人頻頻議論她的容貌。
有口無遮攔的,甚至猜測她是想以身試險,勾引誘惑他。
他本不該在此刻這麼問,可他忽然就有些好奇……
“嘶——”封行止忽然松手後撤,下意識按住劇痛的傷處,眼底重新騰起怒意。
“殿下恕罪。”鐘婉意不看他,盈盈拜倒告罪,“民女被吓壞了,手底下失了分寸,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如果冒犯她的人不是當今太子,她不會隻讓他痛一下就罷手。
封行止扯下松垮挂在腰間的繃帶,忍痛從地上用力拽起她,“做你該做的。”
鐘婉意踉跄着站穩,眼睫低垂。
這位太子爺明顯知道對一個姑娘那麼說話不合适,所以才隐忍着不直接發怒。
算他講道理。
她悄悄瞥他一眼,看似乖順地點頭,“還是勞您躺去床上看傷吧。”
封行止沒那麼多時間耽擱,依言走了過去。
房内有清水,還有之前縫合傷口後,剩下的一些繃帶,外用藥之類。
鐘婉意找齊東西,清理上藥的動作輕而又輕。
封行止鼻息間全是她身上的氣息——那種安定舒緩的藥草香。
他垂眸望着她沉靜姣好的側顔,不知不覺便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再睜眼,屋外天色已微微亮。
封行止悚然一驚,起身後,就見房内沒有别人。
她跑了?
“折劍!”
房門響動,折劍幾步進來,“主子。”
封行止已經清醒,知道鐘婉意跑不出太子府。
他叫人更衣,又問:“人呢?”
折劍回:“照您的吩咐,找了些疑難雜症,正讓鐘小姐診治。”
封行止思索片刻,吩咐:“讓人将玉笙居騰出來。”
*
“額,這就是‘玉笙居’啊?”鐘婉意有些意外。
沒想到,富麗堂皇的太子府,竟還有這樣小到可憐的破舊院落。
領路的婢女以為她嫌棄,嗤笑一聲,“不然你以為太子殿下要金屋藏嬌啊?”
“一介草民居然癡心妄想混進太子府,少廉寡恥,我呸!”
鐘婉意躲開那口唾沫,再擡眼,隻能看到婢女趾高氣揚離開的背影。
怎麼人人都當她是上趕着來太子府?
她家中還有惦記。
根本不想留在這裡。
歎了口氣,鐘婉意進了院子。
入夜。
小破院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鐘婉意從夢中驚醒,才坐起來,就見封行止大搖大擺跨進房門。
他精緻的臉上欠血色,人又冷淡疏離,一眼看過去,好似冰雪砌成、靈玉雕成的,半點不沾煙火氣。
“怎麼?”封行止擰眉。
鐘婉意隻是被男色晃了一下神,含糊應了一聲,問:“該換藥了是吧?”
她認命地爬起身,去翻藥箱。
快些治好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她也好快些恢複自由身。
“将外用藥的方子交給折劍。”封行止吩咐。
他沒那麼多功夫,天天過來找她。
之後全程無話。
末了,鐘婉意叫住起身就走的他。
“殿下想試探我的能力無可厚非,但也得顧忌府裡上下的安危。”
封行止頓住腳,側眸看她。
“有些疑難雜症是會傳染的。”鐘婉意提醒:“你如今養傷,身子弱,得比旁人更注意些。”
心頭一動,封行止轉身,突兀攥住她的手腕。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試圖探究她更深一層的用意。
可她眸色清亮,兩眼黑白分明,他一無所獲。
“你說的不錯。”他松開她,沒再多做停留。
鐘婉意抿唇揉了揉手腕,望着他漸漸融進夜色裡的背影。
這人冷漠兇狠。
但好在講道理聽勸。
次日,鐘婉意開始被護衛帶出太子府看診。
能接觸外界,她總算可以找機會打聽鐘家的情況。
一晃幾日過去。
“站住!”門口的兩位粗使婆子同時擡起手臂。
鐘婉意僅僅隻差一步,就能跨出院門。
“前天還送兩餐飯,昨天和今天卻都隻送了一餐,今天的甚至是些菜幫子爛葉子。”
她面上帶怒。
“這偌大一座太子府,難道出不起我一口正經吃食?!”
她原本不想為難這些人,可這些人卻越來越過分。
原先她被關在正院時,除了一日三餐,還有幹淨衣裳能換。
眼下到了這玉笙居,别說換衣裳。
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高一點的婆子猛推她一把,“你賴在府上白吃白住還有理?”
“别以為大家不知道你的心思,想靠着巴結太子殿下一步登天?你做夢去吧!”
她賴在這裡?
鐘婉意幾乎氣笑了,“你但凡長了半個腦仁,也能看出我是被關在這裡!”
矮個子的婆子冷笑,“關着你又如何?你不是想說殿下看重你吧?指不定是你犯了什麼事,殿下才扣下你不讓你走。”
真是有理說不清。
鐘婉意壓下怒意,“讓開,我要見你家主子。”
“主子他不在府中,你連這些都不知道,還想見他?真真可笑。”
高個婆子說着将院門重新關上,擺明了有恃無恐。
在太子府當差的人,不會沒半點眼力見。
若不是封行止輕慢而不在意的态度擺在明面上。
哪有人敢随意克扣誰的吃穿用度,中飽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