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景瀾坐在輪椅上，聞言不禁低笑一聲，“我早就說過，别讓我見小七的面。
”

　　隻要見不到，他就能一直瞞下去。

　　可她就在他的窗外，紅着眼眶說羨慕他們能記得清家人……他還怎麼忍心。

　　“小七，五哥抱下。
”

　　鹿景煥調整好了狀态，朝着他們走過來，一把将礙事的鹿景凡扯開到一旁，伸手抱上鹿之绫。

　　“老五，你才是老六吧？
”

　　就這麼把他丢了？

　　鹿景凡相當無語。

　　多年的分别讓鹿之绫早已經對哥哥們的懷抱感到無比陌生，她還沒好好感受鹿景煥溫暖的懷抱，鹿景煥就松開她，雙手捧上她的臉頰，低頭像個孩子一樣，“小七，還想五哥的零花錢嗎？
”

　　鹿之绫笑了，眼眶更加酸澀，“我有錢，我還能養你呢。
”

　　“，我們家小七就是能幹，五哥可以躺平了。
”

　　鹿景煥笑起來，用溫熱的大掌将她的臉頰往裡壓，就像小時候一樣逗她，可逗着逗着，眼淚就淌了下來。

　　捧着她臉的雙手在顫抖。

　　鹿之绫擡起手，摸上他眼角的長疤，很醜陃的一道肉疤，像是一隻蜈蚣爬在上面一樣……

　　鹿景煥低下頭，有些想躲開她的手，又舍不得她指尖的溫度。

　　“我花錢給五哥整容。
”她輕聲道。

　　鹿景煥嘴角的弧度深了些，“要植皮的。
”

　　“用六哥的。
”

　　鹿之绫道。

　　“我可以。
”

　　鹿景煥點頭。

　　“……”

　　鹿景凡站在一旁一頭疑問，“等等，小七，你不能隻顧着五哥，我這還有兩根手指等着移植呢。
”

　　“用我的。
”

　　鹿之绫想都不想地道。

　　“……”

　　鹿景凡臉上的表情凝了下，沉默地着她。

　　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一種醫術可以移植手指給他，他的妹妹會毫不猶豫用她自己的。

　　小傻瓜。

　　說完，鹿之绫轉眸向後面的幾輛車，眼中帶着期待。

　　明白她這種眼神意識着什麼，鹿景瀾、鹿景煥、鹿景凡和鹿信雄神情都沉重下來，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

　　鹿之绫擡起腳往前走，鹿景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扯着她不讓她動。

　　“……”

　　鹿之绫着他的動作，眸子滞了下，下一刻，她又笑着道，“我去給大家開車門。
”

　　鹿景煥還是牢牢抓住她的手腕，聲線壓沉，“不用了。
”

　　“用的，這麼久沒見了，我給大家開個車門不算什……”

　　“沒人了。
”

　　鹿景煥啞着嗓子打斷她的話，“小七，沒人了。
”

　　話落，後面幾輛車的車門被打開，活死人們續下車。

　　再沒有一個鹿家人。

　　忽然晃過來的斜陽不再溫柔，甚至有些刺眼，鹿之绫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很疼，她怔怔地着大家，“哦，大家沒全來江北嗎？
爺爺奶奶呢？
我爸我媽呢？
他們在江南嗎？
”

　　“……”

　　鹿家三兄弟着她，說不出真話。

　　她這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來，她是不願意相信。

　　“大哥二哥三哥呢？
”

　　鹿之绫又問，“二哥肯定在神山吧，蜜姐都感覺有人在她，一定是二哥對不對？
”

　　“……”

　　鹿家幾個人着她，一句都說不出口。

　　是他們的。

　　他們想瞞的隻有小七一個，如果鹿景澤還在，到這一步是不會不認阮蜜的。

　　“那大哥和三哥呢，他們又在忙什麼？
”

　　鹿之绫着兄長們問道。

　　“……”

　　鹿景煥和鹿景凡完全架不住這樣的詢問，都轉頭向輪椅上的鹿景瀾。

　　“小七。
”

　　鹿景瀾溫和地出聲喚她，眼神很暖，“我們還活着，你高不高興？
”

　　“高興啊。
”

　　她道。

　　“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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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景瀾微笑着說道。

　　鹿之绫站在那裡着他，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她的記憶裡，家人是全死的，如今能活幾個已經是意外之喜，她應該感到高興，這就夠了。

　　“哦……”

　　她輕輕地應着，“那我們回神山吧，好好商量下怎麼救薄妄。
”

　　說完，鹿之绫轉身走向不遠處被李明淮抱着的小野。

　　四個。

　　隻剩下四個。

　　怎麼會隻剩下四個，不應該的，不應該是這樣。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大哥二哥三哥……

　　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三伯……

　　她腳下一絆，人軟軟地栽下來，鹿景煥和鹿景凡眼疾手快地沖過來，伸手扶住她。

　　鹿之绫低着頭站在那裡，視線模糊地着自己的腳尖。

　　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濺在她的鞋尖。

　　“小七！
”

　　鹿景凡震驚地向她，隻見她的唇被鮮血染上一抹瑰麗的顔色，面容白得讓人心疼。

　　她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就這麼站着。

　　鹿景煥和鹿景凡不停地叫着她，在她耳邊炸起重音，時近時遠，混雜着刺向她的腦袋……

　　好疼。

　　頭又疼了。

　　鹿之绫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頭，見狀，鹿景煥和鹿景凡更加震驚，轉眸向鹿景瀾，鹿景瀾坐在輪椅上眉頭緊蹙，“快回神山。
”

　　鹿景煥一把将鹿之绫抱了起來，“走。
”

　　鹿景凡伸手打開車門。

　　鹿之绫仰起頭，到天邊的殘陽，那麼溫柔的顔色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

　　“大少奶奶，你好幾天沒有休息，不好的情緒都堆積在心裡，這樣下去你人會撐不住。
”

　　秦醫生把藥放在鹿之绫面前，“一定要注意自我調解。
”

　　小野跑過來，抓起藥就放到鹿之绫的手裡，擔憂地囑咐她，“媽媽吃藥，不怕，喝糖水。
”

　　“好。
”

　　鹿之绫坐在沙發上強打起精神，接過藥全部吃了下去，就水咽下。

　　小野指指旁邊的水果糖水，示意她喝一些。

　　鹿之绫端起碗，用勺子舀了兩勺糖水喝下去，小野笑嘻嘻的，表示滿意。

　　但鹿家人就沒這麼好臉色了。

　　“我就說不急着相認，你她都成什麼臉色了……”

　　鹿景凡在一旁坐下來，皺着眉頭道。

　　“自從堂叔為了廖家一門安危現身的時候，我就知道相認等不到一切塵埃落定。
”

　　鹿景瀾坐在輪椅上着鹿之绫道，“我們家的小七哪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

　　“……”

　　“遲早有這麼一下，小七，不要想怎麼就活了我們幾個，你要想，至少我們幾個還活着。
”鹿景瀾開解着她。

　　“既然遲早有這麼一下，那不如一起來吧，告訴我所有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