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嫱的臉幾乎都要貼到樂正俣跟前了，後者身材佝偻了，看起來比鳳嫱矮了半個頭。
鳳嫱完全沒有把這個公公放在眼裡，有樂正蠡在她身後，這一方本來她進步來的月影台，早就成了她的後花園。
“你也是這麼想的？”樂正俣轉頭看向樂正蠡，連他的名字都懶得喊。
樂正蠡的臉色比這漫天的冰雪還要冷，看向樂正俣的時候眼睛裡毫無情感，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仿佛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
“我隻要夫人開心。”
樂正蠡的回答言簡意赅，又在意料之内。
樂正俣不覺得意外也沒有任何失望，他轉身欲走：“你們要做什麼我不管，但她的靈魂已經被囚禁在此處了，一具屍體而已，你們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見樂正俣不肯将那個女人的下落告訴自己而且要走，鳳嫱冷哼一聲：“呵呵，你不肯說？”
“那好，反正現在樂正無淵已經死了，鏡中月内需要一個陣眼。”
“依我看，那個野種就很合适。”
“你們不是都說他的血脈是最純正的月影台血脈麼？那正好，用他來給我兒子獻祭，說不定效果比樂正無淵更好。”
“而且我相信，夫君和我兒子，隻要得到了鏡中月的祝福，一定會……”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樂正俣便緩緩轉身。
那雙渾濁的眼睛看過來的刹那，鳳嫱驟然瞪大了眼睛，随後胸口一疼，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惶恐地擡頭看向樂正俣，沒想到這個老東西居然還敢對她下手！
樂正蠡一個閃身便到了樂正俣的面前，而且毫不猶豫地朝着樂正俣出手。
月華之瞳當即睜開，哪怕對自己的父親，他一出手竟然就是殺招！
可樂正俣淡漠地站在原地，任由月華照射在自己身上，卻沒有任何要閃避的意思。
月華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光，但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漠然地看着眼前人。
“看來我确實把你寵壞了。”
在樂正蠡難得露出的驚訝眼神中，樂正俣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你本該是我最驕傲的孩子，你做錯了事情，我并不怪你。”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容忍、退步，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主意打到玉境的身上。”
“孩子，我隻是老了，但是我還沒死……”
說話之間，樂正俣的身形外貌都在不斷地變化着。
他本來年邁而且蒼老的身體，竟然在說話之間舒展開。
滿臉的白發變成了黑色，臉上的皺紋更是緩緩消失。
就這樣，他從一個暮年老人變成了和樂正蠡面容有幾分相似的年輕男子。
隻不過開口的聲音還是那般冷漠。
在他的額頭中間，竟然出現了一道和秦風眉心差不多的半神印記！
看見樂正俣眉心的印記，鳳嫱頓時滿臉恐懼，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
可是也僅僅隻是幾步而已，在樂正俣的氣場之下，她周身動彈不得，身體也止不住的戰栗起來，渾身血液好像都被凍住了。
“夫君……”
樂正蠡急忙閃身擋在了鳳嫱面前，将她攬入懷中，用月華将她包裹住。
但此時再看向自己的父親，他的表情再也藏不住了。
“這、這怎麼可能……”
相比風牆，樂正蠡要好一點，但還是能感覺到迎面而來的壓迫感。
從前面對自己這個父親，他的印象就是：他老了。
這一百年，樂正俣老得特别快。
他為了樂正玉鏡，從一開始仙風道骨，變成了一副老态龍鐘的模樣。
原本他以為樂正俣變成那樣是因為為樂正玉鏡付出了太多，可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他不過是不想為樂正玉鏡惹來禍端，也是真心把樂正玉鏡當成孫子，所以想和真正的爺孫一樣和他相處。
都以為樂正俣老了，還未能飛升，已經不如自己的兒子了。
可是現在，他内心的半身印展現出來，周圍的風雪都因為他而停留。
“渡劫期。”樂正蠡艱難開口。
樂正俣雖然樣貌發生了改變，但是他那雙眼睛裡的神色仍舊一片淡漠。
剛才那一縷失望此刻已經銷聲匿迹了，眼睛裡隻有這漫天的風雪。
“原本你們要做什麼我都不會管，你們要殺自己的兒子，那是你們的事情，我不僅不會管，甚至還可以代勞。”
“可是玉境不行，他不是你們的孩子，他是我的孫子。”
“所以今天，你們不能離開這裡了。”
樂正俣的聲音裡有歎息，但絲毫不影響他強大的氣場。
他一揮手，樂正蠡身後的月華之瞳居然直接關閉了，籠罩在他們身上的月華黯淡了許多。
樂正蠡眉頭一皺，他感覺到自己和月華之瞳失去了聯系。
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下一刻他的月華之瞳徹底失控，竟然緩緩朝着樂正俣的身邊飛去。
“什麼？”
樂正俣看着飛到自己面前，緩緩變成一顆琥珀色眼球的月華之瞳，淡然道：“從前我一直等着你給玉境賜福，所以把這顆月華之瞳給了你。”
“但是這麼久了，你卻連這顆月華之瞳到底屬于誰都不知道。”
“今日看到你這副模樣，我也徹底死心了，看來無論如何你都不會給玉境賜福。”
“如此也好，這樣正好可以讓我用它來還一個人情。”
原來，樂正俣說的要給秦風的月華之瞳，并不是鏡中月内的那一顆，而是樂正蠡的這顆！
從一開始，盡管樂正蠡離開了月影台，樂正俣仍舊給他賜福，并且給了他這顆月華之瞳，就是為了樂正玉鏡。
他們約定好了，若是樂正演仍舊不能逆天改命，傳承月影台的血脈，那樂正蠡就會給樂正玉鏡賜福。
在那之前，無論他們夫妻倆做出什麼事情來，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唯獨樂正玉鏡，那是他的底線。
可是經過了上一世，樂正俣知道這不可能了。
上一世沒有秦風的出現，此時的鳳嫱也沒有露出本來面目。
幸好，因為那個凡骨小子，哪怕是在這方幻境之内，也能來得及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