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旗情緒激動,一張臉漲得通紅,他身邊的師弟師妹們也都垂着腦袋抹眼淚,每個人都握緊了拳頭。
秦風默然了許久,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呢?”
黃旗愣了一下,理所當然道:“這、這難道不是直接将這份留影石交給無相宗的長老,讓他們還我師兄一個公道麼?
秦道友,我們是沒法接觸到無相宗的長老的,所以才來求你。
希望你能幫我們把這個交給安宗主,不能讓我師兄白死啊!
即便不能處置風行,也該讓仙門的人都看看,風靈山光風霁月谪仙下凡的絕代天驕到底是何本性!”
黃旗義憤填膺,額頭上青筋暴起,若是可以的話,他恨不得親自去找風行算賬。
從前風行在仙門口碑極好,人人都說他是谪仙下凡。
可實際上呢?
他居然冷血無情到漠視同道的性命!
若是這樣的人成了仙門的頂梁柱,那他們這些末流宗門的弟子們日後還有活路麼?
秦風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但……
“我不能答應你。”秦風按下了黃旗的手:“我不僅不能幫你把留影石送到宗門長老手上,而且如果你要去送,我也一定會阻止你。”
“為什麼!”
黃旗沒想到秦風會拒絕得這麼果斷,頓時瞪大了眼睛。
明明昨日他才和風行發生了争執,他們二人應該是水火不容的,為什麼秦風還要幫風行隐瞞?
難道秦風也和其他人一樣,眼裡有門第之分麼?
哪怕他和風行鬧得再厲害,也不會讓他們這些末流宗門的弟子羞辱了無相宗的天驕?!
秦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輕歎一聲坐到了他對面:“你不用多想,我沒有要幫他隐瞞的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黃旗握緊了手裡的留影石,看秦風的眼神也變了:“秦道友,你救了我師妹的命,我把你當做救命恩人。今日之事我知道是我為難你了,但即便你不願意,也不該攔着我去為師兄伸冤啊!”
“你想多了,如果你隻是去伸冤,那我絕對不會攔着你。”秦風淡淡地搖了搖頭,手指一點他手裡的留影石:“但你就這麼拿着這塊留影石去,不是去伸冤,而是去送死。”
“什麼?”黃旗愣了愣,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誠然,你師兄的死确實有風行的原因,但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并沒有親自動手,不過是故意慢了一步出手。
可是這算什麼證據呢?”
秦風反問道:“這塊留影石交上去,風行可以有很多種說法來解釋,無論是他當時一時晃神、還是他昨日和我一戰受了傷反應遲鈍……
隻要他願意,随便拿出什麼借口都可以。
你覺得到時候仙門的人是信他還是信你?”
這下黃旗說不出話了。
是啊,風行入仙門百年,從他第一次在仙門大會上揚名之後,就一直是仙門内備受矚目的存在。
他在仙門的口碑極好,否則也不會有人稱他“谪仙下凡”了。
隻要他願意解釋,仙門多的是人願意相信他。
至于黃旗……
别說他一個黃天門的小弟子了,即便是他的師尊、黃天門掌門親自登門,都不一定比風行的話有分量。
可是,難道就讓師兄這麼死得不明不白麼?
看出來他還是不肯放棄,秦風又道:“剛才你也說了,即便宗門真的信了你的話,其實也不會把風行怎麼樣。
不說放在無相宗内,即便放在仙門中也是一樣的。
我沒有瞧不上黃天門和你師兄的意思,但現實就是,即便十個陳詠綁在一起,份量也不如一個風行。
你應該明白,别說風行沒有親自動手殺人了,即便他真的動了手,于仙門而言也不會為了一個陳詠殺死風行。”
盡管有秦風這樣的怪物在,襯托得風行這樣的天驕都平凡了許多。
可秦風這樣的算是特例中特例,風行這樣的才是仙門需要的未來。
殺死一個末流宗門的弟子,最多也就是罰他閉關個幾十年“靜心思過”罷了。
殺了他?
根本不可能。
但反之就不同了。
“風行在仙門的地位如何你比我清楚,他對于無相宗的重要性我也不必贅述。”
“即便這次你為你師兄正名了,他還是死了,風行緊閉、名聲全無,你師兄也活不過來。”
“可是……你、乃至你們黃天門,真的能承受得起無相宗的報複麼?”
秦風語調驟然冷下,讓黃旗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是啊,一旦風行名聲被毀,那毀掉的就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名聲,而是整個無相宗的名聲。
無相宗的天驕實則是個敗絮其中的冷血磨頭,其餘三大宗門怎會不抓住機會來中傷無相宗呢?
然而無相宗和其他三大宗門再怎麼明争暗鬥,都不是黃天門這樣的小宗門可以參與的。
可以說以無相宗的體量,想要滅了整個黃天門,甚至不需要出動一山之力。
一時間,被仇恨沖昏頭腦後冷靜下來的黃旗隻覺得渾身冰涼。
偌大的仙門,他師兄的死仿若死了一隻螞蟻。
昨日歸來時或許還濺起了一點小小的水花,可天亮之後血迹幹涸,又有誰記得他?
想要報仇?
那他們就要做好全宗流血的準備。
他原本挺立的腰杆一下子就彎了,肩膀内扣,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生氣一樣,頂着帳篷裡的某個地方走神。
“為什麼、為什麼……”
是啊,秦風也想知道為什麼。
可這世道就是這樣,弱者口中的“為什麼”“憑什麼”,即便泣血呐喊出來,在掌握絕對話語權的人嘴裡也隻是蚊蠅飛過罷了。
就像他自己,一路走到如今,也曾不斷地質問上蒼,為何要讓他背負他不想背負的一切?
可現實就是,沒有人會告訴你為什麼。
現實的刀刃從身上劃過的時候,是不會告訴你任何理由的。
看着黃旗走神恍然的樣子,秦風默然了許久,看向他:“若你信我,這件事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