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柳四的話，杜清月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但她還是不明白秦風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而範鎮海已經把話接了過去，笑笑道：“都是宗門中人，十年前杜三小姐年紀還小，但也應該挺長輩提起過，我們九玄宗出了我這麼個離經叛道惡貫滿盈的家夥。
”
“但是你恐怕不知道，在我遇到老四之前，我一心想的也是好好練武，長大以後和我哥一樣光耀門楣。
”
“不過在遇到了老四之後，我習武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鏟除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門衆人對世俗的偏見。
”
“我得讓他們明白，普通人和我們宗門中人，并無不同，普通人的命，也不是真的如同草芥。
”
秦風知道，當初範鎮海犯的那些事在幽冥監獄内其實并不算什麼。
因為那時候他最喜歡幹的，就是四處“闖禍”。
隐世山門從十幾年前開始，就已經有往世俗發展的想法了，所以派了不少人到俗世之中來鋪路。
做生意的、進入官場的、進入軍方的……
範鎮海知道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滲透到世俗高層之中，為了日後隐世宗門出山做足準備。
于是他就開始給各家搗亂。
先是借着自己九玄宗二公子的身份，和這些在世俗中已經混得風生水起的宗門中人接觸。
那時候的範鎮海在龍都可謂是風頭無兩，各行各業，無論什麼階層，都有他的人脈和勢力。
然後他就突然那開始“發瘋”了。
先是故意破壞了幾筆數額巨大的生意，然後又和好幾名身份貴重的名人發生了人命糾葛。
一時間，龍都因為範鎮海的出現而變得烏煙瘴氣。
不過秦風知道，他殺的那些人，多半手頭上都沾染了太多普通人的鮮血，踩着不知道多少白骨上位。
攪亂的那些生意，其中也都涉及到了幾家隐世宗門的秘密生意。
那些生意，隻要被人查出來，每一樣夠足夠槍斃不少人。
如果說範鎮海真的做錯了什麼，那就是他沒有選擇跟恒殿合作，而是自己來做了這些事情。
他成了各家宗門的眼中釘和絆腳石，所以人家肯定會不顧一切來除掉他。
而且哪怕他做的事都沒錯，但其中有些人身份已經不太一般了，而且範鎮海并不能拿出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們有問題。
所以最後在幾家宗門聯手，以及恒殿出手的情況下，他還是被抓了進去。
不過好在他最後沒有落到宗門手裡，而是被恒殿帶走了，不然的話，如今的範鎮海隻怕已經投胎轉世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幽冥監獄之中，秦風會對他多照顧幾分。
範鎮海确實殺人了，但他殺的那些人，本來就該下地獄。
現在老範重新回來，已經有不少當初被他坑過的那些人開始蠢蠢欲動了。
宗門把他視作眼中釘，他也沒必要把宗門太當回事。
而範鎮海一說完，杜清月憋紅了一張俏臉，卻還是一臉不服：“我不明白你們和我說這些幹嘛，你們什麼目的跟我有關系麼？
”
“不過倒是間接地說明了，俗世武學确實粗俗不堪，功利性太強了。
”
“看看，明明你們兩個都出身宗門，最後卻被世俗污染了，就連你們的想法都變得這麼俗氣！
”
她着實非常嫌棄範鎮海和柳四的想法，習武的目的居然是為了殺人，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這本身就是對武學的一種玷污。
“兩個人決戰，生死有命我可以理解，但你們習武的初衷就是為了殺人、為了名利，你們自己不覺得可笑麼？
”
“我實在是想不通，這麼粗俗不堪的理由，你們怎麼好意思拿出來說服我的？
”
範鎮海笑而不語，旁邊的柳四卻是個暴脾氣。
一聽這小丫頭居然一臉嫌棄地看着他範二哥，當即就不樂意了：“哎你個小丫頭片子怎麼說話呢？
别以為你個女人，我就真的不打你！
”
“行了老四，二當家在這裡，還不是你放肆的地方，”範鎮海十分淡然地拉了柳四一把，示意他立刻坐下。
柳四雖然還瞪着一對牛眼，但範鎮海一開口，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倒是秦風淡然地笑着，看向她：“你覺得我們是粗俗，而你們隐門中人才是超脫凡塵。
”
“可是你也聽到了，他們兩個人，一個是為了給世俗的普通人争一口氣，一個是為了宗門與世俗人人平等……”
“而在你的口中，宗門中人修習武道，卻僅僅是為了成為強者。
”
“身為強者，面對世間不公之時視而不見，就是不俗了麼？
”
杜清月原本還十分倔強地堅持己見，可現在卻被秦風一句話問得噎住了。
“我也不是……”
“我知道，新龍門當年在國戰之時并未出山，完全是因為當時新龍門深居在杳無人煙的深山裡。
”
“但在杜小姐看來，當時那些為了保家衛國，聚衆下山的宗門，就都是些背棄了宗門武學的粗俗之輩麼？
”
當年那場慘痛的戰争裡，隐世宗門并非一個人都沒出現。
相反，有幾個原本在江湖之中無名無姓的小門派，在投入戰争之後，幾乎被滅門了。
所有的弟子，差不多都死在了戰火之中。
反而是那些聲名遠揚的大宗門，到頭來幾乎毫發無損。
杜清月是知道這些事，不過她聽到這些事，也都是從其他隐世宗門人的口中說來的。
同為隐世宗門的人，自然會給自己人美化一下了。
無非就是不知情、不符合信仰、不沾染塵世……
但現在被秦風用那幾個投入戰場之後幾乎滅門的小宗門一對比，那些華麗的粉飾頓時變得無比可笑。
她憋了半天，硬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來。
秦風不管她什麼表情，而是自顧自地端起酒杯：“剛才你說，宗門之所以不出手，是因為還不到那一步，說你們宗門是龍國最後一道防線。
”
“可是别忘了，正是我們這些在你眼中粗俗不堪的世俗中人，将龍國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血染山河，才沒讓敵軍的戰火燒到你們這些所謂的‘底線’之下。
”
“相比之下，我甯願做一個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