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無憂山的路上,秦風和莫問淵都沒說話,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平和,仿佛剛才隻是去說清楚了一些小誤會,現在已經沒事了。
但是作為當事人的秦風太鎮定了,以至于莫問淵都忍不住側目看他,問道:“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
秦風轉頭,笑道:“師父,弟子該有什麼想說的麼?
”
“這次你立下大功,以凡骨之身誅殺妖後,無論放在哪個宗門都是能震動仙門的奇功一件。
”
“而琉沁身為宗門長老,試圖誅殺門下子弟,搶奪功勞洩憤,光憑這一點,她就該被逐出宗門,同時廢去修為。
”
“可是你的功勞被輕飄飄的一句帶過,就連琉沁的處罰也很可能隻是走個形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麼?
”
作為當事人之一,也是蒙受冤屈最大的那個人,就連東宮雅都因為蒙受了不白之冤而當場抗議。
可是秦風卻隻是莫問淵一句話他就默默地跟着走了,就連一個“冤枉”都沒喊。
聽到莫問淵的話,秦風隻是淡淡一笑:“東宮雅覺得冤屈,隻是因為她身為公主,又在仙門之中長大,以她的身份和天賦,隻怕從未受到過什麼不白之冤,也沒吃過什麼啞巴虧。
”
“聽你的意思,你在上山之前受過?
”
秦風笑了笑:“不提也罷。
”
他确實受過,而且就因為那一次的啞巴虧,讓他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親人,也讓他失去了五年的自由。
這五年,讓他看透了人情冷暖,讓他認清了這個世界的話語權永遠隻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隻有有實力、有地位、有背景,才能真正為自己喊冤。
而到了這個世界,原主也和他一樣,蒙受着不白之冤。
隻有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秦風已經死了,死在那偏僻肮髒的小院子裡,死在棍棒之下、死在親人的冷眼之内、死在血親的陷害之下!
可是如今的他,還不能為自己、為原主去喊冤,最起碼不能用東宮雅那樣的方式。
他能做的,就是盡快在這個世界掌握話語權,掌握說話的能力,這樣才有資格喊冤。
莫問淵深深地看着他,他明明隻說了幾個字,可是莫問淵卻能感覺到他心裡的無盡悲涼。
“你的事情我聽說過。
”
秦風知道,莫問淵口中的事情,應該是指原主被挖去靈骨一事。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
“所以在你看來,你的冤屈在俗世之中無處可伸,到了仙門也是一樣,所以你才跟我走了?
”
“仙門和俗世有什麼不同麼?
”秦風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莫問淵默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思索了許久之後才道:“并無不同,善也是,惡也一樣。
”
秦風眼皮跳了跳,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仙門中人提到仙門内的“惡”。
“琉沁背後的勢力不僅僅是安經賦,甚至安經賦自己都無法和琉沁背後的勢力抗衡。
”
“她背後代表的,是整個仙門世家,所有天生靈骨的修士。
”
“若是因為幾名弟子便嚴懲她,很可能等來的是整個仙門世家的不滿,到時候倒黴的不僅僅是安經賦,更有你們這些弟子。
”
“安經賦還好,他身為一宗之主,這麼多年總有些資本在身,可你們這些小弟子就不一定了……”
莫問淵沉聲道:“至少現在,即便是我也無法保證你們能全身而退。
”
“嗯。
”
莫問淵說完之後,本以為秦風會聲嘶力竭地和他争論一番,要求一個公平,可沒想到秦風的反應如此平淡,就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字。
這讓莫問淵都忍不住愣了愣,轉過頭來看他:“你就不覺得不公平?
”
“覺得,但那又如何?
”秦風微笑着看向莫問淵:“師父您也說了,即便是您,就算今日還了我們的一個公道,可日後呢?
”
“公道從來不是靠别人給的,而是靠自己掙來的。
”
“若是喊冤有用,那麼這世間就再無不白之冤了。
”
看着秦風淡然的面目,莫問淵沉默了許久,還是點了點頭:“看來是我多操心了。
”
“師父您放心,弟子沒什麼可怪的。
我雖然清楚這世間的規則,但不代表我要順應這規則。
”
秦風繼續走着,沒有去看莫問淵,自顧自地說道:“我的公道,我會自己去要回來,即便不是現在。
”
莫問淵這時候已經停下了腳步,看着秦風的背影,他忽然一陣恍惚。
走在他前方的白發少年,在某一瞬間居然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莫問淵總覺得,那恍惚之間一閃而過的模樣,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恍然間他似乎坐在了一片昏暗的地方,看着一個黑色短發、和秦風長着一張一模一樣臉的少年跪在自己面前,對他道:“師父,我想要一個公道!
”
“師父?
”
秦風走出去幾步,回頭卻發現莫問淵沒有跟上,轉頭奇怪地喊了一聲:“您怎麼了?
”
他這麼一喊,莫問淵眼前的景象瞬間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幻覺而已。
眼前的秦風還是一頭白發,穿着内門弟子的道袍,一臉奇怪地看着他。
“沒什麼。
”莫問淵搖了搖頭,隻以為自己剛才産生了幻覺,笑着擺了擺手:“我老了,許久沒出過山,也很久沒看到那麼多人,不習慣了……”
秦風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信以為真:“師父您既然已經決定出山了,總不會再回去吧?
”
聞言莫問淵怔了怔,沒有說話。
“祝師兄和我,都不希望您繼續畫地為牢。
”看他不說話,秦風急忙勸道:“既然您已經出山了,那就别回去了。
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您總歸要面對!
”
莫問淵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轉頭看着他問道:“一個月後的仙門大會,你要參加麼?
”
秦風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我?
應該要吧,如果有機會的話。
”
“那好,你想參加,為師就陪你去玩玩,我這個當師父的,總不能太不不稱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