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談了一半，程天源出來了，臉色仍有些臭。

　　“阿虎，你今晚睡這邊吧。
明天我們回帝都，到時你送我和淩淩去機場。
”

　　薛淩微愣，始料不及他竟這麼快決定回去。

　　“咱們還沒訂機票呢！
都這麼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訂上？
”

　　程天源道：“一天兩班飛機，哪裡需要怕？
早上的訂不上，那就定傍晚的。
反正就咱們兩人，即便是晚上一兩點到機場，坐出租車直接回家就能睡下。
沒有老人和孩子需要擔心，咱們什麼時候都行。
”

　　薛淩睨他一眼，想着他心裡難受，倒也沒開口說什麼。

　　于是，她掏出手機，撥了訂機票的專線，報了兩個人身份證和聯系手機。

　　“訂好了，明天早上那班趕不上，隻能下午五點那班。
”

　　“好。
”程天源眸光冷淡道：“咱們還得回帝都忙，這邊的其他事情都交給爸跟進吧。
爸，您要不要跟我們先回去？
還是要去南島？
昌伯的案子年内是不可能結案的，估摸得年後了。
”

　　程木海安靜片刻，轉而歎氣：“我……我還是留下吧。
”

　　兒子被鄉親們氣到了，所以才會轉身立刻要離開。
但眼下别墅剛搬進來，還有一些頭尾事情沒做好，比如陽台上的小花圃，還有院子旁邊的小樹，這些都還需要打理。

　　“你昌伯就這麼突然走了，我實在沒心情去度假。
我先留在這邊一陣子，等過年再說吧。
”

　　薛淩卻不贊同，道：“爸，你在這裡孤零零一個人，吃喝也沒多個人照應，我們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邊。
您心情不好，這個我們可以理解。
但一個人住着，更容易心情不好。
過年我和阿源也要飛去南島，到時一家團聚。
您如果留在這邊，步伐跟我們不一緻。
你一個人飛南島，我們也不放心啊！
”

　　語罷，她偷偷瞪了程天源一眼。

　　他一時沖動要回去，可他壓根沒考慮到自家老父親一個人待在這邊不安全。

　　老人家年紀大了，是不能一個人獨住的，萬一出個什麼事，連一個知會的人都沒有，那可怎麼好！

　　阿虎趕忙附和：“就是！
幹爹，您不能一個人留下。
一個人連搗鼓一餐來吃都費勁兒，弄多一點兒吃不完，出去又沒什麼飯館，住這兒确實不方便。
”

　　程天源被媳婦這麼一瞪，煩躁的心情稍微冷靜了些許。

　　“爸，您還是跟我們回帝都吧。
等快過年的時候，咱們再一起南下去南島過年。
大過年的，咱們要一家團圓。
”

　　程木海搖頭：“别墅這裡都還沒拾掇妥當。
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好的别墅，也不好空着。
”

　　“空着就空着。
”程天源沉聲：“我當初是鬼迷心竅才會同意重建老房子！
我現在都後悔死了！
咱還是老房子擱着，人家才會覺得咱們還是沒好到哪兒去，家鄉就兩間破老房子，反而心裡能平衡一些。
現在幾十萬的别墅建在這裡，人家眼紅又心酸，覺得咱們不是程家村的人了。
”

　　“噓！
”程木海皺眉低聲：“說什麼呢！
别一生氣就胡說八道！
咱不是程家村人，能是哪兒人？
你不姓‘程’？
啊？
”

　　程天源冷着臉不開口。

　　阿虎和薛淩對視一眼，忍不住暗自無奈。

　　薛淩低聲：“爸，他隻是一時太生氣，他不是不懂分寸的人，您該知道的。
”

　　程木海聽她這麼說，心中的怒氣平息了不少。

　　“咱的根在這裡，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不錯，一個村裡總會有些人喜歡多嘴嘴碎，有些人喜歡眼紅别人嫉妒别人，這都是人之常情。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子，大部分人都不是。
一種米養百種人，村裡的人好些眼界低，還有一些喜歡幹偷偷摸摸的事，像那個程波。
但不能一竿子打翻整條村，對吧？
”

　　薛淩和阿虎忙附和：“就是就是！
”

　　阿虎揚聲：“比如那個老村長，人也是很不錯的。
我看他做事負責，待人也熱忱，算是一個很好的小地方領導。
”

　　程木海繼續道：“人有好有壞，有些人大體是好人，還有一些小錯，哪裡有地方能有十全十美的人？
不可能啊！
咱家以前窮，窮得經常揭不開鍋，所以很多村裡人看不起咱們，甚至嘲笑咱家那麼窮，還讓你讀初中讀高中。
俺知道自那時起，你心裡就不怎麼喜歡村子裡的人。
你在外頭行走這麼多年，也知道人心最複雜。
這樣的情況，你今日遇到，以後也會遇到。
去帝都這十幾年裡，一趟也沒回來。
好不容易來一趟，鬧得一點兒也不愉快，至于嗎？
”

　　程天源沉默了片刻，低聲：“算了，不說了。
”

　　盡管他嘴上這麼說，其他人都已經知道他不生氣了。

　　程天源轉而道：“爸，讓淩淩給你訂一張票，您跟我們回去吧。
以後你想要來，随時可以回來。
我們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
”

　　“不了。
”程木海解釋：“我待個兩天，把家裡前後拾掇好。
”

　　“離過年還有十幾天。
”程天源蹙眉問：“難不成你要一個人在這裡過年？
我們不贊同。
”

　　阿虎想了想，道：“要不，兩三天後我來接幹爹去省城吧。
等他住膩了，我再給他買一張去南島的機票。
如果他想回帝都，那就買去帝都的。
如果他想留，那我再歡喜不過。
小虎子最喜歡幹爹陪他玩了。
”

　　程木海聽得一喜，道：“好啊好啊！
”

　　薛淩和程天源見老人家喜歡，也不再勉強。

　　不同意他老人家留下，是不想他一個人待在這裡沒人互相照應。
有阿虎一家子陪着，那再好不過。
老人家實在沒心情去南島度假，也不要勉強他。

　　薛淩道：“阿虎，那就拜托你和王青了。
”

　　“客氣啥！
”阿虎笑呵呵道：“幹爹過年就留我們那裡算了，包管将他照顧得一絲不苟！
”

　　程天源匆匆上樓，很快取了一沓現金下來。

　　“爸，這些你拿着。
”

　　程木海搖頭：“我身邊還有好些錢呢！
用不着！
再說，我去阿虎家，他難不成會讓我掏錢花錢？
”

　　“那是不可能的！
”阿虎哈哈笑道：“大富豪，收回去吧！
我養幹爹幾天還是綽綽有餘的！
”

　　“不。
”程天源低聲：“這些您明天拿去給村長，就說這是咱家捐的。
您說，咱家盡心而為，盡力而為，但求問心無愧就行，沒法苛求每一個人都認可。
”

　　程木海眸光微動，終于伸手接過。

　　“好，我明天拿去給村長。
”

　　薛淩低低笑了。

　　阿虎聳肩笑道：“這話說得好！
咱做好自個就行，管他人怎麼想！
”

　　程天源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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