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玲瓏骰一點定心驚 4
慕情深吸了一口氣,承認道:“……的確,風信是我打傷的。
”
風信氣壞了:“我就知道絕對是你!
”
慕情對謝憐道:“但那是因為仙京完蛋了!
當時所有神官都在想辦法逃出去,他卻還留在那裏不肯走,叫他走他也不聽,再留著遲早被業火燒死,我才打算把他打暈了再丟給你的!
”
謝憐道:“但是,你並沒有把他交給我,風信失蹤了,卻出現在了這裏。
”
慕情道:“因為中途出了一點意外。
”
“什麼意外?
”
慕情道:“那胎靈。
它突然從背後襲擊,狂咬不止,不讓我帶上他。
我沒來得及拉起他,仙京就開始解體重組了,於是……”
於是,風信就隨著身下那片地,不知道被挪到哪兒了。
如果所言屬實,也就是說慕情這本來是想做個好事,卻一不小心捅了簍子,坑了風信一把,非常尷尬了。
謝憐道:“那你當時怎麼不早說……”風信也道:“你這真不是想讓我被燒死在仙京嗎?
就把我打暈扔那兒了?
”
慕情面色一僵,對謝憐道:“胎靈一直蹲在他胸口,而且後來那女鬼劍蘭也來了,我料想她會叫醒或挪開風信,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他被燒死。
”
謝憐也明白了。
他主動出來救人,大概是因為心虛。
畢竟是他把風信打暈弄丟了的,出於責任,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難怪他一路上心神不寧的,恐怕也在忐忑風信會不會死了……
然而,這套說辭,很難取信了。
風信狂抓頭髮:“你這事幹的簡直了!
我要找人你不知道嗎?
!
你不打暈我說不定就找到了!
”
慕情冷靜地道:“那胎靈是白無相的手下,白無相不會對他們不利。
而他們不想跟你走,你留在那裏也就是浪費時間,喊一千遍也沒用,不如先離開仙京保命,之後有機會再找,你非要趕著那種危急時刻來弄什麼親子相認嗎?
我隻是做出了當時情況下最有利的判斷而已。
”
風信可沒他那麼冷靜:“有利個屁!
不是你家裏人你才能說這種話!
等等,所以你意思是,你本來想救我、讓我離開?
”
花城卻道:“別的廢話不用多說了,回答我的問題:君吾對你說了什麼?
”
慕情閉了嘴,稍稍遲疑。
花城又盯著他道:“你現在是不是聽命於他?
”
慕情立即道:“絕無此事!
”
花城道:“那麼請解釋這個咒枷。
”
慕情辯了這麼久,有點兒口乾舌燥,須臾,啞聲道:“我說了……你們可能不信。
”
風信道:“剛才問你你往死裏抵賴不認,現在才承認,當然難信了。
”
慕情微慍道:“為什麼我不承認?
如果我剛才就告訴你怎麼回事,你也肯定不會信!
依舊會是這個態度,誰會承認?
一承認就百口莫辯了,還不如不認!
”況且,風信沒事固然萬幸,但這事回頭說起來還挺丟臉的,以他的性子,不想認也是正常。
謝憐一直耐心地聽著,道:“先讓他說完吧。
”
慕情看了一眼謝憐,半晌,才艱難地道:“這個是……因為,他讓我,對殿下不利,我,不肯,所以才……”
話到這裏,他自己都彆扭,說不下去了。
花城道:“所以,他一生氣,就給你套了個咒枷?
”
慕情不語。
風信道:“沒別的了?
”
花城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道:“憑心而論,你自己相信你說的話嗎?
”
“……”
慕情彷彿受了莫大的羞辱,冷冷地道:“你們愛信不信。
我打暈風信這事有誤會,但我沒有聽命於任何人。
”
風信道:“慕情你……還是說實話吧。
”
慕情看到他的表情手指骨節就哢哢作響,道:“我說的就是實話!
你想聽到什麼?
我投降了君吾反過來害你們是嗎?
我在你們心裏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嗎?
太子殿下?
!
”
他望向謝憐,目光激蕩。
謝憐盯了他許久,一直在思索,正欲開口,花城卻抱著手臂,攔到他身前,迎上了慕情的目光,淡聲道:“用不著這樣看殿下,畢竟你身上早有先例。
”
慕情道:“我又沒問你!
什麼先例?
”
花城微笑道:“什麼先例?
從殿下手裏搶來的福地,修煉起來可順利?
”
他微笑中透著絲絲寒氣,語氣更是森然不善。
慕情一愣,臉色白了白,不由自主倒退兩步,道:“你!
……”
與謝憐爭福地那件事,他自己也知道做的不算很厚道,因此,最怕人翻出來戳戳點點。
花城語氣雖帶笑,無形之中卻是咄咄逼人。
慕情驚,謝憐卻也驚。
他驚的是,花城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謝憐和風信都不是嘴碎的人,從不愛在背後議論人是非、或散播什麼。
雖然當時慕情離開給他們打擊都很大,但他們也從沒有說出去對別人抱怨過。
至於搶福地,謝憐後來再也不想提這件事,並未和人談起,相信風信也是一樣的。
那三十多個神官自然也不會主動和別人說他們搶了誰的修煉靈地,對此要麼守口如瓶,要麼粉飾扭曲。
所以謝憐後來壓根沒聽外人傳過這事。
既然如此,花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雖然他在上天庭埋了不少眼線,但這事真的太早了,都八百多年前了,當事人又大多絕口不提,這種陳年老債也能查到嗎?
慕情道:“你怎麼會知道?
誰告訴你的?
”他望望風信,又望望謝憐,最終看的還是謝憐。
花城冷笑道:“你不用看殿下,殿下從來不告訴我這些事。
這是雪山頂上你們自己喊的,忘了嗎。
”
慕情臉色更白了。
謝憐疑惑稍解,不禁微微汗顏。
風信和慕情兩人一掐起來就相互狂翻黑賬,狂揭老底,必然把一堆陳年老債都綁著炸藥扔向對方炸個不停。
難怪花城當時那般生氣。
可是,他又隱隱覺得還是有哪裡不簡單。
因為謝憐又想起一件事——紅衣鬼火燒文武廟。
花城一戰成名,鬥下了三十三個神官,一把火燒了他們在人間的所有宮觀廟宇。
謝憐早就不記得當初和他爭奪福地的有多少個神官了,連他們的名號、相貌、說過的話也全都不記得了,隻模糊記得大約有三十幾個。
那麼,到底具體是三十幾個呢?
會不會就是當初三十幾名神官?
如果是的,那麼,豈不是說,花城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半晌,慕情才勉強道:“那次是那次,這次是這次!
總之,我從沒想過……”
幾人正爭執著,突然,謝憐一腳飛出,喊道:“小心!
”
慕情猝不及防被他一腳踹倒,嗖嗖兩聲,兩道寒光銳氣貼著他上方擦過,釘在牆上。
慕情一躍而起,幾把拍掉胸口的鞋印,道:“你故意的嗎?
!
先動手?
”
謝憐百忙之中道:“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慕情現在多半已經在牆上砸出一個人形坑了。
眾人轉頭一看,牆上釘著兩把利劍,劍刃猶兀自顫抖,風信喝道:“誰?
!
”
謝憐道:“沒有誰。
是它們自己動的!
”
叮叮噹當,哐啷哐啷。
四面八方,殺氣大漲。
那些懸在牆壁上的兵器躁動起來,瘋狂顫抖,搖得整個屋子都在震天響!
謝憐道:“快出去!
”
誰知,他奔到原先是出口的地方,風信卻道:“你往那兒跑幹什麼?
沒路啊!
門在哪兒?
這屋子該不會沒門吧?
!
這要怎麼出去?
”
謝憐道:“原先是有門的!
但是不見了!
這些兵刃怎麼回事?
為什麼突然殺氣衝天?
”
花城兩根手指夾住一柄向他飛來的長劍,並未如何用力,那劍便一折九斷,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他道:“太久沒人用,寂寞了,感覺到有人進來,想殺生罷了。
”
其餘幾人下意識齊刷刷轉頭去看慕情。
慕情立即道:“不關我的事!
”
花城道:“但,是你把我們引進來的。
”
慕情道:“我是看到了胎靈才指路的!
”
花城卻道:“隻有你看到了。
”
慕情無言以對,握緊了拳。
風信道:“現在該怎麼辦?
這些兵器不能安靜下來嗎?
”
花城還未答話,謝憐忽然想起以前對付過類似的妖魔鬼怪,喃喃道:“能!
不過……得讓它們殺生。
”
風信道:“可是現在這地方出不去,就隻有我們四個被關在這裏,怎麼殺生?
能殺什麼?
”
謝憐正要開口,花城忽然道:“三個。
”
風信:“什麼三個?
”
花城道:“糾正一下罷了。
被關在這裏的,隻有三個。
”
謝憐猛地轉頭。
果然,兵器庫內,原本的第四個人,慕情,他突然消失了!
千真萬確!
原先慕情站著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風信愕然:“怎麼會?
!
他剛剛還站在這裏的!
”
花城並不吃驚,畢竟方才這種事他已經遇到過一回了,道:“這裏是白無相的地盤。
一切聽從他的調令,肆無忌憚,自然想弄走誰就弄走誰。
”
“……”
如果原先,風信是八分信兩分疑,對慕情針鋒相對的言辭裏隻是氣話居多,現在,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半晌,他才道:“殿下,慕情,他,該不會真的……?
”
謝憐馬上道:“先不要說這個了。
這些兵器要暴動了,先想辦法讓它們安靜吧,不然就要被剁成肉醬了!
”說著,他一把抽出了背上的芳心。
花城卻倏地按住了他的手。
謝憐一愣,擡頭望去,隻見花城凝視著他,一隻眼裏隱隱有血色蔓延。
他沉聲道:“哥哥,你拔劍是想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