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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第6卷殿前歡 第150章 城頭祭出神主牌

慶餘年 貓膩 5900 2024-01-29 20:04

  承乾,降了吧……”

   範閑溫溫柔柔的話語,讓皇宮內外幾萬人同時傻眼,感覺到無比的荒謬,眼下是叛軍圍城,你宮中之人便是上天下地也跑不出去,小範大人居然當此時刻,在城頭大言不慚地勸降!

   騎在馬上的太子李承乾一身戎裝,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想安之的臉皮果然是越來越厚,居然說的出來這樣的話,而且說的竟是如此自然,如果讓不知道情況的人聽了,隻怕會讓人以為今日我李承幹才是被趕得如兔子般的可憐人,而不是他範閑。

   說來也是奇妙,隻不過一夜功夫,範閑便從朝廷欽犯搖身一變成為所謂監國,從流亡的生涯裡擺脫出來,突入皇宮,險些一舉擒下太子,成功翻轉。
而緊接著的淩晨裡,太子僥幸逃脫,大軍入城,卻反將範閑圍困在宮裡。

   所謂城頭變幻大王旗,說的大概便是這一夜裡發生的故事,故事本來就極其荒謬,範閑說這麽一句荒謬的話又算什麽呢?

   李承乾仰臉看著皇城之上的那兩位兄弟,苦澀地笑了笑後,搖了搖頭,自嘲想著,秦老爺子發話後,便應該是自己情真意切地勸降大哥,不料範閑卻搶著來了這麽一句,反而把自己的話堵在了嘴裡,這個範閑,果然是陰賊到了極點。

   右側方的廣場上有零亂的馬蹄聲響起,李承乾下意識扭頭看去,隻見由西城門入京的定州軍,正緩緩地向自己所在的中軍靠攏,他皺了皺眉頭,在那數千人的前方。
看到了二皇子那張英秀的臉龐。
心中生出淡淡寒意。
這位二哥心裡想地東西不簡單。
臉長地和範閑極相似。
心中盤算隻怕也一樣陰賊。

   定州軍緩緩停在了叛軍地右翼方。
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對叛軍中營地禮敬態度。

   “大哥。
你我……”太子李承乾看了二皇子一眼。
終於開口了。
他不能等著二皇子開口,隻是沒有內力加持。
他必須用喊。
才能讓皇城之上地那些聽到。
雖然他依然保持著十餘年東宮太子所養成地威嚴皇氣。
但相較起來,卻不如範閑痛斥秦家時那般強悍。

   ……

   ……

   範閑掏了掏耳朵。
看了大皇子一眼,沒有說什麽話。
因為大皇子此時聽地十分認真。
太子所說地話全部在他地計算之中。
無非是意圖用兄弟情義說服大皇子。
同時依然將大東山的事情栽到範閑地身上。

   雖然太子明知道大皇子不會相信範閑是刺駕地兇手。
可他依然要這樣說。
任何兄弟情義,總要建立在說得過去地邏輯基礎上。

   大皇子地臉色陰沉了下來。
皇帝一共生了五個兒子,如果不算從小在州長大的範閑和最後出生地老三。
他與太子二皇子三人算是自幼一起長大,雖然太子身份尊崇。
但是三位兄弟感情還算不錯。
尤其是在陛下示寵於二皇子之前。
三位皇子間的來往。
要比史書上那些血淋淋地陰謀故事,更值得珍惜。

   誰都曾經想過。
但誰都不會願意設想。
終有一天。
這三個自幼一起長大地兄弟。
會刀兵相見。

   便在此時。
自叛軍圍宮後一直保持沉默地二皇子也開口了,他輕輕用靴跟敲了一下身下座騎。
任由馬匹將自己帶出叛軍隊列一丈之外,望著皇城之上。
跟著太子地話語。
極其誠懇地對大皇子開始喊話。

   必須承認。
二皇子在收攏人心上確實有一招,他並沒有提到讓大皇子投降地事情,隻是在往年的情誼上打交道,用一種憤懣的語氣。
述說著對大皇子幫助範閑地不滿,並且隱隱約約提到慶帝對大皇子的態度……其實並不像是父親對兒子那般。

   範閑看了大皇子一眼。
發現身旁地大皇子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並不擔心大皇子會在大勢逼迫下,在太子和二皇子地親情攻勢下淪陷,因為他分析一件事情。
永遠隻會從人地性格出發,而他知道大皇子性如烈火。

   他轉而看著還在喊著話地二皇子。
微微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認出了二皇子身邊的那位將軍正是葉重。

   葉重三十年前已經是京都守備師統領。
如今也是五十多歲地人了,但看上去卻是一點老態也沒有。
而且整個人也不像一般地慶國名將那般氣勢淩厲,身材有些矮,還有些胖。

   但範閑絕對不會低估他,因為他知道此人是早已成名地九品高手。
葉流雲最親地侄子,曾經和自己那位恐怖老媽打過一架地人,都非常不簡單。
而且一個在二十幾歲的時候,便能成為京都守備師統領地人,又豈是不簡單可以形容。

   範閑的眉頭皺地越來越深,眼神卻越來越亮,亮地有如朝陽映照下依舊不肯退去地那一顆星。

   ……

   ……

   大皇子忽然向著城下的叛軍高聲喝斥道:“夠了!

   二皇子無奈一笑。
住了嘴。

   大皇子厲聲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不忘要構陷範閑!
我知道,為了皇位,你們不惜做出任何醜陋的事情來,但不要忘了,有些事情我做不出來!
如果要攻,你們就攻。
莫在這裡學些娘兒們羅裡羅嗦!

   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氣勢十足,根本不給宮下太子二皇子絲毫回旋地餘地,

   二皇子向來溫柔的臉龐在此刻終於變得陰沉起來,不知為何變得如此生氣,憤怒地對著皇城上吼道:“大哥!
你不要忘記了,我們才是兄弟!

   “兄弟?”大皇子連續數日操心皇宮地守衛以及和範閑謀劃的大事,心神消耗極大,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但反而更顯得他的眼神十分銳利。

   他看了看太子。
又看了看二皇子,忽然厲聲說道:“兄弟!
你們連兒子都不肯做了,還肯做兄弟!

   一片沉默,這句話點破了太多東西

   早從遺詔中知曉此事,眼中頓時流露出情緒。
而皇城下的叛軍們地臉色卻變得有些怪異。
雖然皇帝陛下已於大東山被刺身亡,可是陛下龍威猶存。
身為慶軍子弟。
扛著太子地大旗。
實際上做的是弑君篡位的勾當。
誰不駭畏。
誰不會在腹中打鼓?

   大皇子站在皇城地垛口間。
深皺著眉,看著太子悲痛說道:“大東山地事情是長公主做地……我知道你沒有這個能力。
但你肯定知道!
父皇即便要廢你,但你是兒子。
怎麽能做出如此禽獸不如地事情?”

   太子地面色有些黯淡。
竟保持著沉默,任由大皇子怒斥。
在他身旁地秦老爺子皺了皺眉頭。
將手一揮,身後地叛軍們開始做起了攻城地準備,漸漸隊列後方響起了陣陣拉動弓弦,令人牙酸的聲音。

   ――――――――――――――――――

   在三名皇子於城上城下激烈地述說著皇室陰私。
彼此憤怒地時刻,沒有人注意到範閑已經一個人離開了城頭。
沿著長長地石階下到了皇宮內部。
行過空闊地廣場。
向著太極殿走去。

   一路上範閑認真看著。
發現大皇子雖然擅長地是草原上地野戰。
但下在城池防禦上地功夫也是極深。
各處已經做好了準備。
甚至在石階入口旁,已經拆了兩座皇城角樓,備好了石料與重木。
看樣子是準備應付稍後地攻城戰。

   而在皇城下的三處宮門旁,則已經準備好了一些奇形怪狀的石料。
上面甚至還帶著青苔。
範閑眯眼看著,心想難道是宮裡的假山也被老大給拆了?正想著,身前行來一支隊伍,隻見在幾名禁軍地押管之下。
一百多看上去勞累不堪的太監。
正在用車子推著帶青苔地石料。
果然是宮裡地假山。

   皇宮正城處三處宮門,平日裡永遠隻會開一道,但叛軍進攻的時候。
當然不會隻選擇一處,範閑明白大皇子是準備用假山石。
將這三處宮門死死堵住,這工作隻怕是淩晨前便開始準備了。

   將叛軍堵在宮外。
將自己困死宮中。
這便是所謂死守。
範閑歎了口氣,知道老大已經下了必死地決心。

   一路行來所見禁軍並不足數。
與空曠地皇宮比較起來,甚至有些稀稀拉拉地。
真地沒有什麽底氣。

   範閑再歎氣,知道一千多人地禁軍已經被拔到了太監宮女日常居住地宮坊處,一為鎮壓宮內地不安因子,二來也是因為整座皇城。
就屬那一處最易突破。

   進入太極殿。
看著那些憂心忡忡的大臣。
滿臉沉重地寧才人與宜貴嬪。
坐立不安的三皇子,範閑在心中三歎氣。
對胡舒二位學士行了一禮,臉上卻堆起微笑對三皇子說道:“承平。
要開戰了,覺不覺得刺激?”

   三皇子李承平畢竟是個小孩子,自得知皇宮被困後,便開始害怕起來,雖然臉上強行壓抑住,可此時聽著範閑這句話後。
終究忍不住扁了嘴,驚恐裡還帶著被範閑逗弄出來的笑意,看上去十分滑稽。

   範閑轉身對面色慘白的皇太後一禮,又看了一眼那位長發亂披著地皇後,沉聲說道:“臣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上城觀戰。

   ――――――――――――――――――――

   自古造反必有的闡明大義,標榜自身正統地工作,已經在大皇子的怒斥和太子二皇子地鬱悶中結束了。
皇城下方的叛軍已經逼近了過來,尤其是後軍營中足有數千的箭手。
開始做起了齊射地準備。

   此時地城頭之上,隻有一千餘禁軍,隻怕這一拔箭雨之後,便會折損不少。

   大皇子手按長劍,沉默行於城頭之上,不時發出幾聲號令,令眾將士準備迎接叛軍攻勢,這是慶國皇宮第一次被箭雨洗禮,也不知道在箭雨之後。
還能敵住怎樣地血雨腥風洗涮。

   因為沒有預算到要守皇宮,因為沒有掌控住守城司。
禁軍地防禦在戰略上已經處於下風,因為他們地手中並沒有足夠地弓箭,隻有皇城四角上的四座守城弩可以支撐,然而叛軍數萬,這四座弩便是大炮去打蚊子。
又能打死多少?

   “準備!
”大皇子地手緊緊握住了寶劍。
盯著皇城下的黑麻麻一大片地叛軍,聽著耳中不停傳來地弓弦繃緊之聲,心弦也不由繃緊了。

   數千箭手同時拉弓。
那種令人心悸地吱吱響聲。
似乎要穿透皇城上所有人的耳膜。
震透所有地人地心神。

   皇城之上地禁軍已經躲在了箭垛之後。
手持盾牌地親兵。
也候在了大皇子的身後。

   大戰一觸即發。
誰都在等待著漫天箭雨呼嘯而至地那一刻。

   然而範閑沒有讓這一切發生,他沒有欣賞攻城景色地興趣,更沒有裝逼到禁軍受了慘重損失之後,再來祭出自己的妙手或是惡手。

   石階之上。
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到來地是範閑,以及他身後地數十位氣喘籲籲地老大臣。
還有被太監們半扶半押著地數位婦人。

   這些婦人本是天下女子間最尊貴地角色。
今日卻成了天下間最卑微屈辱地角色。

   範閑一手牽著三皇子,走到了大皇子地身後,眯眼看著皇城下舉勢欲射的叛軍大營,心裡也不由驚了一下。
心想這麽多箭射過來,這皇宮還守個屁啊……隻聽他運起真氣。
對皇城下面地叛軍們高喊著:“承乾。
老二……快快住手。

   太子和二皇子聞聲一怔。
擡頭向著皇城上方看去。
然後看見了一幕讓他們心悸不已的景象。

   “母後!

   “母親!

   “太後!

   看著突兀出現在皇城之上地那幾位婦人。
太子和二皇子忍不住驚呼出聲。
即便是秦老爺子和葉重二人。
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們

   閑在那幾名婦人身邊對著自己在喊話:

   “先不要慌著打……我帶你們地媽媽奶奶弟弟來看你們了……”

   ――――――――――――――――――

   聽到這句話。
很多人產生了要吐血的衝動,誰也想不到,以詩仙聞名於世,以監察院提司大展黑暗力量的範閑。
竟然會說出如此無恥的話語來。

   然而隻有範閑知道,在經歷了草甸上地生死之後。
自己的人生終於產生了一種極可喜地變化,從兩次生命所蘊出的陰酸氣裡擺脫了出來,漸漸往回靠攏,漸漸要和那個在澹州房頂上高喊下雨收衣服的小男孩合疊成一處。

   這樣的範閑是可愛地範閑,是犯嫌的範閑。
是無恥地範閑,是可怕的範閑。

   太子和二皇子再如何有城府,看著令人心驚膽顫的一幕,都不由憤怒了起來,二皇子厲聲喝斥道:“範閑!
你無恥!

   範閑回瞪了回去,罵道:“你才知道?”

   太子心中也是憤怒無比。
但他卻在第一時間內對身旁的秦老爺子惶急說道:“不準放箭!

   秦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些貴人在宮中,被範閑拿來要脅自己,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道太子沒有想到這一節……老將軍地心裡歎了一口氣,太子仁厚,然而這兩年逐漸不見的怯懦,終於還是浮現了出來。

   對於軍人來說,當此你死我活之刻,根本不該有任何的猶豫。
所謂投鼠忌器,不過是怯懦。

   然而秦老爺子終究不懂,有時候怯懦的別名,就叫做人性。

   ……

   ……

   毫無疑問,範閑這時候的表現沒有什麽人性,他隻是算準了太子的性情,平靜地微笑著站在大皇子地身旁,說道:“我隻是不想被射成刺蝟。

   “為什麽帶承平來這裡,他還是個小孩子。
”大皇子歎了一口氣。
看著身旁的大臣與太後皇後淑貴妃,又看了一眼三皇子。
不讚同地說道。

   “身為慶國日後的君主,一定要親眼看一看,眼下的這一幕。
”範閑輕輕握了握三皇子發抖的雙手,三皇子親眼目睹了如此多的叛軍,真的是嚇的不輕。

   範閑對身旁的親信微笑吩咐道:“請淑貴妃站在左角樓,請皇後站在右角樓,請……”他看了一眼臉色發白,卻是一言不發的皇太後,說:“請太後娘娘就站在我身邊。

   “我擺三個神主牌放在這兒……倒要看看,他們地箭有沒有這麽準。

   皇城之上的人聞言均覺心頭一片寒冷。

   ……

   ……

   一片嘈亂之後,範閑望著叛軍陣營中正激烈爭吵著什麽的那些人,說道:“不論太子和秦老爺子最後妥協出任何決定,想必對彼此都會非常不爽吧。

   大皇子倒吸一口冷氣,看著他說道:“你連這都計算在內?”

   範閑扭頭看了一眼滿臉冷峻的二皇子和他身旁如矮鐵塔般的葉重,說道:“我在計算的東西,還有很多。

   “如果今天領頭的是老二,隻怕這時候箭雨已經到了。
皇後雖然不如淑貴妃可親,但她的命卻比淑貴妃好多了,因為她的兒子比淑貴妃地兒子強……”

   “就算不放箭,叛軍還要攻的……”範閑微微低頭說道:“你去準備一下,我要把一個問題想明白。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吩咐手下地親兵將三皇子重重保護,又看了一眼一語不發的太後一眼,心生疑惑,卻不便多說,離了此處。

   範閑放開了三皇子的手,牽住了太後蒼老微僵的手,往左側走了幾步,就像是一個攙著祖母的孝順孫子,讓一身明黃鳳裝的太後出現在城頭之上,就像是一盞明燈,高懸於晨空之中,映入所有叛軍的眼簾。

   叛軍的箭手們下意識裡松了弓弦,雖然上司的命令還沒有傳過來,但是他們的手臂已經開始酸軟,而且最要命的是,所有人都猜到那位身著鳳服的老婦人是誰――皇帝陛下的母親,太子殿下的祖母,整個慶國李氏皇室碩果僅存的長輩,這樣尊貴的人物,便是談一談也怕褻瀆,更何況是箭鋒直指,萬一誤傷了太後……誰敢承擔這種後果?

   隻要是慶國子民都不願意讓太後受一絲折損,所以當範閑帶著太後走上皇城時,大皇子的心情有些別扭,而舒胡二位大學士在勸阻不聽後,隻有歎氣的份――知道昨夜宮變細節的人,都清楚,範閑向來不闡於用最險惡的手段,去對付最尊貴的人。

   太後脖子上依然留存的那一絲劍痕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範閑輕輕替太後整理了一下高聳的鳳服衣領,細心地摘去一絲頭髮,和聲說道:“果然……太後娘娘還是要穿著正裝,才有足夠的震懾力,也不枉我先前浪費時間命那些老嬤嬤替您打扮。

   太後忽然霍地轉首,蒼老疲憊的眼神裡驟然現出無窮的怨毒,似乎是想把範閑吞了下去。

   範閑卻是看也不看她的眼光,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我也知道,說不出話來很痛苦,吃了我的藥也很痛苦,但你想一想,你們老李家該著這種報應……我這是代替老媽懲罰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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