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令牌當真有些眼熟,寧小閑身上也有一枚,幾個月前從煉延壽丹的修士黃忠身上收繳來的。
她一眼認出魂銅的獨特材質,這是冒充不得的。
他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台階好下。
果然此話一出,寇允之即面色稍霽,冷哼了一聲:“我門下弟子何在?
前頭領路吧。
”弟子在對方手裡,他怎能不管不顧地轉身就走?
傅修士肅容道:“待我回返,立刻便釋放了。
”他使出神通封住了寧小閑全身的力量運行,這才放開了她,隨後右手往前一送,那令牌輕飄飄地飛向寇允之,被後者一把扣住。
他也是個有眼力價的,伸指在令牌上撫了撫,就知道這東西是真貨。
一枚青玉令牌也不過價值千枚靈石而已,而天上居的發賣會由於舉辦之日將近,入門牌現在已經被炒到四千靈石,說起來還是自己佔了便宜。
寇允之搖頭道:“不可。
我門下的弟子,我要親自領回方可。
”否則門徒今後要如何看待他?
傅修士誇道:“先生愛護門生若此,果然高義。
請隨我來罷。
”說罷作出一個請行的姿勢。
他的面色嚴整,又賠了一面價值更高的令牌,顯得頗有誠意,寇允之得他誇獎,心中竟有幾分自得,下意識地往前邁了兩步。
寧小閑暗自鄙夷,這姓傅的修為遠高於他,作出這等前倨而後恭的姿態必然有詐,再說他還扣著自己這三名“璿璣派弟子”不放,有點眼色的人就知道他的手段還未盡出。
寇允之隻收了對方一面天上居的令牌就忘形。
實在是目光短淺、見利眼開之輩,白煉到化神期這麽高的等階了。
果然傅修士轉身欲放出飛行法器,身體便站到了寇允之旁邊,空中才現出一片巨型的飛羽,傅修士袖中有銀光一閃,撲向寇允之!
這銀光並不耀眼,反倒有幾分黯淡,速度卻快得無與倫比,像是被強力機簧彈射出來。
直取寇允之的腕部。
後者終歸有一身修為,心中突然閃過警兆,護身罡氣自動便激發了。
哪知道這銀光不閃不避,如銀尖一般釘在罡氣罩上,急撞了兩下,居然就無聲無息地一頭紮了進去。
這東西。
竟然能破護身罡氣!
寇允之面色一變,幸好就這一瞬間的功夫,他已經取出了法器朝著銀光反擊回去,另一指掐訣,要引神通來對付傅修士。
可是他剛剛才要催動全身靈力,身形就是一頓。
臉色突然變得又是驚訝、又是恐懼,嘶吼了一聲:“你動了什麽手腳?
”
他這一緩。
銀光居然能夠中途輕松改變方向,不再取他咽喉,而是咬在他取出的法器之上。
眾人這時才看清,這銀光哪裡是什麽兵器,竟是一條細長的銀色小蛇,頭上還長著小角。
現在它兩枚又尖又細的獠牙緊咬著寇允之的法器不松口,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毒液上去。
這原本光華閃爍的寶劍表面就鍍上了一層黑色,濃得像墨汁。
這樣猛烈的毒性。
別說寇允之等三人了,就是連傅修士背後的家夥們也都微微退了一步,有人忍不住噥嘟道:“青兒姐的蛇,好毒!
”
傅修士皺了皺眉,似是沒料到銀蛇如此野性難馴。
他想製服寇允之,卻不想取了他的性命。
他拍了拍手,地面開裂,從裡面突然長出一株粗大的綠色藤蔓,將寇允之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位化神期大修士身後的兩名弟子高聲驚呼,沒料到師父竟會束手就擒。
寇允之卻沒有多少意外,隻是滿面怒色,喝了聲:“卑鄙小人!
你是在令牌上動了手腳?
”
傅修士也松了一口氣,哈哈笑道:“不錯。
那令牌上附著我們精心煉製的融冰散。
普通人根本無懼之,但對身負靈力或妖力之人特別有效,隻要你引動靈力運行,它就能將你身上的靈力都若冰雪般消融!
五個時辰內等同於凡人。
”
寇允之既已入他掌握,天淩海閣的兩個弟子自然也不在話下,很快就被抓了起來,連訊號都沒放出去一個。
寇允之望著傅修士,面色發青道:“我輩之中竟然有你這樣不顧身份、不擇手段之人,明明身負大神通,卻要去行宵小之事!
”無論他人品如何,這話卻是沒有說錯的。
修仙之人行事都有些法度,傅修士堂堂一個煉虛期的大修士,竟肯放下身段來偷搶拐騙,實在是令寧小閑大歎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不知哪一個仙派能教出這樣的異類。
聽完這話,傅修士笑容一收,面色冷了下來:“老子可不像你們這些名門正派,霸著大好資源不分給別人,平時還要裝作一派道貌岸然。
咄,羞於與你們為伍的,是我們才對!
”
既已抓住了寇允之,他也就懶得再作偽裝,雙手環胸,眉眼間頓時露出淩厲來,整個人氣勢一變,有如出鞘之劍,鋒芒畢露。
寇允之不死心,複又勸他:“你這一下就樹了兩個敵人,無論是璿璣派還是我天淩海閣,日後都會追擊於你!
”
傅修士斜眼睨著他,似乎話都懶得說,他身後有一人不屑道:“這大西北,有一大半的仙派都在追擊我們,我們還在乎多這兩個?
”
寇允之怔怔看著這幫人張狂桀驁的氣勢,靈機一動,突然道:“你姓傅!
你,你是那幫子劫匪的頭目!
專搶修士的傅雲長!
”
劫匪!
聽到這兩個字,寧小閑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修士之間爭搶寶物、殺人越貨是常事,但若說到拉幫成派地當劫匪,還專搶修士,她可從來沒聽過。
這人在西北地區這麽有名麽?
傅修士也沒否認,隻淡淡地哼了一聲。
已經好久沒吱聲的長天懶洋洋開腔:“你沒被他的禁製鎖住力量吧?
”
“沒有。
”她傳音道,“剛才確實被拿捏住了,可是神力一運轉就突破了他所下的禁製,我無妨。
”她身上流淌的是神力,不受修士們的禁製影響,這點早就從結金枷鎖不住她的神力得到了驗證。
“好,不要與他們爭一時之氣。
寇允之與這姓傅的都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反而不會留意你們。
等下他們離開之後就盡早找到寒噬魚,此地不宜久留。
”
他所說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因此寧小閑和塗盡低眉順眼,仿佛周身仍然被禁製鎖拿。
塗盡和她在一起混得久了,原本冷硬的性子也漸漸轉變,否則現在讓他這樣偽作受製於人,以前可是萬萬不肯的。
這時,傅雲長轉向她,打了個響指。
她估莫著這是解開她身上的禁製了,於是配合地伸展了一下手腳,看向了傅雲長。
其他人也放開了塗盡和分身。
傅雲長對這個小姑娘卻是不懷惡意。
原本他偽裝天淩海閣門下遞交青玉牌的時候,她一聽聞要救治凡人,立刻就替他們說話,還親自去采了鈞陽草,可見秉性良善,後來自己反而要出手拿下她當人質,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低聲道:“談姑娘,我等所為,皆有苦衷,實非願與璿璣派為難,望能體諒之。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鐵戒指,“這裡面的一點靈石和材料,就當是我等的賠禮。
”他的身份既已暴露,就不能稱她為師妹了。
寧小閑反倒後退了一步,不肯去接這戒指。
傅雲長一愣,想到剛才自己在遞給寇允之的令牌上附了毒,難怪這小姑娘不敢伸手來接,忍不住苦笑,從懷裡又取出一條手絹包起戒指,這才鄭而重之地放到寧小閑手裡。
她嗅覺靈敏,立刻就聞到手絹上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氣。
味道不濃,但嗅之清香宜人,又兼有提神之效。
眼前這大男人,斷不像是個喜歡使用手絹,並且還在絹上噴香之人。
她不動聲色地收了,這才淡淡道:“我們駐守在這裡,隻看來人有無玉牌,不管它執在誰手裡,都可換取規定的藥草。
”這話即是明明白白告訴傅雲長,不追究他偽裝冒領之事了。
後者長眉一揚,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隻聽她接著道,“你們和天淩海閣之間的恩怨,我們一概不管,隻是你們離開之後,此間風波卻是要上報師門的。
”
他明白這是面前小姑娘的職責之事,因此隻說了句:“多謝。
”率領眾人押著天淩海閣的三名俘虜轉身,準備離開。
她和塗盡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快走吧,這幫瘟神們!
眼看著傅雲長等人都已經跳上了那片巨大的翎羽,她的腳步也往後挪了挪,準備遠離。
就在這時,一枚細小的青影破空飛至,在傅雲長身邊繞了兩圈,停在他攤開的手心間。
別,別再生事了。
寧小閑幾乎想呻|吟出聲。
前幾個極陰之地也沒有這許多麻煩出現啊,難道他們的運氣用完了?
她的第六感總是該死的靈驗。
因此她眼睜睜地看著傅雲長閱完飛訊,靜立了一小會兒,然後轉過身來,先是別扭地咳嗽了兩聲,很抱歉地對他們道:“我們的丹師路上遇到了一點兒問題,兩個時辰之內是趕不回來了。
幾位是璿璣派弟子,想必有於煉丹一道頗有研究,可否……可否跟傅某走一趟,提取出鈞陽草汁?
必有重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