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辛辛苦苦催著大夥兒提早趕到岩城,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在茶葉收購之前,商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不過這些就不在寧小閑關心的範圍了。
現在她面臨另一個問題:投宿。
進城之前,她已經讓小蝠妖兄弟瞅了個機會下車溜走。
這哥兒倆靠吸血為生,不能生活在這城中。
按往年慣例,今年岩城茶會開始之前,趕到這座茶葉之城的商隊可達到二百家左右。
即便今年帝流漿大盛,商隊行運受到妖怪複蘇的影響,鄧浩推算也能有一百七、八十家到場,其中還有十家左右是大型商行派來的隊伍,單單一支商隊人數就超過了一千多人。
岩城的常住人口不過隻有十七萬左右,這下子突然要接待四萬多位客人,住宿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幸好岩城在這方面也有經驗,茶肆區和相鄰的西區都開設了專供商隊打尖歇腳的客棧,稱為商棧。
這種店的檔次和價格都不高,但勝在客房特別寬大,一房能容七、八人安臥,店家隻提供床位、熱水等簡單服務,若再想進一步有所享受,就要去岩城的鬧市區了。
鄧浩就帶著雲虎商隊住進了這樣的商棧。
這兒離茶肆區的庫房也近,方便就近看顧,並且許多商隊也都住在這裡,私下交流起來,說不定還有許多生意可談。
問題來了。
寧小閑是個黃花大閨女,她可不打算和一幫大老爺們兒擠在六、七人一間的大通鋪過夜。
首先男女授受不親,其次她身上秘密太多。
鄧浩抱歉地告訴她。
這會兒隻能請她到城內自己找客棧住了。
商隊手裡待辦的事情一籮筐,沒有時間領她去尋落腳之處。
寧小閑並不介意,不過她離開之前還是拜托鄧浩辦一件事,此事對她至關重要。
他雖覺得她提的要求有些古怪,但寧姑娘身上的秘密不少,他都開始養成免疫力了,想想商隊的事也不差這一樁,於是欣然應允。
這麽一番折騰完下來,已經過了未時末(下午3點)。
她辭別了雲虎商隊。
踱到岩城的東區去找落腳之處。
可是直到走了四、五家客棧都沒有找到一間空房的時候,心裡才有些著急起來。
長天不由笑道:“你擔的什麽心?
哪怕全城人都沒地方住了,你也風吹日曬不著。
”言下有幸災樂禍之意。
她嘟嘴不樂道:“話可不能這樣說,找好落腳點了,進出神魔獄才不容易惹人懷疑。
”隨身帶個大監獄,並不代表晚上就要睡牢房啊。
姐現在手裡有錢了。
想找人伺候伺候還不行嘛?
其實,最真實的原因是自昨日拿到獠牙之後,她居然可恥地有了逃避的念頭。
被長天直勾勾地盯了半天,她表示身上壓力山大。
這美男子望向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讓她本能地感覺到有些羞澀卻又有些危險,下意識地不敢面對他。
“唉。
寧小閑你就是個無膽鼠輩!
”面對著帥哥居然有想逃跑的衝動,她忍不住暗罵自己。
現在她站在全城最大、最豪華的客棧“悅來居”面前。
這家客棧的招牌擦得鋥亮,一裡之外都能看到。
不過她才剛剛走進去,眉頭就皺了起來。
在這兒排隊辦理入住手續的客人,顯然比其他幾家客棧還要多,櫃台後面忙得熱火朝天。
好不容易排到她了,她趕緊對掌櫃說道:“一間上房。
”結果對方搖了搖頭:“抱歉,上房已經訂完。
現在隻有三人房間還有空位。
”
“我隻需一個房間足夠。
”她壓低了聲量。
“我可再加些銀子。
”
掌櫃的正忙得滿頭大汗,聞言苦笑道:“姑娘。
我們是真的沒有單人客房了。
我連自己的房間都讓了出去,今晚起要和夥計們擠在一間房裡過夜了!
”
後面眾人聞言一陣哄笑,有一個粗豪的聲音便道:“這位姑娘,你若不嫌棄,晚上和哥哥擠一個房間怎樣?
不收你錢!
”
她聞言轉過頭去。
寧小閑是快要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布衣素釵也掩不住身材的凹凸有緻,加上近來飲食合理、運動劇烈,渾身曲線更是纖穠有度。
她身量雖不算太高,勝在雙腿修長,漾起一股子青春活力,從背後看去極是惹人遐思。
說話的人是個年過三旬的漢子,長相普通,眼裡精光四射,顯然也有功夫在身。
他看著寧小閑轉頭過來,頓覺眼前一亮,這姑娘明眸皓齒,膚色白裡透紅,令人一望便生清涼之感。
這卻是由於她三餐食用雲香米,同時修煉了《導引訣》的結果,膚質已不怕陽光的毒曬,越發白晰可人。
這男子原本隻是出言調|戲她罷了,誰知這一看更是色授魂與,隻覺得指尖都癢了起來,恨不得上去摸這光滑柔嫩的小臉蛋一把。
他這急色的表情落入長天眼中,後者心中的好心情頓時全消失不見,直想將這人吊起來剮手剁腳還覺得不夠解恨,卻聽寧小閑長長歎了一口氣道:“為何好端端的狗嘴裡,一定就長不出象牙呢?
”
狗嘴,象牙?
旁觀群眾楞了一楞才反應過來,頓時哄堂大笑。
那人面上強忍怒氣,拂然道:“我這是好心幫你,小姑娘太不識好歹!
”
寧小閑淡淡道:“我也好心幫你。
我出三倍的房費拿下你的房間好了。
你晚上去找一位好心的哥哥擠一個房間怎樣?
我猜——”她故意拖長了語音,頓了頓接著道,“他也不收你的錢。
”隻逞口舌之利,誰不會啊?
她可不會像一般女生那樣氣得脹紅了臉,軟綿綿訓斥他幾句登徒子了事。
她這話聽著普通,但大家越琢磨越覺得邪惡,有人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這男子也反應過來,頓時氣得暴跳如雷,張開大掌就來抓她。
旁邊的人見他調|戲小姑娘失敗反而還要動手,都面露鄙夷。
寧小閑夷然不懼,獠牙在她袖中輕輕顫動,似乎也正替主人生氣,不過她還沒到一言不和就拔刀傷人的兇殘地步。
她嫌這人太髒,連碰著他也不願,順手從櫃上抽出一冊登記顧客的竹簡,“啪”地一聲打在他的臂彎上。
她這一下出手可算後發而先至,這男子臂上的麻筋被擊中,手臂不由得縮了回來。
場中許多人還沒看清,這出手的人反而就已經退了一步了。
這單身的小姑娘原來也不好欺負喔。
旁觀的群眾頓時來了精神。
這時人群裡卻閃出一個人,擋在她身前,冷冷道:“住手!
飛雲商隊的人,已經沒種到隻會出言調|戲小姑娘了麽?
”這熟悉的木訥聲音和看起來依舊普普通通的背影——
哨子。
這個跟她是半師半友的家夥,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那名登徒子原本就要欺身而上,現在見到他出現驟然一愕,停下了腳步,臉上還露出了幾分不自在。
飛雲商隊的其他同夥聽他指著整支商隊罵人,面上也有不愉之色,但沒人吱聲。
看來,這些人曾經在哨子手上吃過虧嘛。
她撇了撇嘴角,話說雲虎商隊剛抵達岩城,正是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哨子跑到東區來做什麽?
此時那名男子的同伴拉了拉他衣角,勸道:“城中禁止打鬥,別引來了軍巡鋪的人,到時誰都不討好。
”他聲音放得很大,那男子聽了也就借坡下驢,惡狠狠地盯了她和哨子一眼,上樓去了。
哨子也不理他,低聲在寧小閑耳邊道:“這人雖然愛佔口頭上的便宜,但罪不至死。
你沒對他下狠手吧?
”這丫頭向來是不肯吃虧的主兒,那登徒子惹到她頭上可算是要倒黴了,隻希望她下手不要太重。
“沒哪沒哪,我這麽純真善良的姑娘家,手上哪能沾染人命?
”將臉上的怒氣一收,她笑眯眯地伸出了青蔥十指,果然白晰柔嫩,不沾半點灰漬。
哨子的面癱表情都塌了半邊。
她既都已經上升到“人命”的高度,看來那個倒黴蛋不會過得太舒服了。
罷了,與他何乾?
哨子沉吟道:“你可是找不著下榻之處?
城中客棧多半已經住滿了,何不去試試民宿?
且跟我來。
”
他們才走遠不久,悅來居二樓的某間客房裡很快就傳來出了動靜。
那登徒子剛喚店小二過來要了茶水,就覺得胳膊上開始發癢。
這感覺一開始並不明顯,他也不在意,隨便伸手撓了撓,哪知道這一撓就不得了了,淡淡的麻癢像在胳膊上生了根似的越發厲害,過了幾十息後,簡直便是奇癢難熬,恨不得摳下一層皮來。
他反覆伸手抓了又抓,連皮膚都抓得紅腫流血了,這感覺也沒能消下去一星半點,這才覺得不好。
他捋起袖子一看,臂彎的皮膚上冒出一片水靈靈的皰疹,撓破一個就立馬催發出好幾個新的小泡泡來,這麻癢中也漸漸摻入了疼痛,讓他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躁悶得幾欲發狂。
他的同伴聞聲而來,看到這一幕嚇了一大跳。
“赤蠍粉!
”總算有人認出了在他身上作怪的毒素,不禁驚叫了聲。
大夥兒心裡都是一沉,這赤蠍粉是好厲害的藥物,常規治療手段恐怕沒什麽作用。
但他們還是往這男子口中塞了一粒百解靈丸,又取出藥膏敷在傷口上,隨後琢磨著去找領隊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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