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廟靠著這塊大石,真是斂了不少資財。
她一眼望見圍繞巨石刻著的固風法陣,這陣法的作用在於立起風雪結界,否則大風一刮,人偶都被卷跑了。
這人搖頭:“小姑娘怎會這般想?
須知姻緣無價,平安喜樂也無價。
”
她噗哧笑道:“照這般說來,窮人就不能有好姻緣了。
”
這人輕咳一聲:“那自然也是有的,不過貧|賤夫妻百事哀,能相守到老的卻不多。
”
長天突然道:“為何沒有擺滿?
”
這人一愣:“什麽?
”
寧小閑和長天心意相通,這時就開口解釋道:“他是問,石頭經年累月在這裡,怎麽還沒被求姻緣的男女放木偶佔滿?
”石上的確還有不少空位。
“你這業務剛開啟麽?
”
這人笑了:“三生石上擺人偶,已經有三百餘年了。
您二位覺著這石上還有空位,隻不過是因為有些人後頭又回來,偷偷撤走了。
”
還帶這樣的,好不容易求來的姻緣還想撤掉?
這人看著寧小閑的一臉訝色和長天的面無表情,咳了一聲道:“成了眷屬的,到最後未必還是有情人。
有些夫妻勞燕分飛,有些人就算沒有和離,也是心思別抱,因此來我這裡偷偷撤了人偶,也不想下世繼續了。
咳,當然了,我們這裡辦事公道,若要撤走人偶的話,退還三成銀錢。
”
原來如此。
將合緣偶擺到臥牛石上的時候,人人都是滿心憧憬;再過上三年五載,三五十年,情比金堅的又能剩下幾對?
多少情|愛,最後隻會被歲月摧殘,臨到末了隻剩下了艾怨和算計?
那些人,自然不願再和對方繼續下兩世的姻緣了,於是回到這裡收走人偶退了錢,各過各的日子。
寧小閑搖了搖頭,取出荷包,正要指一個位置給守石人安放木偶,長天卻按著她的手道:“不必,走罷。
”
寧小閑才“喂”了一聲,他已經牽著她小手反身就走,不容分說。
守石人一愣,沒料到這對神仙也似的男女,走到這裡居然連人偶也不擺。
虧得自己浪費了那許多口水來遊說。
呸,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哪知一吐之下,地面立刻凹陷進去一個小洞。
偏這地方刻有固風法陣的線條,既多了個洞出來,陣法立即失效。
守石人還在驚異於自己一口唾沫一個釘的威力,大風呼嘯而至,將石上的人偶吹跑了一半。
他哀叫著邊追邊揀,但是麻煩還在後頭:
他根本不記得這些人偶擺在什麽位置!
寧小閑回頭看上一眼,不由得捏了捏長天的手:“壞人家姻緣幹嘛?
”
“怪力亂神。
”長天淡淡道,“你也聽他說了,多的是人返回來解偶。
若是那臥牛石真有法力,既然已經緣定三生,把人偶擺在上面的人又怎會勞燕分飛?
”
咦,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她嘟起小嘴:“那我也不擺了?
”
“不擺。
”長天見她忿忿,不由得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柔聲道,“你我都不入輪回。
許這一世就好,自然天長地久、無用三生。
”
他們已經走入人潮,前後左右俱是嘈雜人聲,隻有他在她耳邊低低絮語這一句,卻是清晰無比。
她心頭的少許鬱懣立刻不見了,俏面一點點變紅。
這個一貫冷情冷性的家夥突然說情話,她有點兒……不適應。
長天見她變得安靜乖巧,連耳根都紅了,也知道時機到了,遂牽著她的手歸家去也。
這一晚濃情恩|愛,說不盡的甜蜜。
第二天午後陽光清暖,她徐徐醒來,才突然回過神:這家夥連七百兩銀子都舍不得花,唔,不對,是一個銅闆都舍不得花,居然還能騙得她滿心歡喜,在她這裡吃盡了甜頭。
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傻氣的姑娘麽?
她這裡捧著腦袋怏怏不樂,長天正好自外頭踱了進來,烏發如墨,被溜進門的曉風吹起,黑袍上半個褶兒也沒有,乾淨平滑得像剛剛熨過一樣,纖塵不染。
這家夥無論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是一副冷傲不可接近的模樣,誰料得到這麽個道貌岸然的家夥,夜裡就能化身為狼、輕狂肆意?
她這才廂才微微噘嘴,長天已經在榻邊坐了下來:“睡得可好?
”
她臉紅:“好。
”能不好麽,昨晚運動量略大,她累得連白虎的威脅都沒空考慮,一閉眼就睡著了。
他真是比什麽安眠的丹丸都好使。
長天一笑,從懷裡掏出兩截硬樹枝,擺在掌心讓她看:“你選一截吧。
”
咦?
她眨了眨眼,認出這居然是血梧桐的樹枝。
她離開巴蛇山脈之前,在隱流的仙植園裡摘了兩段最粗的樹枝存在神魔獄當中,打算用它做兩個替死人偶。
後來諸事煩忙,也將它們忘在腦後,不意此時被長天翻了出來。
他這是打算……她看明白了,指了指右邊較細的樹枝:“我要這一根。
”
他向她伸出手:“獠牙。
”
她將匕首遞了過去,這男人果然翻轉匕尖,開始在樹枝上鑿刻起來。
她趕緊坐正了,可是長天看也不看她,隻全神貫注盯著手上活計,運匕如飛。
“……喂,不用看著我刻麽?
”她嘟起嘴,畫師繪個人物,都需要模特兒的好麽?
他頭都不擡:“不用,我記得。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都牢記腦海,何須參照?
再說這丫頭褻衣都沒整好,露出胸前一片雪白,兀不自察,他可不想吃這誘|惑……至少在完工前不想。
她認輸,乖乖湊近了細看,果然這家夥三兩下就將樹枝削出模子的形狀,再幾刀下去,她的人像身形就漸漸清晰起來。
看起來熟練度很高啊,這家夥果然有一手。
“你這是隱藏屬性嗎?
”
“……嗯。
”
“你以前刻過多少木像?
”這家夥活的年頭太久了,會些小伎倆也不足為奇。
“不記得了。
”
寧小閑眼珠子轉了轉:“你給多少姑娘刻過人偶?
”
長天手上一頓,像是思索良久:“很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