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大軍往回走,循的卻不是原來路線,所以當晚紮營的時候,大軍駐地離廢墟至少有五十裡遠。
她毫不懷疑這是娜仁安排好的。
入夜以後,一天都不見蹤影的“玉先生”就冒了出來,上下打量她兩眼,點頭讚道:“不錯,很合身。
”
她已經將這人賞下來的熊裘穿了起來,以示投誠。
烏謬自能領會,當先走了出去:“跟我來。
”
有“玉先生”在,簡簡單單就能出營。
營西十裡處,娜仁已經牽著一匹戰獸,倚在大石邊上候著了。
以他們現在身份,她並不適合與玉先生出雙入對。
三人騎了戰獸往西再奔出三十多裡地,就抵達了廢墟。
這裡平時人際罕至,他們的到來也不過嚇走了兩、三頭小獸。
烏謬走到祭台邊上,擰開機關,看了寧小閑一眼。
這下邊兒黑乎乎地看不清楚,她站在洞口邊緣探了探頭,面露不豫之色。
他還當她真地膽大包天,原來也有害怕的東西?
烏謬一笑,縱身躍了下去。
她作出細聽的姿態,不過烏謬落地當然悄寂無聲,隻有悅耳的聲音傳上來,仿佛在她耳邊響起:“下來吧。
”
“重溪”的修為可不怎樣,所以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對準沉沉的黑暗跳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呼,仿佛下墜了很久很久,才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她輕輕托住。
下一秒,她終於腳踏實地。
耳邊又有輕微響動,大概是娜仁也跳了下來,順手擎起一顆明珠,其光華立刻照亮四周。
三人往前行去。
寧小閑落後兩步,和烏謬拉開了距離,這才左顧右盼。
出乎寧小閑意料,這條通道很寬,至少能容三駕馬車齊頭並進,興許當年修造時是為了容納體型更大的祭品順利通過。
通道邊緣都經過了整砌,但是年久失修,已經有多處坍塌。
前幾日下過雨,這裡面就格外潮濕,有一股子密室獨有的難聞氣味。
通道還有一個特點,頭頂上千瘡百孔,有的洞大得離譜,應該都是當年神樹的樹根在地下盤糾錯結留下的痕跡,不過擡頭見不到光,大概已經被封起來了。
走不出數十丈,前方的道路就被坍塌下來的沙土堵住,這些東西塞在這裡應該很有些年頭了,表面都長出了濃厚的苔癬,又有各種小生物出沒,一看即知是很久很久都沒人翻動過了。
眼前這條通道連寧小閑都看不出破綻,這麽多年來必定也有人誤開過祭洞,然後下來探險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可是大監國布下的結界何等精妙,多數人走到這裡發現是斷頭路,隻得又怏怏回去了。
此時烏謬擡手在空中劃了個半圓,眼前的景象就如春風拂過的池塘水面一般,泛起了漣漪。
隨後,他就一頭撞了進去。
這不僅僅是個障眼法。
如果沒有主人的允許,別人依法施為也隻會撞得頭破血流而已。
寧小閑也緊隨其後,一步跨了過去。
這後面是一條更長的通道,並且一路往下,坡度更陡了。
並且從這裡開始,坑道邊緣都是土層,顯然沒再經過維修,腳下都是軟泥,路是難走了許多。
下行許久。
她在心中默默計算,這大概往地下又行進了三百多丈(一千米),再轉過幾塊巨石,眼前才豁然開朗!
在這裡根本不需要明珠燈的照耀了,因為火紅的岩漿將周圍都映成了一片血紅!
“這是……”她的確被震撼到了,喃喃不能成言,“地底?
”
三人所處的位置,是一條巨大的裂隙,滾燙鮮紅的岩漿在底部不甘寂寞地翻滾著,時常有細小星火不安份地飛濺到黑色的堅岩上,嗤嗤兩下激出一股子白汽。
這樣的環境,原本應該充斥著人類無法忍受的高溫和毒氣,但偏偏這裡的空氣格外清新通透,連溫度都不超過三十五度。
從她的體驗來說,那就是含氧度特別高,竟然比地面上還要純淨,在這裡呆著好比一刻不停地吸取純氧。
究其原因,卻是熔岩湖的邊緣孤零零地生長著一棵青木。
這棵樹高不過兩丈(六米),枝葉也是稀稀拉拉,半黃不綠,還有些已經枯死,和繁茂兩字真是一點都沾不上邊兒。
乍看之下,它和天外世界地表上的其他樹木並沒有什麽區別,然而能存活在這裡的生命哪有那麽簡單?
尤其寧小閑一眼看見它有諸多根系是深深地探入了熔岩湖中!
熔岩的溫度至少有數千度,近地心處能有數萬度,別說樹根,就是把鋼鐵扔進去也是瞬間熔化。
偏偏這一臉蔫樣兒的小樹好似根本不受影響。
她失聲道:“這……這就是神樹?
”
烏謬笑了笑:“如假包換。
”
“我還以為它看起來既宏偉又壯觀呢。
”不是她嫌棄,上頭廢墟正中央的大洞無時不刻都在提醒別人,這棵巨木存活時候的巍巍盛景,那可是堪比高山的生命奇跡,怎知在地底見著的卻是這副青黃不接的模樣?
“經過神王攻擊,怎可能還是當年模樣?
”這一回是娜仁接口了。
“神王……?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躍過地面亂石,離它更近了些,終於透過枝葉發現樹乾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痕。
那是被銳器刺入的痕跡,有四指並攏那麽寬,直直切入了樹芯。
寧小閑倒抽一口冷氣。
當年它可是一樹參天,龐碩不可一世,因此紮在它身上這道傷痕至少有數十丈寬。
哪怕時隔數百年之久,她依然從創口切開的方式和角度感受到了可怕已極的殺氣。
她仔細繞樹走了一圈,發現神樹當真是傷痕累累,可是真正傷入內裡的,隻有這一擊。
“這不似長劍所傷,也不似刀戟造成的創傷呢。
”
“你知道的還不少。
”烏謬抱臂站在一邊。
她觀察神樹,他則在觀察她,“那是箭傷。
”
寧小閑怵然動容:“隻一箭,就造成了這樣的損傷?
!
”這個傷口令她也是心底直泛涼氣,射出這一箭的人,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