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巴巴等了十幾息,可是溪水上方的空氣扭曲了幾回,最後莫說有什麽奇特之處了,就連個影像都沒有。
好在能坐到這裡的,都是既有身份也有涵養,倒無人出聲質疑。
古星海的面上自然掛不住,輕咳了一聲道:“諸位稍候。
”舉起棱鏡對著黑衣仆役又照了過去。
那仆役面色呆滯,既不躲閃也不驚慌,隻由著他照。
如是這般,古星海重新又重新將棱鏡舉起,放出影像。
……依舊是一無所獲。
到了此刻,身為主局者的姬元容也不得不出面了。
她輕咳一聲正要說話,古星海卻突然道:“慢著,這仆役的神智平素可正常?
”
姬元容向邊上的侍女點了點頭,示意她去查。
果然不一會兒,這侍女即快步走了回來,答道:“他自小頭腦就有些兒不大靈光,一直隻在這庭中養護花草。
”
古星海當即松了一口氣,大聲道:“那就難怪了。
他的神智不健全,腦子自然無所思,這鏡子也就照不出來東西了。
”寧小閑知道他說得在理,通明鏡若是能夠照見人心的話,那也隻對心理正常者適用。
傻子的內心是什麽模樣,誰知道呢,說不定真是一片空白,所以通明鏡呈現出來的鏡像也是一片空白。
這時古星海也有些著急,他將這寶物帶來中京,已經和天上居議妥了今日就交進寶庫準備發賣。
如果今日雅集上傳出了通明鏡失靈的消息,那麽這東西還有誰買?
因此他指了指候在身邊的侍女道:“換一個目標罷,你來。
”
侍女還未擡頭,他已經舉鏡對準她照去。
這一回,鏡子終於給力了,反射到溪水上空的畫面徐徐展開來,有鍋、有竈、有瓶瓶罐罐,看背景是一間後廚,正中央長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糕點,形狀各異。
卻個個精細小巧,連糕點上的紋路也清晰可見。
畫面就定格在這裡,直至十五息後消失不見。
古星海長笑一聲道:“原來你想的是這個。
”
這侍女臉都紅了,隻得把頭壓得更低。
被人窺見自己覬覦聽濤閣點心之事。
還公布在大庭廣眾之下,怎不教她羞愧難當?
不過古星海這下心懷大暢,當即賞了十兩銀子給她,又令她喜上眉梢。
古星海收起棱鏡的同時,也收獲了一片讚歎之聲。
窺見他人心意這麽個特性實在逆天。
若運用於戰鬥之中,你的每一步打算,敵人都能搶先料中的話,那麽這架也不用打下去了,直接認輸罷。
昔年通明上人倚靠這BUG一樣的寶物,不知道戰勝了多少實力強勁的對手。
煉器是個奇妙無比的行當,就像世界上絕沒有兩朵一模一樣的鮮花,同一個人煉出來的法器也不可能完全相同,並且像這樣奇異的特性,那是隨機生成的。
打個比方,就算強如蠻祖這樣的煉器大家,想再煉成第二隻醉葫蘆,那也不可能了。
當然受天道規則影響,這東西使用起來也不會毫無限制,隻不過用在凡人身上,古星海要付出的代價微小得可以不計,也就不在乎給賓客當眾演示一次。
何況這鏡子的特效若能借著樂音宮的雅集流傳出去,於後面的發賣也有極大好處。
他既完成了主局者的要求,這杯酒也不用喝了。
當下古星海依舊將羽觴以荷葉托著。
放回水流之中,任它繼續漂下。
下一個被羽觴點中的修仙者,卻是個長衫文士,看起來在五旬左右。
面貌清矍,但兩眼中有精光閃動,給人鷹視狼顧之感,顯然不是個好相與的對象。
就連姬元容也沉吟了幾息,才開聲道:“聞殿主,依你之見。
南贍部洲中部的禍亂何時能止息?
”
這題目太大,切中的要害也太深,聞者無不動容。
寧小閑聽到她的問話,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北境仙宗南下,大肆侵吞南贍部洲中南部的領地,如今這片大陸上處處戰火,民不聊生,當真如同一鍋沸水。
她拋出這問題,就說明樂音宮雖然偏安一隅,然而心念天下,頗有憂思。
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問題甩出來,自然在賓客那裡又刷足了好感度。
可是就算拿這問題去問長天,問陰九幽,恐怕也難有答案,她卻拿來問這文士?
這長衫文士笑了,舉杯將觴中酒一飲而盡,才道:“老夫答不上來,自罰一杯。
”
包括姬元容在內,居然有無數人臉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姬元容輕輕道:“聞殿主自謙了,這問題若連你也答不上來,還有何人能夠給出答案?
”
長衫文士嘿了一聲:“天下多少神仙,撼天神君也罷,北方的白虎真君也罷,還有遠居東海的歸元上人,這都是一方霸主,姬小仙子卻說隻有我乾清聖殿能答得上,嘿嘿,這要傳到他們耳裡,豈不是又要給乾清聖殿多樹幾個敵人,搞不好老夫真要人如其名了!
”
話剛說完,四座一片笑聲。
他不輕不重地刺了樂音宮一下。
寧小閑先是微驚,後來就嘴角微勾,暗道這位殿主倒真是個妙人,比起副殿主桓公替可要有趣得多啦。
她於蒞臨中京的各大勢力頭面人物,自然是下過一番功夫的,隻不過人名和臉譜對不上號。
現在被姬元容點破,哪裡還不知道這長衫文士就是乾清聖殿的殿主——聞無命。
她既猜中了聞無命的身份,也就明白了樂音宮的用心。
時局撲朔難明,姬元容正是要借著這個問題,試探北境仙宗南侵的底限在哪裡。
弄清了這一點,也就不難推導出中部之爭何時能夠結束。
聞無命飲了酒,卻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他既提起了撼天神君的名號,還擺放在第一順位,就有許多人往她這裡望過來,顯然是聯想起了隱流,也順帶著聯想起寧小閑了。
“殿主此言差矣。
”姬元容卻是螓首輕搖,應付得不慌不忙,“你提到的那幾位,的確都是一方人傑,可惜都是旁觀者。
真正身在局中的,正如我等,又有誰能比你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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