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打倒它的大英雄,就是陰九幽吧?
”她諷刺道。
“一萬年多前那場瘟疫牽連極廣。
瘟妖的吃相實在太難看了,死在瘟疫中的凡人數量太過龐大,已經危及到仙宗的統治,逼得南贍部洲上的大型宗派都對瘟妖發起了討檄令。
陰九幽也隱在其中一個宗派裡對它出了手。
”
“這時候,活得久、閱歷豐富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他居然知道瘟妖的要害根本不在身上,而是放置在所謂的‘命匣’當中。
這東西就是它的弱點和真身所在,可以脫離身體被藏起來。
隻有擊碎了命匣,瘟妖才會真正身殞。
”
“什麽?
”她吃了一驚,腦海中有靈光一閃,隱約猜到了什麽。
“就是說,瘟妖根本打不死?
”
“是。
那時候的仙宗比現在還要厲害許多,可是瘟妖被殺了一次又一次,瘟疫卻從未在這片大段上停止過蔓延。
這時候,大家也覺出了不對勁兒,有聰明人也作出了這樣的推斷。
從端木彥的記憶中,我們知道是陰九幽最先找著了瘟妖的命匣,卻覺得這奇異的生命也許在未來的某日對他會有些用處,因此並沒有出手打碎它,而是將它丟在了西部的天湖湖底,也就是赤鱬的水宮裡,而瘟妖則被他親手封印在大陸南部的一處地宮裡,也就是汨羅的手下發現的那一處。
”
寧小閑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道:“這樣說來,這幾個月攪得整個南贍部洲地覆天翻的瘟妖。
就是陰九幽放出來的吧?
”
長天點了點頭:“端木彥一直遊走在西部,沒見過陰九幽本尊。
但他的推斷應該**不離十。
放出瘟妖的原因也很簡單——既然分身老大一時半會兒找不著,那十萬仙妖的魂力下落不明,陰九幽總得找個快速恢復自己實力的辦法。
極陰之地的寒噬魚,聽起來數量雖多,對他這等胃口的魂修來說,卻是杯水車薪。
所以,不若將瘟妖放出來傷人,他好吸取死者的魂力。
”
“是了。
是了。
”她隻須一想就心下恍然,“陰九幽在中古之戰中吃了大虧,知道與天下為敵的下場,並且剛剛脫出玉笏峰鎮壓那一會兒,實力尚弱,又不能公開活動。
於是將這沒見識的瘟妖放了出來。
到底隻是個結瘴氣而生的怪物,不知道好賴,立刻就在大陸上散播了瘟疫的種子,死去的一人茬接一茬,可樂壞了陰九幽。
瘟妖在明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他就在暗處偷偷汲取死者魂力。
便宜都讓他佔盡了!
”
“也未都佔盡。
”長天接口,嘴角還是掛上了一絲冷笑。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也沒料到瘟妖被關押了一萬年之後,實力弱小至此,被我們和汨羅都能收拾掉,現在泛大陸死去的凡人不過百萬之眾,這丁點兒魂力別說對他了,就是對塗盡來說都遠遠不夠。
隻是瘟妖這種生物實在奇特。
命匣不破,真身不死。
”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羨慕的。
中古之時。
陰九幽就發現這種重生方式也有弊端,比如每一次瘟妖被打散之後,雖然命匣裡能夠重新凝起瘟妖的身體,但前一任的記憶卻都沒有了。
新生的瘟妖腦海裡一片空白,隻留下殺戮和進食的本能。
否則活了好幾萬年的瘟妖若是能秉承前一任的記憶和閱歷重生,那不知得有多麽可怕。
”
她咬了咬指頭,明白了:“難怪我殺掉瘟妖之後,沒有感覺到任何功德加身的預兆,原來它根本就沒死。
嗯嗯,也難怪瘟疫又重新在西部開始蔓延,但沒有禍及馳明城,因為這一次新生的瘟妖根本不記得汨羅圍剿過它的事實了!
這樣的生物,當真是拿來做炮灰、做滾刀肉的首選啊,難怪陰九幽當年不徹底消滅它,原來隻要運用得當,它是可以作為自己的打手和先鋒,隨意擺布的。
”
可是問題又來了,瘟妖的命匣,到底在哪?
“這事兒,端木彥就不知道了,畢竟他所了解的,也是萬年之前陰九幽頭腦裡的老黃歷,和這麽多年來他自己的見聞罷了。
但是命匣被從天湖裡帶走之後,瘟妖徑直去了馳明城,直到汨羅設計圍捕他,命匣都應該在瘟妖手中才對。
這麽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交給任何人,但也不會放在身上,否則就失了重生的機會,可是又不能安置得太遠,這才方便他時時查看。
嗯,算起來,司徒清宅院方圓一百丈範圍內,是個合適的距離。
”
“可是……”
他知道她要說什麽,打斷道:“以汨羅行事滴水不漏的習慣,他不可能忽略這麽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瘟疫到現在還在大陸上四處蔓延的惟一理由,就是有人又拿走了命匣!
”
“陰九幽又搶了先?
”
“未必。
在端木彥的記憶中,除了慶忌身邊的那個分身之外,其他分身都在中部和南部活動,並未跟來西部。
所以,線索到此中斷,這是個謎團了。
”
有關於瘟妖的推斷,隻能到此為止。
因為那個神奇的命匣又失蹤了,並且線索全斷。
而在找到它之前,可怕的瘟疫都不會從這世界上消失。
她歎了口氣,心情沉重:“凡人,有難了。
”縱然有解藥,但南贍部洲幅員如此遼闊,大城市的應變還算及時,那些山村鄉鎮一旦疫疾發作,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撐到解藥送到,或者,根本有沒有解藥會送來都不好說。
兩人相偎相依,一時無言,隻有從第五層滾下來的窮奇,偶爾會來一句不合時宜的揮科打插。
“咳。
”最後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被瘟妖轉移了注意力,都忘了最要緊之事——陰九幽的分身,為什麽會叛變?
”
“我不是這方面的行家。
”長天聳了聳肩膀,自謙了一下,然後道,“不過昨日我和塗盡商量後都推斷,也許是陰九幽的分身離開本體的時間太長,導緻它有了新的變化。
這種變化……說不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但它讓分身誕生出了獨立的……獨立的……”一時間想不出什麽樣的說法比較妥貼。
“人格?
”她接口道。
“嗯,對。
這個詞不錯。
”他連連點頭,“魂魄是這世上最神秘的物事,連陰九幽自己也不敢說能夠窮盡其中奧妙,否則也不會出現分身叛變這麽尷尬的事情來。
我問過塗盡,他被封印在秘境前,也放出分身佔據了麒獸的**。
當他一千年後掙脫而出的時候,他想收回這縷分身,卻遭遇了輕微的抵抗。
”
她注意到他話中的重點是“輕微”兩個字。
“他當時沒有在意,但現在細想,那一縷分身中傳回了抱怨、憤怒和不願服從的精神波動,但這個意識和他本體相比太過渺小,他隨意一抹,也就抹殺掉了。
也許再過個兩、三千年,他的這具分身也許也會誕生出自己獨立的意識來,原因很可能是這具分身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分身。
當它獨立存在的時間越長,它就越可能發展出自己的個性,越希望能和本尊區別開來。
當然這僅是他的推測,畢竟無論是他還是陰九幽,在此之前都不曾讓分身獨立存在這麽久。
這事情,沒有先例可循。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麽?
”這事兒涉及到靈魂深層次的秘密,他不奢望寧小閑能聽懂。
哪知道她爽快地點了點頭:“明白。
這有什麽難懂的,我們華夏管這種人叫做神經病。
”
“說起來相當於精神分裂,獨立出第二人格了,在華夏很常見啊,這是病,得治!
一個人身上有兩種人格,相當於兩個靈魂擠在同一具身體裡面,互相都知道對方的存在,甚至能互相協調出各自出來放風的時間,我還聽說有個人格分裂患者,他的兩個人格喜歡找對方下棋呢。
照陰九幽的分身老大的情況來看,很明顯,他獨立出來的人格完全壓製住了陰九幽原本的人格,所以才會叛變。
”她輕輕歎了口氣,“真希望這家夥躲得遠遠地,讓陰九幽再也找不著他。
”
“……你這樣想,倒也沒錯。
”他可真佩服她,就是有辦法將複雜的問題簡單化。
兩人說了這麽一會兒話,第五層傳來了息壤的訊息:經過全力催培,新栽種的龍象果樹已經結出碩果,並且,成熟了。
她翻身而起,回自己的小屋換過了一套衣服,隨後將七仔、塗盡也帶了上來。
龍象果傲嬌得很,一成熟就要采摘,她怕自己忙不過來。
這一株經過息壤催種的龍象果樹,結果足足有三十餘枚,出果量比普通同類多了一半有餘,若桃子般大小的果實倒沒什麽變化。
她分別遞了一個給塗盡和七仔,突然覺得自己這幾人很像偷吃了人參果的孫猴子師兄弟。
事實證明,這東西嘗起來也像桃子一樣多汁,竟然還挺甜的,隻是吞下去之後,小腹裡升起一股熱氣,迅速遊走於四肢百骸,過不多時,就覺得渾身開始發癢,撓也撓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