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連池當然有五頃湖水，從西向東、由南往北，依次命名為“身湖”、“心湖”、“輔湖”、“神湖”和“念湖”，據說是上古大能所命名，至今沒有改動過。

　　她的眼力很好，在遠處找到了小村莊的身影。
想來也是，人類總是鄰水而居。
除此之外，視野之內，再無人煙。

　　長天的朋友，會住在那裡麽？
話說，能和長天做朋友的人或妖或神仙，至少也有三萬歲了吧？

　　“我們到了。
你的朋友，住在哪兒？
”她輕輕喊起正在假寐的長天。

　　“這裡是心湖？
”

　　“嗯，剛才指路的老伯說，是的。
”

　　“很好，下水吧。
”

　　“……下水？
”從溫府的地下河出來之後，她就對幽深恐怖的水域心懷敬畏了，何況面前這大湖的水量，恐怕要比那地下的河流多出百萬倍不止吧？
底下有什麽怪物，誰又曉得呢？
剛才指路的那老伯說，這五大連池雖然廣大，但詭異恐怖之處卻是代代相傳的。
從來沒人敢下水遊泳，若有漁船敢上去行駛，過不了小半天也會被怪物拖進水中吞掉。

　　所以，這湖裡一定是有怪物的！

　　長天覺出了她的踟躕，知道她因滄龍之事而對進入深水有了障礙，於是笑罵道：“不過是一汪湖水，你居然還縮首畏尾，後頭還要飄洋過海，到時你可怎麽是好？
”旋又安慰她，“隻管放心吧。
有獠牙在手，水下的那些慫包不敢打擾你的。
”

　　早說呀，她松了一口氣。
就怕獠牙震不住水下的怪物們，不過這種挑釁長天威嚴的話，她是不敢說的。

　　她已在附近漁村中買了一身水靠，此刻將頭髮紮緊就可以了。
她最後一次調勻了自己的呼吸，無聲無息地下了水。
導引訣最後一式果然好難，這都過去小半個月了，她還沒練成。
不過她在水下閉氣的時間。
已經可以達到一個半時辰了。
如果還找不著目的地，拿出辟水珠就是了。

　　盡管她下水的動作已經一輕再輕，但是水面泛起的漣漪還是驚動了水下的生物。

　　這裡千百年來都是無人的禁區，許多巨獸和大妖吃魚吃膩了，很高興有一塊小點心主動送上門來給它們解饞。
所以她入水後才下潛了十多丈，就看到有不少黑乎乎的巨大影子從遠方悄悄出現了。
有幾個影子甚至比她見過的滄龍還要巨大得多。

　　這水下，也絕不像站在水岸邊的人們想象的那樣靜謐無聲。
相反，各式各樣奇怪的聲波充斥其中。
看來，魚類和巨獸們依靠湖水來傳遞信息，劃分領地。

　　果然是深水出蛟龍啊。
她感歎了一聲，從儲物袋中掏出了獠牙。
輕輕撫過刃身。

　　獠牙，姐姐就靠你了啊。

　　一陣浩大威嚴的波動自獠牙身上騰起。
借著水紋遠遠散開，整片水域似乎在一瞬間都靜了下來。

　　那幾個巨大的身影齊齊頓了一頓，隨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遊走，速度比來時還要快上許多倍。

　　她抱住獠牙親了親，才將它們別在自己腰間，換手取出瑩光草。

　　到了水下二十多丈，水線已經極黯淡；到了一百丈以下。
幾乎就是漆黑一片了。
她手裡的光明，是這片水域多年來未曾有過的奇觀。
不過獠牙之威猶在，沒有任何巨獸膽敢前來侵犯。

　　可是問題也來了，這裡上下左右全是湖水，四周漆黑一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遊到哪兒了，以及還要遊到哪裡去。
接下來，要怎麽走？

　　她在水中說不了話，隻好輕輕撫了一下魔眼。
長天沉聲道：“我能感應到他的氣息，在這湖中到處都是……你徑直往前，不要遊偏。
”之所以不用辟水珠，是因為這東西一拿出來就會劈開她腳下的湖水，使她自動沉到湖底。

　　她依言往前直直遊了半個多時辰，才聽長天道：“停住，往下再遊三百丈左右！
”

　　她還記得，在溫府底下的暗河中，由於水流的阻隔作用，長天連十丈之外的滄龍氣息都感應不到。
然而這偌大的心湖之中，他那朋友的氣息居然能夠“到處都是”，這又是何等強橫的力量？

　　現在，這裡已經是水下四百丈深處，相當於一千三百多米的深度。
她中學物理過了及格線，知道在這等水深當中，自己要承受相當於十餘個大氣壓的壓力。
饒是她體質極好，腑髒又很強韌，在這強大的水壓面前，也忍不住雙耳嗡鳴、血管緊縮，渾身供血困難，從而導緻頭暈目眩。
此時就見出了調息術的好處，竟是自動地調節她的身體肌能，讓她逐漸適應深水的壓強。

　　長天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緊張：“就在前方了，一直遊到看見東西為止。
”

　　她很理解。
換了誰與老友三萬年不見，心情都會很激動的。

　　她勉力向前遊去，又過了半刻鍾左右，才看到前方有一大片黑乎乎的事物。
她心裡不由得也有些緊張了，這該不會是什麽吃人的巨獸吧？

　　可是再遊得近了，她頓時失望得很。

　　哪有什麽生靈啊？
目前就是心湖的湖壁！
從上到下，清一色是烏漆麻黑、凹凸不平的岩石！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沒見著任何的生命體啊！

　　話說，自從她遊近了這裡之後，附近連條魚兒都沒見著，面前這石壁也詭異得很，居然連水草和藤壺、貝類這樣慣常寄居在礁岩上的生物都沒有，放眼所及就是一片純黑。

　　這石壁也不知道有多大，她低頭看去，下方似乎深不見底。

　　現在，該怎辦？

　　還沒等她去撫魔眼，神魔獄裡就傳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隨後就是長天落寞道：“果然，果然他最後也沒能熬過來。
”話尾低沉下去，他的聲音裡，有懷念、有難過、有感慨。
對於性格這樣清冷的神獸來說，要讓他發出這樣的話語，可當真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寧小閑眨了眨眼，心想他（她）到底是誰，竟然能讓長天這般記掛？

　　想是記起她還在水中等待他發號施令，長天強打精神道：“前方這就是我的朋友了。
”

　　沒聽懂他是啥意思，前面哪有生物？
寧小閑乾脆將魔眼拿起來對準自己的臉孔，然後死命搖頭。

　　“你看到的這面黑牆。
”他停頓了下，以示強調，“就是我的朋友，龍龜！
”

　　噗！
她趕緊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免得湖水倒灌進來。
眼前這塊大黑石壁，哪有半點像生物的模樣？
！

　　她搞笑的舉動暫時緩解了他心中的積鬱。

　　“你退著遊一會兒，就能看明白了。
”

　　幸好她水性不錯，倒著遊這麽高難度的技術也難不倒她。
可是離這石壁越遠，她就越是心驚，因為眼前的湖水中，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極其龐大的黑影。
這影子的形體之巨大，讓她下意識裡根本不敢想象，這竟會是一隻巨獸的身體！

　　她終於看明白了，這兒是湖下的一片懸崖，她所見的“黑壁”乃是停在崖上的一隻大家夥的皮膚。

　　一隻龐大到無以複加的巨龜！

　　她的第一反應，是想扭身逃跑。
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她連隻螞蟻都算不上呵，人家吸口海水就能把她吞進去。

　　可是她也奇怪，這大家夥似乎一動不動，連四肢也不曾露出來，否則她也不會將它誤認為一堵石牆了。
話說，她在水下的時間快到了，若不用辟水珠，也隻能再堅持小半個時辰了。

　　“不要怕，你隻管使用辟水珠落到它背上，往前走去就是。
”長天溫聲鼓勵她。

　　他既說無事，那就肯定無事。
幸好現在她的心率極低，思緒也跟著鎮定了很多。
她遊到龜背上，取出辟水珠，穩穩地在這巨背上散起步來。
可是踱了一會兒，卻根本摸不到盡頭。

　　“他到底有多大？
！
”有辟水珠在手，湖水四下分開，她終於能說話了。

　　“到我們道別之前，龍龜的身長已經超過了六百丈。
這麽多年過去了，估計它身量又長了吧。
”神獸和人類不一樣，隻要還活著，身軀就能不斷長大。

　　六百丈？
那就相當於兩千米！
她倒抽一口冷氣。
這大烏龜的身長，居然相當於好幾艘航空母艦首尾相連！
地球世界的第一艘核動力航母，全艦長度也不過三百四十二米左右，就已經被人類譽為水上巨無霸。
但若拿來與這巨龜來比，簡直隻能算得上小奶娃子！

　　她又遊了一小會兒，發現巨龜的身側露出一個巨洞，足足有好幾個足球場那麽大。
這顯然是個陳年的傷口，因為這巨洞周圍凹凸不平，顯然大龜的肌肉組織還曾經頑強地生長過。
她看了一小會兒，越看越覺得頭皮發麻——這巨龜已經如此強橫，這世上還有什麽生物能在它身上留下這麽可怖的傷口？

　　最關鍵的是，這傷人的生物，現在還活著麽？

　　她不安地望了望四周的湖水，總感覺這高深莫測的水裡，還隱藏著另一隻更加可怕的怪物。

　　長天奇道：“你在做什麽？
這裡離頭部很近了，你走過去，我自有辦法讓你進去。
”

　　“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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