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遊戲也太真實了》第771章 都是同一批教官教出來的
第771章 都是同一批教官教出來的
虎州中部,樹林茂密的山谷邊上。
猛虎軍的千夫長正舉著望遠鏡,目瞪口呆地望著北邊的隘口,隻見一片烏泱烏泱的人影正從一片狼藉的泥地上穿過去。
那些人身手矯健,看著年輕,想來應該是最後一波。
好半天,他才從嘴裡憋出來一句。
“媽的……這幫泥腿子吃錯藥了嗎?
!
”
那些烏泱烏泱往北邊跑的人,自然是躲在深山老林中的月族人。
或者換個說法,就他們圈養在羊圈裡的羊。
如今誰也沒想到,這群啃樹皮的羊卻破天荒地踢翻了羊圈的柵欄門,還踩翻了看門的狗。
至於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麽,還得從昨晚那場大雨說起……
昨晚夜色深沉,一支猛虎軍的百人隊前去月族人的村子附近換防。
其實說是換防,實際上就是在月族人的村子旁邊看著,看見好東西了就上去打一簍子,沒好東西就再等等。
這幫月族人流民平時躲在荒郊野嶺,周圍連個像樣的村落都沒有,隻有一些小貴族的莊園農場分布,幾條破破爛爛腳踩出來的土路連著,甚至還不直接通往月族人的村落。
沒有人願意駐紮在這種窮鬼紮堆的爛地,負責剿匪的千夫長自然也不願意,況且這種補給難以輸送的荒地也不適合大部隊駐紮。
因此他平時都待在附近的聚居地裡吃香喝辣,隻是依頭兒的意思派人盯著那些月族人,別讓他們把動靜鬧得太大,偶爾敲打兩下,方便他們和聯盟那兒賣慘。
這次換防也和平時一樣,隻是例行公事。
他甚至還拉了些新入伍的小夥子們過去,看找個機會讓他們練下槍。
然而,由於半途大雨滂沱,道路泥濘,這幫混球在路上耽誤的太久,正好撞見了月族人的埋伏,被劈劈啪啪的槍聲一頓亂揍。
聽到雨中響起的槍聲,駐紮在月族人村子附近的百人隊立刻意識到出了問題,於是趕忙離開陣地趕過去支援。
然而那些人也遇上了同樣的問題,暴雨延誤了他們的行軍,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來換防的小夥子們已經被打跑了,而等他們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埋伏圈裡了。
聽那逃回來的百夫長說,他們正打著的時候雨中傳來一聲大喊——
“不想打就把裝備丟了地上跑,大家有錢一起賺!
”
一群士兵們琢磨著還真沒什麽拚命的必要。
這是虎州,虎族人是大多數,一群被踩到土裡的月族人還能翻天了不成?
別說讓他們贏一次,就是讓他們贏一百次,草寇依舊是草寇啊。
想到小命要緊,他們乾脆把裝備往地上一丟,從那埋伏圈放的缺口跑了。
反正那也是從月族人那搶來的家夥,丟了就丟了吧,也不虧什麽。
就這樣,圈住整個“羊圈”的包圍網出現了一絲真空。
等到第二天天亮,一切都晚了。
根本不給他們找回場子的機會,那月族人這次似乎是下定決心要玩把大,已經把整個村子都搬空了……
羊兒不吃草,改吃肉了!
右手死死摳著望遠鏡,那千夫長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站在旁邊的副官同樣愣神,好一會兒才咽了口唾沫打破沉默。
“長官……要追嗎?
”
“追……追個錘子追!
”那千夫長恨恨放下望遠鏡。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他這望都望不清楚。
再加上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雨,本就破爛不堪的土路更加泥濘,真趕過去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毫無疑問。
肯定是那個張嘴就問候人母親的家夥!
他現在心中萬分後悔,隻恨當時就不該放這家夥過去。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那現在怎整?
”副官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神色肅穆的看著長官問道。
“撤吧,回去和軍團長報告,這已經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事情了。
”
軍團長自然是猛虎軍的將軍,不過並不是什麽官方的稱法,而是一種流行在地方上的稱呼。
猛虎軍消化了一部分灰狼軍的軍官,不隻學了一些麥克倫將軍帶來的“威蘭特人新軍事理念”,也學了一些軍團的“糟粕”,因此不少猛虎軍士兵自比是東方軍團。
至於黑豹軍,勉勉強強算個南方軍團罷。
想著那飛走的小錢錢,千夫長的心中一陣肉痛,忍不住也罵了句娘。
從金加侖港送來的武器和錢,猛虎軍多少是能“分”到一點的。
巫駝聽聞月族人抵抗軍在虎州一帶活動,更是嚇得不輕,送來的西嵐幣那是一船一船地往軍團長的兜裡運。
如今這群兩腳的羊跑了,兩大筆進項怕是都沒了。
千夫長心中是越想越來氣,恨不得把氣撒在買通他的那人身上。
瞧見這軍爺轉身要走,跟在他身旁不遠的一眾小貴族們頓時慌了。
他們之中爵位最大的也就男爵,還有些“準男爵”乾脆都算不上貴族,隻是從州長那兒買來的非世襲頭銜,家裡的農場也就五六十畝地,農奴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護院的私兵就一杆啞火的步槍。
那些月族人再怎麽窩囊,打他們這些小人物還是輕輕松松的。
一名落魄的男爵被推到了前面,戰戰兢兢的攔在了這位將軍的面前,苦苦哀求道。
“大人,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啊!
那些月族人可是陛下欽點的逆賊,您是陛下的臣子,為陛下討賊難道不是您份內的事嗎?
您不能隻要錢……一點義務都不管吧。
”
“我份內的事兒?
”那千夫長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哈哈一笑,倒真停住腳步,伸手摸了摸那男爵的臉。
“你跟老子談義務,你還真敢說,老子的軍餉是軍團長給的,幫軍團長分憂解難才是老子份內的事兒,你算個什麽東西啊?
”
所有士兵都笑著看著這邊,包括那千夫長身旁的副官,都是一副看死人笑話的表情。
這荒郊野嶺的鬼地方,就算死兩個人也能算在月族人頭上,這幫孫子是怎麽敢喘氣的?
一群小貴族們頓時慌了,紛紛往後挪騰著腳步,將那個推出去的倒黴蛋棄如敝履,紛紛和他劃清了界限。
然而想走也來不及了,一群士兵已經擋在了他們身後,一把又將他們推了回去。
那男爵愣愣的看著千夫長,眼中寫滿恐懼,臉色變了又變,瑟瑟發抖著。
“義務……他不是我錯覺。
這詞怎聽起來盟裡盟氣兒的,伱該不會是聯盟的奸細吧。
”
“怎,怎麽可能……”那男爵滿頭大汗,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這是荒郊野嶺的,聯盟是錢多的沒地方花了,還往這裡派奸細。
圖什麽呢?
用長著老繭的手拍了拍那男爵的臉,千夫長看著大氣不敢喘一口的後者,很欣賞他臉上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陛下冊封的男爵又怎樣?
貴族老爺又怎樣?
在生殺予奪的真正的權力面前還不是像條狗一樣。
他的眼睛忽然一轉,嘿嘿笑著說,“不過你說話也有道理,我想起來了,我們猛虎軍的錢有朝廷給的一份,那錢歸根結底是從你這兒出的,我們確實得護你周全……就那個什麽,義務來著”
那男爵身上的冷汗都快流成一條小渠了,見這惡鬼似乎要放他一馬,慌忙如釋重負的稱謝。
“大,大人說的是……不不不,大人日理萬機,怎敢被這點小事麻煩?
我們忍一忍就好了。
”
月族人的事兒他也不敢提了,隻想著能把眼前這一關給過去。
畢竟月族人隻搶錢搶糧不殺人,但眼前這幫人搞不好真拿他們洩憤或者殺了邀功去。
州長可不待見他們幾個在荒郊野嶺開荒的小貴族,那些從金加侖港來辦廠開作坊的商人才是那位老爺的新寵。
然而現在改口似乎已經晚了,那千夫長哈哈笑著拍了拍他肩膀。
“……這樣吧,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帶些弟兄住你家裡歇一晚,免得那月匪上門搶了你家的錢糧和婆娘。
”
那男爵頓時慌了,連忙道。
“不,不用了大人,我晚上把門關嚴實些……”
“不用?
”千夫長的眼睛一眯,上下審視他一眼,“你家裡……怕不是藏了月匪吧。
”
見那些軍爺們把手放到了腰間,那男爵隻感覺腿一軟,差點兒沒跪在地上。
真是窩囊!
就這家夥也配當虎族人!
還特麽是貴族!
冷冷的看著那個廢物,千夫長皮笑肉不笑地揮了把手。
兩名士兵立刻會意,嘿嘿笑著走上來,一左一右架住了眼看就要往地上躺的男爵。
他們知道自己頭兒是什麽秉性,吃肉肯定不會少他們兩口湯。
“你兩個上去攙他一把!
咱們跟著男爵回家,和他夫人問聲好。
”
“好的頭兒!
”
“哈哈哈!
”
倆士兵一邊把男爵從地上拽起來,一邊笑容滿面地應著。
旁邊一眾貴族靜若寒蟬,沒有人敢說一句話,隻麻木的看著那個像待宰的豬仔一樣亂蹬著腿哭嚎的家夥。
起初月族人打過來的時候,他們心中還念著陛下會救他們,卻沒想先挨了自己人一刀。
而那些士兵們也是一樣,心中絲毫沒有對頭銜和皇權的敬畏,甚至已經銀笑著琢磨起貴族家的夫人和小姐嘗起來是什麽滋味。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在那揮鞭子的人和挨鞭子的人心目中巫駝已經死了……
猛虎軍的頭兒雖然沒有稱王,但羅威爾州的北部乃至整個虎州,卻都已經是他的天下了……
……
另一邊,無名的山谷北邊,一群逃出生天的人兒正喜極而涕的唱起了歌,撲在溪流的旁邊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
多虧了昨晚的那場大雨,讓追兵根本摸不著他們的背影。
當然!
更多還是多虧了他們偉大的將軍!
在拉西來這兒之前,他們一場勝仗都沒打過,昨天一晚上就贏了兩場。
即使是那些抵抗軍的元老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確實有兩把刷子,雖然腦袋裡沒什麽大格局和大思想,而且作風獨斷專橫,甚至講出了“老子就是平等”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但至少打仗是一把好手。
再到猛獁州之前,讓他領導一下大家倒也無妨,以後把他換掉便是。
然而那些元老們並沒有注意到,那些他們從農場裡救下來的年輕小夥子,看向拉西的目光簡直就如同注視著轉世凡間的月神一樣,狂熱的眼睛裡炯炯有光。
包括初見面時就被拉西踹了一腳屁股的那個男孩,包括那個將步槍的肩帶死死焊在肩膀上的新兵蛋子。
抵抗軍的大夥們把他們從農場裡救了出來,他們心中固然是感謝的,但到頭來他們還要去種地,挨餓,忍受……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
而且在那遠離人煙的深山老林裡可沒有紅土,砍倒的大樹還有雜草和灌木,他們餓的甚至得去啃樹皮,吃那根本消化不了的高嶺土。
他們是為了挨餓才造反嗎?
當然不是!
是因為那些拉起他們手的人許諾,隻要跟著他們揭竿而起,事成之後便分給他們屬於自己的田和吃不完的糧!
那些月族前輩們還和他們說,以後人人都能娶得起媳婦,就像那些自由民們一樣。
目前來看,隻有拉西有希望幫他們實現這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畢竟這個夢想靠種地是不可能實現的,就算種到廢土紀元結束也不可能。
他們必須去搶!
去貴族們的農場和莊園裡搶!
去搶那最肥沃的土地和豐盈的糧倉,去搶那些陛下從他們手中搶走的錢和糧,奪回本就屬於他們的一切——
就像仲夏之時沸騰的山火一樣!
望著那些士氣高昂的小夥子們,拉西微微眯著眼睛,嘴角輕揚著一抹微笑。
這是他頭一回從他們身上看見了一丁點兒希望的影子,而不是在戰報上看見的窩窩囊囊。
跟著他一起逃出來的有四千餘人,其中約有一半是當初跟著白熊騎士團大鬧金加侖港的“老人”們,剩下更多的還是抵抗軍從附近農場裡救回來的人。
後者有男人,有女人,也有一些半大不大的孩子。
至於老人倒是少見,畢竟除非是有一技之長的老家夥,奴隸主一般是不會養著乾不了活的牲口的,直接往紅土裡埋了的不在少數。
“你們做的很好!
但還不夠!
”
望著那一雙雙看向自己的眼睛,拉西扯開嗓門大聲吼道。
“上了戰場,時間就是你們的命!
你們要比你們的敵人更快,下手比他們更狠,活下去的就是你們!
”
“記住!
想從死人坑裡爬上來就得先對自己狠,想活命就別把自己特麽的當個人!
”
“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給你們,以後你們還要教給你們的兵!
今天我們隻有幾千個,明天我們就有上萬,以後還有萬萬個!
”
“突圍還沒有結束,我們要穿過虎州,再穿過馬州,直到帝國的人徹底追不上我們!
”
“隨我向北!
收拾東西前進!
!
”
……
……
“……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給你們,以後你們還要教給你們的兵!
都給我把眼睛睜大了看,耳朵豎起來聽!
”
“……特奶奶的,又學老子說話!
”
“……錘子錘子,整天就知道錘子,我特娘的說錘子,你也說錘子!
錘子是你說的嗎?
給我喊‘是!
長官!
’。
”
金加侖港,羅威爾營地的空地上,暴躁的吼聲回蕩著。
一隊穿著軍裝的小夥子們整齊站成一列,挺著胸膛,腰闆直的能用尺子量。
他們都是從基層提拔上來的儲備軍官,未來金加侖港民兵團的連長、營長甚至是團長。
而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來自聯盟最精銳的“快反部隊”燃燒兵團的教官——零衝。
這家夥雖然不是什麽正經人,但該他辦的事兒還是有好好再辦,訓練這幫家夥的法子基本也是現實中的那套。
被他訓斥的那名軍官大氣不敢喘一口,昂著脖子大聲喊道。
“是,長官!
”
“沒有精神!
聽不見!
”
“是!
!
!
長官!
!
!
”
“很好!
”
那吼聲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零衝也終於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拍了拍那小夥子的肩膀,捏著他肩膀晃了晃。
“不錯不錯,很有精神!
”
他平時其實是個挺文明挺講素質的人,但訓練的時候不能太講文明,也沒法講。
這些人隻有一條命,沒法像玩家一樣復活,他自然也不能用開玩笑的方法教他們,該狠的時候還是得狠一點。
而且,看那一雙雙眼神,這些小夥子們心中其實也挺感謝他的。
人都不傻。
現在多吃點苦,多留點汗,去了戰場上就能少流點血。
出了聚居地就是廢土,他們總要靠自己去面對一些事情的。
“今天的訓練結束了大家辛苦了,該吃吃,該喝喝……”
回到了隊列前,零衝放松肩膀的走了圈,漫不經心地瞟了眾人一眼。
沒有人動。
和三天前他剛來這兒的時候完全不同,這幫二愣子心裡總算是有了點紀律的影子,不枉費他一番口舌。
零衝終於讚許的點了下頭,揮了下右手。
“全體隊友!
解散!
”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刹那,一群人瞬間像摧毀停車場的龍卷風一樣衝向了食堂。
拉練了一整天,他們所有人都餓壞了,恨不得用桶乾飯。
望著那些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們,零衝的嘴角翹起了一絲笑意,隨後也跟著去了食堂,找到在那兒已經坐下了的三個隊友。
望著食堂裡乾飯的小夥子們,二兩月光歎了口氣說。
“不瞞你說,我有種去非洲當教官的感覺……教這幫人是真的難!
”
山河入夢笑著說道。
“哈哈,巧了!
我也一樣!
”
版本初生看著報紙,沒參與倆人的話題,眼中忽然浮起一絲意外。
“拉西以及一眾民兵團退役軍官於三天前與抵抗軍會師,目前正從猛虎軍的包圍網中突圍,向東北方向挺進……好家夥,這人打的可以啊!
”
他倒是把人看走眼了。
本以為那家夥隻是個沒什麽本事又憤世嫉俗的憤青,誰想到人家遇事兒真敢丟了酒瓶子抄家夥上,而不是和這城裡的文人們一樣隻在報紙上過過嘴癮。
不愧是方長老哥,看人的眼光就是毒辣!
老實說,他其實也有點兒佩服方長老兄,甚至覺得狗策劃針對方長兄弟有些過頭了。
為啥別人沒被聽證會叫去述職,就他一個人被小魚喊了回去調教。
沒有狗策劃的乾預,他現在高低也在南海大殺特殺了。
二兩月光好奇看向剛坐下來的零衝問道:“那個滿口批話的拉西是你教的?
”
零衝甩了甩腦袋。
“龜,我哪有那本事,估計是哪個專業的兄弟教的吧。
”
包括老白在內,燃燒兵團中是有一些退下來轉業的兄弟,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
隻是服務器早期就形成的默契,大家很少把現實中的身份帶進遊戲裡。
除非是現實中本來就認識。
“也是,”山河入夢深以為然點頭,“畢竟真講紀律的人也——”
“你特麽再提老鄉我真跟你急了!
”
零衝歪著鼻子就要站起身來,一名新兵卻小跑過來,右拳貼胸行了個軍禮。
“報告!
長官!
您的家屬找您!
”
“噗——!
”
正喝著紫菜蛋湯的二兩月光當場就噴了,紫菜從鼻子裡嗆了出來。
悶騷的版本初生本來是沒啥反應的,卻被月光兄鼻孔裡掛著的紫菜給逗的趴在了桌上,右拳捶桌不止。
“哈哈哈哈!
”
旁邊的“學員”們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山河入夢搖著頭罵了一句。
“艸!
太特麽初生了!
”
零衝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氣急敗壞的捂住了那新兵的嘴。
“你特麽的可別亂說話!
什麽家屬……我才來多久,在這兒哪有什麽家屬?
”
那新兵一聽也有些懵。
主要是那老頭老帶著小姑娘來軍營門口,逢人便問這兒有沒有一個叫【零衝】的藍外套。
雖然他也覺得離譜,再怎麽那姑娘也太小了,這關系攀的多少有些過分,但架不住教官裡真有這人。
萬一是真的呢?
那豈不是永流河的水淹了千柱之城?
這種事情其實本來應該請拉西出面的,以前就是他在處理的,聽說兩饅頭就把那老頭打發走了,以後再也不敢來。
然而如今那拉西辭職了,老頭就是耳朵再背也不至於聽不見全城都在討論的事情,於是琢磨著又找上門來。
新兵見教官一臉著急,試探著問。
“那……我把那老頭轟走?
”
“別!
等等……哎!
特麽的,我還是自己去吧。
”面對三個牲口一臉壞笑的表情,零衝咬了咬牙,丟下筷子往門外走去了。
這事兒終歸得他自己去解決,否則到時候流言越傳越離譜,沒乾過的事兒也成他乾的了。
趁著軍營裡的人都在吃飯,他腳步匆匆的趕到了羅威爾營地的門口,果然看見了一個老人手邊牽著一個小姑娘。
看得出來,金加侖港翻天覆地的變化對兩人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
無論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
那“老人”其實本來就不老,最多算中年,隻是歲月在他臉上刻的痕跡有些多,和廢土上的廢土客們一樣長的比較著急。
而如今他精神煥發,紅光滿面,腰杆挺直,倒也像個中年人了。
他心中似乎存著某種倚仗,並不將軍營門口的士兵放在眼裡,雖然也守規矩地不從他們身旁越過去。
而那些士兵也一副不敢得罪他的樣子,隻是客氣地攔著他不讓進。
那小丫頭倒是沒那麽多戲,天真無邪的她還不懂那麽多大人的事情,隻是見到那個給糖吃的大哥哥又回來了,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
“衝哥哥!
”
她這麽叫了一聲。
一旁的老人也聽見了,也欣喜地看向快步走來的零衝,還朝著他揮了揮手。
“大人啊!
您可算回來了!
”
見到一雙雙眼睛看了過來,零衝隻感覺渾身螞蟻在爬,但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
那個叫阿諾的小丫頭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興許是托進出口貿易繁榮的福,她最近吃的不錯,那臉頰的輪廓也圓潤了起來,看著粉嘟嘟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更煞是明亮,看著閃閃發光。
然而那模樣越是可愛,零衝心中便越是隱隱作痛和自責。
沒有被教育浸染的淳樸眼神,那可真不是什麽值得提倡的東西。
就因為一塊糖,就因為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本該站在車上的這家人,卻反而錯過了那輛開往新紀元的列車,成了被時代匆匆拋下的人。
他無法想象。
一個幾個月前還和自己說“阿諾太小了……換一個吧”的老人,如今卻鍥而不舍地想要將女兒的手塞到自己手上。
似乎這麽做就能脫離某種苦海——他心中的某一片苦海。
見零衝走到身前,老人一臉討好的擠出笑容說道。
“大人……我家女兒不小了,也該——”
“也該找個學上了。
”
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零衝在兜裡摸了摸,也顧不上周圍人的視線,硬著頭皮將一張鈔票塞在老人的手上。
幸福來的太突然,老人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地稱謝。
“謝,謝謝!
”
阿諾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個仿佛放著無數神奇道具的口袋。
她對花花綠綠的紙片不感興趣,但還想吃之前吃過的那個糖。
她的父親說以後跟著這位哥哥有吃不完的糖,她覺得那也挺好的,如果真吃不完的話,還能分一些給哥哥姐姐們。
看著還想說什麽的老人,零衝盯著他的眼睛一絲不苟道。
“別謝我,這錢不是給你,是給她交學費!
那次是我唐突了……我不否認確實是我的錯,但你也不能揪著我不放吧?
我會找個人盯著你,你要是不給她送學校去,我就……老子就特娘的扒了你家房子!
”
老人的臉色變了又變,但還是害怕佔了上風,唯唯諾諾地點了下頭。
“一定送她去,一定……”
這些大人物他可惹不起。
那天的事情歷歷在目,方老爺的手下隻是皺了下眉,那個兇神惡煞的拉西眉頭不皺一下,就把冒犯了聯盟的弟兄給殺了。
而且一句話都不問,整個一支十人隊全都槍斃了。
零衝的臉上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卻不想阿諾的臉上卻露出了失落。
“哥哥不要阿諾嗎?
”
媽媽特意幫她洗乾淨的頭髮,還給她戴上了漂亮的發卡。
零衝蹲下身來,柔聲地安慰道。
“是你不需要我或者準確的說……你需要的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學校和書本。
”
他逐漸也意識到了,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是沒有捷徑可以走的。
他們給了這片廢土上的幸存者們一些東西,但終歸有些事情是得那些人自己去完成的。
否則他們就會變成黑箱。
另一種意義上的黑箱。
等他們離開之後,一切都會變回去,甚至不用等他們離開,最後就會和南部海域的聯邦一樣。
“可是……那就沒有糖了。
”阿諾低下了頭小聲糯糯道是。
“好好讀書,學好知識,以後會有很多糖的,你可以自己買,還能像我一樣送給沒糖吃就哭鼻子的小孩。
”
零衝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小腦袋,卻又猛然想起什麽,尷尬的把手收回來了。
這次他沒有心軟。
不管那雙大眼睛怎麽可憐兮兮地盼望著他,他都沒有把手伸進兜裡掏出糖來,隻是揮了揮手,目送著那對父女走遠。
等兩人消失不見之後,他松了口氣,轉身準備回食堂,卻發現三個損友就在他背後不遠看著他,手上還拎著打包的塑料袋。
“知道你個飯桶沒吃飽,”二兩月光嬉皮笑臉的晃了晃塑料袋裡的包子,“初生要帶我去見見世面,你去不?
”
“隻是去劇院看舞台劇,”初生不滿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牲口,抱怨著說道,“你能不能別用那麽容易讓人誤會的說法,搞得像我真是個畜生似的。
”
二兩月光驚訝的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在說“難道不是嗎?
”
山河入夢走上去拍了拍零衝肩膀,咧嘴笑著說道。
“知道為啥不讓你給人糖吃麽,最後甭管怎麽解釋都會變成這樣。
”
樸素的善良並不是一種錯誤,但正確的事情並不一定總有好的結果。
因為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維度,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平行不相交的維度。
零衝長歎了一聲。
“我知道了……這不是特麽的在改嗎。
”
一顆糖的蝴蝶效應總不如一把手槍大吧?
相信在他的威逼利誘下,那老父親應該是會把孩子送去上學的。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些理解,方長老哥為什麽總和他們說少乾一些多餘的事情了……
……
(感謝“Makabakamo”的盟主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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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